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五章:我與師姐同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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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那人模樣長相的方佑亦是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心下暗道,這小祖宗又在這種時候跳出來湊個什麼熱鬧勁兒!
當真是不嫌事大嗎?
眾目睽睽之下,堂堂神使被人當眾捂壓口鼻,像是擒制犯人一般,言語滿是戲弄的意味。
談光君眼中怒意戾現,咬牙切齒,神情猙獰。
手中權杖壁杆間無數繁複的符文劇烈交替閃爍起來,火光大起龍蛇之勢,磅礴到極致的狂暴氣息拔地而起,隨即整個望歸樓搖搖欲墜。
顆顆琉璃寶珠在那恐怖的氣機下炸裂成齏粉,樓內四方無形的陣光也隨之動盪碎成散華。
小小一隻權杖裡,蘊藏著的何止天威?
更是帝尊賜福授以的天地至偉裁決之力,便是神情淡淡立在望歸樓頂端的金仙豐虛。
也是在那股浩瀚可怕的氣息下,眉心金印閃爍不穩,眼底亦是深深凝重忌憚不已。
他心中冷笑不已。
這小子仗著自己背後有中幽女帝為他撐腰,便不將天上諸仙都不放在眼底。
那談光君仙階品級不高,可裁決權杖在手,便是他這樣的金仙也不得不低頭敬畏三分。
那裁決權杖可是為一截帝骨所化,對諸天神佛都有著極為恐怖的壓制作用。
將談光君惹怒之下,裁決權杖必然不受控制,力量暴走形成天災。
今日不僅僅這望歸樓難保,便是這十方城城中之人,怕是都得死絕大半。
城外群山,皆會在天威裁決之下,被夷為平地死境。
這小子自認為是為太玄宗辯解出頭,實則不然。
今日鬧上這麼一出,其後果怕是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如此也好,這小子死後,那六道神符自然也就成了無主之物。
只是這裁決權杖,可碎仙骨,便是他也不得不慎重小心。
本體在此,怕是還得遁去千萬裡的海域之中,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心思飛轉的金仙豐虛,手掐隱訣,正欲遠遁而去。
“轟!”一聲巨響。
樓下忽然傳來巨大的震響,拔漲而起的龍蛇火光好似被一隻巨靈手掌捏滅碎去,以著山海之勢蔓延開來的裁決至偉的氣息也好似被一場暴雨澆熄的烈火,歸於平靜。
金仙豐虛掐訣的手僵停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樓下。
捂著談光君口鼻的那隻手掌不知何時鬆開了,穿過他的肩膀,不帶任何煙火氣息地落在他握住的權柄之上。
而談光君身前的權杖在那隻手掌下已經有大半沒入了地面之中,滾燙的寶石變得冰冷死寂,難以散發出半點光輝。
而蘇靖周身的囚禁之光,也早已消失,散去靈輝。
他身體被迫前傾低栽,眼瞳劇烈擴散顫抖著,心驚肉跳!
他身後的那個凡人……竟然輕而易舉的將仙尊祝斬賜予的權杖壓制了下去!
談光君已經可以說話,可喉嚨裡卻因為震驚,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掌慢慢離開權杖,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後傳來那個人的嗓音:
“現下,談光君可能好好地行裁決之權了嗎?”
談光君遍體寒涼,用力抽出權杖,轉身用力死死盯著百里安那張臉,厲聲問道:
“本君雖不知你是在用了怎般詭異的手段來壓制裁決權杖!
但本君告訴你,今日毒害君皇陛下之罪,誰也袒護不得!”
百里安輕輕笑道:“我為小小凡子,自是無法袒護此等罪大惡極地兇徒。
只是談光君當真是誤會了,下毒之人,並非是蘇靖師姐。”
“你喚她師姐?”談光君眸光低冷:“你究竟是何人?”
百里安頷首道:“太玄宗弟子,姬昔年。”
談光君冷笑道:“你既是太玄弟子,與蘇靖師出同門,自會袒護於她,你的辯解之言,毫無說服力!
任憑你說得天華亂墜,你又當如何解釋那顆無故從你師姐手中消失的千刀萬剮丹做了何用?!”
百里安道:“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人吃了。”
談光君只覺得自己再次被人狠狠地愚弄了一回,“廢話!誰都知曉,那顆千刀萬剮丹是下給了君皇陛下。”
百里安笑意淺淺,“我何時說了,師姐的那顆千刀萬剮丹是被君皇陛下吃了?”
