第兩百三十四章:書好,劍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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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容小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的小本子抖落在地,音色也跟著變了:“春宮圖?”
百里安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春宮圖?那是什麼圖?”
方歌漁好沒氣地橫了他一眼,小臉紅紅,眼底盛滿了羞意,卻還要強撐鎮定。
她梗起脖子,不屑道:“就是你同小酒酒那日做的那檔子事,被畫下來的那種圖,懂了嗎?”
百里安頭頂頓時炸出一團蘑菇雲,方才摸過小本本的手可勁兒在桌面上蹭啊蹭,像是貓兒扒拉桌子。
他結巴道:“這……這這什麼畫師,無……無聊得緊。”
說著,他望向大名鼎鼎的第四劍,忽然覺得這個人好不正經。
雲容握拳輕咳一聲,臉不紅心不跳,除了方才手抖了一下,面上再也不見任何異樣。
第四劍似笑非笑,一副小瞧了你小子的眼神睨著百里安,打趣道:“看不出來,你這隻小屍魔挺會玩兒。不過呢,我當真不知玄水君居然十八般才藝樣樣精通,這本書呢,還真不是什麼圖冊子。”
她將書頁隨意翻開給二人看了兩眼。
書本之中,莫說纏綿悱惻地勾纏身影了,就連一個小人頭都找不著半分影子。
書頁之上,皆是蠅頭小字,翻篇之時,還隱隱傳來清墨之香。
迎面而來,端得一副風雅脫俗之意味,斷無方歌漁口中說得那般不堪。
方歌漁輕咦一聲,大感不可思議:“這真是玄水君所作?”
雲容指了指書頁中的落筆印章:“當是做不得假的。”
方歌漁面色古怪的翻閱兩三頁,面色變得精彩萬分。
這竟是——
一篇關於男女情愛,纏綿悱惻的故事集。
雖然沒有她心中所想的那般不堪描述的下流情節,皆是一些愛情話本短篇集。
雖說不是春宮圖,稍稍保住了她第四劍的形象。
不過這種情愛話本……竟然是第四劍看的。
而且,居然還拉著小輩一起看。
這是什麼毛病?
百里安忽然輕咦一聲,目光落在那落筆的紅色拓印上,顏色淺淺,寥寥幾筆卻勾勒出一朵活靈活現的蓮花。
順著他的目光一路斜看而去,雲容唇角忽然多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這隻小屍魔,果然有習劍的天賦。
百里安目光專注,取來一隻乾淨的筷子,三指輕拿,在半空中凌亂揮舞比劃了一下。
筷尖化出咻咻之音,一隻筷子舞得毫無章法可言,可是在凌亂之中又偏偏帶著某種難以描繪的韻律。
筷尖收尾一停,只聽得噗嗤一聲,數道小小的劍光飛掠而出,印在老舊的窗戶上。
陳舊發黃的老木瞬間被貫穿成一朵小巧的蓮花印記,邊緣燃著未散的明黃劍火。
雲容眼眸明亮至極,看著百里安捏住筷子的手,竟然也有些想上去摸他一摸。
方歌漁呆愣住了,哪裡還反應不過來,這本小小的情愛話本之中,卻是深藏劍訣。
百里安放下筷子,沉吟道:“威力不如那本凌虛劍法。”
雲容一言不發,只單手托腮眸光含笑的看著百里安,窗木之上跳躍的劍火光芒落入她剪水雙瞳中一片瀲灩沉深。
百里安伸手從方歌漁中取過那本《風雅集》,開始認真翻閱,一字一句地解析起來。
小館一時安靜無言,唯有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
難得的是,平日裡嘴巴最毒的小娘皮也變得安靜下來,坐下靜靜看著百里安,沒有出言打擾。
百里安看書的速度很慢,一頁故事要細細解讀好幾遍,才會翻篇繼續觀看。
他翻頁的手指很穩,雲容知曉,他解讀的速度不快,但是在翻頁的那一瞬,便意味著那一頁內容,他已盡數吸收。
唇角笑意愈深。
她忽然覺得,若是此子能夠好好教導,十三劍中必然有著他的一席之地。
大雪停歇,天空之上,不知何時落拓出一輪渾圓的月影。
巴蜀小麵館中,白日有著零星的客人。
客人並不多,五位之中,必有三位非人哉。
邊城之中,無家可歸的小鬼倒也不少。
翻閱至最後一頁,盡數解讀,百里安將書本合上,歸還於雲容。
他揉了揉眉心,眼底透露出了幾分疲憊之色,面上卻是帶笑,敬許道:“玄水君,真的很了不起。”
雲容將小書收好,道:“如何了不起?”
百里安道:“故事很好看。”
雲容蹙了蹙眉:“就這?”
“然後,故事中所藏的劍意也很厲害。”
顯然雲容不是很滿意他的這個說法:“難不成你覺得如此精妙的劍意還抵不過書中的故事?”
百里安笑了:“能夠看得出來,玄水君對於自己筆下的故事更勝於劍意,真正精彩的是故事。
而那幾筆深藏的絕奧劍意,卻是起到了錦上添花之筆,想來是在落筆時,心緒受到了書中故事所影響,不甚意染。”
雲容不能苟同:“三千大千世界,無處非紅塵,唯有劍之一道,望我獨神,這些男女小情小愛的故事如何能夠凌駕於永恆不滅的劍道之上。”
百里安搖了搖首,道:“做何人,在自己。小自我,大天地。對於雲容姑娘而言,劍道是你的大天地,可對於一名說書者而言,書中故事便是他的天地。
四劍姑娘能夠觀得書中故事而參劍意,而玄水君卻是以劍意書寫天地小故事。
書者,劍者,三千世界,紅塵人間,處處都是大道,處處都是凋枯,筆刀亦可春秋不滅,劍鋒凌厲卻有罡折之時,又何來誰凌駕誰一說。”
他微微一笑,道:“在者說了,我見過雲容姑娘的劍勢,那日大海之中光是氣息淺顯,便令千里無魔,滌清海世,這話本中的劍意雖然精妙,卻是遠遠不及雲容姑娘你厲害。”
雲容並未再繼續反駁,而是陷入某種沉思。
百里安有些惋惜道:“書好,劍亦好,只可惜故事沒有結局,甚是遺憾。”
方歌漁趴在桌子上,用銀針挑動著燭火,啊了一聲:“我倒是想起來了,這玄水君在動畫筆之前,的確是寫過一些話本子,的確挺受當世人的追捧與熱愛。
只不過有一日他忽然大改風格,一夜之間連出十三本春宮圖,結果比起話本,那春宮圖更受歡迎。
一夜之間所賣之價,竟是遠勝於話本三年的銷量,從此那玄水君落畫遠多於書寫,其豔名遠勝於才名,久而久之,人們倒也忘了他原是還會寫話本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