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只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壓住劍柄沉著臉就要上去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

孟子非忙出手壓住他的肩膀,笑道:“獨角獸乃為仙獸,出自於蓬萊仙山,即便是我們盟主也難以圈養一隻,這名少女卻能夠隨身藏養整整九隻,林兄,你可要想好了。”

林珏氣勢登時弱了三分,憋得面色通紅,看著百里安等人身影沒入玉車之中,他冷冷甩袖,語氣中盡是藏不住的酸。

“不過是一些只知依靠家族至寶、中看不中用的世家子弟罷了!哼,若論鬼域拼殺,這種少爺小姐還不是一摧就毀!”

孟子非笑笑不語。

林珏諷完百里安,現在又來諷他,冷笑道:“怎麼,方才還見你與那小子稱兄道弟的,怎麼現在人家連玉車都不讓你進?”

孟子非也不見惱,掀眉微笑道:“男女大防也,君子當不視則不視。”

“虛偽!”

隔著車窗雪簾,百里安看著泱泱河水中的那一艘烏蓬小船,他抵達此地莫約已經有了半個時辰。

可是那艘小船也不過前行了數十米。

不論是鬼山二境還是小忘川的空間都是被折射扭曲過的,即便是幽鬼郎,想要快速地抵達彼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百里安不明白,能夠在鬼山一境之中游刃有餘的幽鬼郎,為何會這般著急前往二境?

鬼山一境,遍地可見外來修行者,顯而易見這是君皇娘娘將內門城門對外開放,將邊城內的修行者盡數放了進來。

三月之期未至,由他尋來的試題如今卻由無數人來解,這對他顯然十分不公平。

百里安並不在意這其中的不公平,他所在意的是,他何時能夠見到他的兔子。

渡河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目前為止,無數修行者都因這條河道攔住了步伐,聽孟子非所說,兩炷香前,那位蒼梧宮的尹白霜,曾落子為路,步步踏水而行,卻對幽鬼郎視之不見,先他一步抵達彼岸。

她通熟太玄宗摩棋殿的能力,無需鬼船,仍能渡河。

只是那河寬三百里,一步之行皆要耗費尋常橫渡空間千里的靈力,縱然有著特殊法門的幫助,若無沛然的靈力支撐,半道墜河,亦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

雖說心急找回兔子,但小忘川卻無法強渡,須得待至月光盈滿河碑之時,便會有鬼神靈現。

滿足河中鬼神一個願望,它拔下自己的皮囊做成各式各樣的渡河船隻栽人過河。

鬼山落於懸崖深淵之中,天光難侵,百里安不能理解,何方的月光能夠照耀到這裡來。

唯有耐心等待便是。

篝火燃燃,暈靄悽悽。

在荒宅一戰中,方歌漁靈力損耗過盛,再又被樹妖吸收了體內精血,好在玉車之中有著安定冥想,恢復靈力的法陣。

入了馬車,她便自行調息,閉目養神去了。

李酒酒連日戰鬥也甚是疲倦,靠著軟墊,沉沉入睡。

鬼山之中陰氣極盛,特別是在這片小忘川生死河境,虧空的黑暗之力,也能夠得到充分的補充。

更為奇特的是,玉車擋不住冰冷的河水溼意,百里安調息閉目。

在這一派安靜冰冷裡。

他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絲睏意。

類似於那夜在雲府內,衣襟上那抹神秘幽香為他帶來的奇妙感覺。

就像是一個認床已久的人,終於找到了一張合適的軟床,睏意來襲,他意識半清半醒,難得地淺眠了片刻。

玉車車廂上,不僅設有禦敵的結界,還有設有玄奧的隔音之術。

方歌漁調息之時,無人知曉她的神識其實是外放的。

對於百里安淺眠的狀態,她微微感到有些詫異,但並未出聲詢問,悄無聲息地開啟隔音術,車廂內變得安寧幽靜。

她收回神識,也開始專心冥想恢復體力。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當萬古長黑的鬼山世界裡,迎來第一縷月光。

慘白悽清的月光照亮山崗,透過宣薄的紗簾,被切割的斑駁零灑落在百里安的臉上。

睏意褪去,眼皮間卻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宛若實質的月光在臉上游走。

他睜開眼睛,玉車內卻是一片漆黑。

小睡了片刻,百里安的精神得到了充分的提升,這不禁讓他敏銳的感知到,玉車內少了一個人的呼吸。

他心頭微沉,但很快冷靜下來,抬手落在臉頰上,指尖冰涼卻是觸及一片極其冰冷溼滑的東西,在指尖飛快遊走。

有著什麼東西貼在臉頰上,被他指尖一觸,驚嚇般的逃離。

光明盡來。

原來並非是玉車視線黑暗,而是他的雙眼被什麼東西所覆蓋遮掩。

百里安低著頭,看著指甲間殘餘的一根溼漉漉的頭髮,不禁皺起了眉頭。

突發的狀況十分詭異。

車廂內無人察覺這頭髮是從何而來,四周依然安靜。

更讓百里安不解的是,這頭髮明顯是陰物的手段,這小忘川外的鬼物,竟然可以無聲無息地穿透獨角獸的馬車。

百里安環顧車內,方歌漁仍在冥想,李酒酒仍在沉睡。

唯有被他安放在車廂軟塌上的蘇靖——不見了。

並未吵醒方歌漁她們,因為百里安也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輕輕推開車門,月光寥落地照在河碑上,一切都安靜極了。

可是百里安推開車門的手掌卻是發冷發寒。

坐落於沼澤與實地上的那些帳篷上,不知何時身滿了黑色烏亮的頭髮,那頭髮浸了水,沉甸甸的頗具重量,將一頂頂帳篷壓得咯吱作響。

負責巡邏的兩名修士相繼倒在地上,腹部腫脹嚇人,五官之中不斷有漆黑的頭髮如細蟲一般扭動爬出,如苔蘚一般覆滿整個臉頰。

百里安疾步過去,指尖凝出兩團清澈乾淨的水,如魚一般遊湧至他們二人的鼻中。

如水草一般漂浮的黑髮反應頓時變得異常激烈,兩人彎腰狂嘔,嘔出烏黑腥臭的黑水,腹部逐漸平坦,這才算是抗住了陰物入體,保住了性命。

地面間,如陰影烏雲一般覆著廣闊的漆黑頭髮。

這時,河畔傳來一道落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