談光君冷哼道:“難不成還是旁人吃掉了!”
“不錯。”百里安眼皮一抬,道:“蘇靖師姐的那顆千刀萬剮丹,是被我吃掉了。”
蘇靖豁然抬首,遠遠看向百里安,胸中情緒暗流湧動。
談光君先是一愣,旋即大怒:“簡直一派胡言!信口雌黃!為了給你師姐開罪,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莫說談光君會怒不可遏,便是方佑如此厚臉皮的一個人也聽不下去了,他滿臉尷尬道:
“姬公子怕是對這千刀萬剮丹不太瞭解,此丹乃是刑用之丹。
服下此丹後一個月內,日日夜夜都將會苦受千刀萬剮的噬心之痛。
偏生外表又看不出半點痕跡,此丹帶來的巨大痛苦,非常人所能夠忍受。
恕我直言,姬公子若當真服下了此丹,怕是沒辦法如此平靜自然且神智清楚地站在這裡與我們對話。
只有像君皇陛下那般形容反應,才是真正服下了千刀萬剮丹的表現,昏迷不醒,痛死過去,那都是萬幸了。”
望歸樓內的眾人們聽到這裡也不由覺得這位太玄九經弟子的想法實在是過於天真可笑了些。
連千刀萬剮丹的藥效都未搞清楚,就在這裡衝動行事為人辯解,撒下如此一戳就破的謊言,又能救得了誰?
李半生更是覺得百里安此舉愚蠢到了家,一時甚至都有些懷疑他或許根本就不是來解圍的。
多半是對兩百年前雪涯之上,她們母女二人將他生生逼死的事耿耿於懷。
眼下還不容易抓著一個機會,還不來落井下石?!
她知曉百里安小時候就是個格外聰明思維敏捷的孩子。
他事事心細如塵,沉穩周道,今日這番錯漏百出的說辭簡直就是來噁心人的!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少在這添亂,給我下去!”李半生纖眉怒豎,呵斥道。
百里安‘哦?’了一聲,上前兩步接近她:“宗主夫人若覺得弟子是在添亂,那不知夫人可有何好的見解?”
前一刻還怒氣洶洶的李半生見他接近過來,身子莫名戰慄一抖。
她好似見著什麼毒蛇一般,蹭蹭蹭地退了幾步,目光說不出的冰冷警惕。
百里安對她這樣的反應不明就裡,也未多說什麼,只是朝著方佑攤開手掌。
“方城主若是不信,不妨將那瓶千刀萬剮丹給我試試,在下自會向各位證明一切。”
方佑一時拿捏不準他要做什麼,下意識地看向談光君。
但見他臉色陰鬱地點了點頭,似是想看百里安究竟要搗什麼鬼,這才應予遞出。
方歌漁卻好似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臉色大變,急聲道:“不許給他!”甚至還要劈手去阻攔。
百里安手指靈巧翻轉間,便不留痕跡地借過方佑遞來的小瓷瓶。
他一個閃身避開寒著俏臉撲過來的方歌漁,轉身之際,手指撥塞,倒出丹丸,仰頭服下。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遲疑猶豫。
動作瀟灑得讓人瞠目結舌。
那可是千刀萬剮丹,世間至刑之毒物!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個一個瘋子。
這樣的突發狀況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李半生,包括談光君。
甚至包括是蘇靖。
看著百里安滾動嚥下的喉結,蘇靖的手指剎那變得冰冷麻木。
她喉嚨深處一緊,身體不受控制地邁出去一步,可還未等她做些什麼,一個冷冰冰的事物朝她懷裡拋了過來。
她恍惚接過,看著掌心裡的小瓷瓶,面色有些蒼白恍惚。
眾人目光呆滯,秦慕青震撼一瞬,目光裡卻慢慢浮現出嘲弄與暢意。
這小子自己作死,怨不了別人。
接下來,就等看他是如何在眾人面前出醜,被那刑丹折磨得滿地打滾的狼狽模樣吧。
可是眾人耐著性子等了許久,卻見他面色如常,服下千刀萬剮丹後,也未見著有半點不適,面上更是不見任何強撐忍耐的樣子。
談光君終於察覺到了此事的詭異,皺起眉頭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百里安道:“方佑城主方才對於此丹見解說得倒也不盡然,千刀萬剮丹乃是審訊逼供的絕佳刑丹。
據傳聞便是南柯寺裡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苦佛陀也難承受其刑丹帶來的莫大痛苦,可唯有一種情況是例外。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從本質上來說千刀萬剮丹是毒丹,世間藥力至毒之物尚且都可以用以入藥治療,這千刀萬剮丹亦是如此。
三年前,我於北漠歷練修行,卻是不幸慘遇旱魃炎災,與其鬥法十日,終撿回一條性命,卻也至此落下了炎毒病痾之症。
我受此毒折磨困頓已久,常年以往,身心俱疲。
可這千刀萬剮丹乃是至陰至寒之物,藥性卻能剋制此毒,二者之間相化相解。
蘇靖師姐這十一顆刑丹,特以高價競拍所得,不是為了下毒害人,而是顧念同門之情,以解我折磨苦難。”
李半生震驚不已,早知曉此子能言善辯,卻不曾想,他竟能夠在這三言兩語之間就整理出這麼一套毫無破綻的說辭來應對眾人。
且面不改色,從容落落,儘管她知曉這小子不可能中那勞什子炎毒。
卻從他那篤定的話語中,不禁也生出想要去相信他的錯覺來。
見談光君面色有著明顯的動搖遲疑,顯然是看到百里安服下刑丹後,並無半點反應。
不由也半信半疑地看向方佑:“千刀萬剮丹……當真能解炎毒?”
方佑啊了一聲,撓了撓頭,道:“此丹卻有此效,而且能解的唯有旱魃炎災之毒。
若是身中此毒者服下此丹,確實不會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眾人恍然。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談光君面色稍有和緩,雖是對於百里安的說辭信了幾分。
但對蘇靖方才的種種態度仍是持有懷疑。
“若是如此,為何方才本君審問之時,她一句都不為自己辯解?”
秦慕青早間被百里安駁了面子,本就憋了一肚子怨氣,如今又怎甘心見他如此順理成章地為自己師姐成功脫罪。
抱著故意噁心人的心態,她開了口,也不怕得罪太玄宗:“正是如此,若非心中有鬼,怎會一句不辯?!
為自己的師弟解毒治病,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醜事,需要如此緘口不語嗎?”
李半生幽幽看了她一眼,將秦慕青的長相模樣給記下了。
百里安低低發笑,道:“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如秦四姑娘這般片面專執。
雖說我所中之毒乃是炎毒,可旱魃乃是上古屍魔,其毒成災,炎毒雖不是屍毒。
可難免會叫有心之人覺得我為屍魔所咬而被同化為屍魔,日後仙途必然坎坷,同輩弟子之中怕也是多有偏見。
是我出於私心,請求師姐莫要將我中毒一事說出去,師姐言必信,行必果,許諾必誠,故此才不欲多言。”
秦慕青不是談光君,她可是親身見識過百里安的心計,自是不信他的這番鬼話,不由冷笑道:
“這話聽起來,姬公子的這位師姐,待你可是真真的好啊。”
“同門情深,那是自然。”
“好一個同門情深。”秦慕冷笑道:“誰人不知太玄靖姑娘乃是人間高嶺之花,身在紅塵,卻不入塵寰,六根最是清靜。
你說她會為了你這樣一個新入門未多久的男弟子尋藥驅毒,甚至不惜揹負謀害尊仙的罪名,而不自證清白?你覺得這像話嗎?”
談光君眉頭蹙起,不由再次打量一眼蘇靖。
亦是覺得她這般女子,的確不像是為了一個男人而迷失心智,而自陷困境的女人。
秦慕青接著冷笑道:“更何況,方才談光君有問到,她那顆千刀萬剮丹下落何處去,靖姑娘是如何回答的,哦……”
她一臉趣意深長:“那會兒她的回答,可是極不耐煩地說是餵了狗呢,若是同門情深,又怎會做此比喻。
在我看來,這一切都不過是姬公子自作多情罷了,才故意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來自我感動。”
眾人覺得這份辯言實在是有些勉強,在他們看來,那位靖姑娘的確不可能為了一名男子做到這個份兒上。
可你若說這是自導自演……
誰有病去吃那千刀萬剮丹啊!
其中,必是另有貓膩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