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同你廢話。”他闔上雙目,覆又睜開,魔界的烈火映在他的眼底,臉色卻比霜雪還白:“把雲容還給我。”

“把雲容還給我?”她將他的話細細重複了一遍,眼底似有這瞬息萬變的扭曲,笑容宛若淬毒的刀光,瑰麗而又邪性。

“師尊為了她可真是煞費苦心了,知曉我厭惡那些正道修士,便一人前往來向我討要她,你知曉,若是你帶人前來,我必不會叫你再見到她。”

這一次,她並未再喚師孃,冷冷側眸看向虛空某處,幽幽冥河之上,毫無徵兆的出現一座皚皚悽森的魔獄。

那是關押魔族大逆的絕兇之地!

魔獄大門緩緩開啟,一個被困縛在鐵十字架上的身影緩緩破暗而出,冰冷血腥弒殺的氣息鋪面而來。

看到這一幕,他平靜冰冷的目光終於被徹底打破,雙眸赤紅,周身劍風暴怒而起,十三道劍魂如劍屏開斬,直接將那森然魔獄斬得破碎!

阿嬈垂眸淺笑,卻是根本不給他相救的機會,抬手虛抓,空氣中兩道漆黑的鎖鏈隱現,另一頭竟是連線著雲容身後的肩胛骨,她抬臂一扯。

破碎魔獄中的女子便遠遠摔進她的王座之下。

她指尖輕鬆,那柄銀色小劍懸於雲容頭頂。

阿嬈從王座上起身,看著彼岸對面那個渾身都開始劇烈顫抖的男人,輕聲問道:“我碎了她的肩骨,用魔骨鏈穿開她的身體。”

“師尊,您恨我嗎?”

夜雷驚動,沉悶猶如天人巨錘鳴擊戰鼓,煌煌雷光照澈他冰湖般清俊的臉龐,慘淡蒼白,他說:“不是我恨你,而是你在恨我。”

阿嬈眼睛深眯,眸中有著森意翻湧,但很快她又詭異危險地將這些情緒盡數撫平。

她嫣然一笑,道:“我想碎了她的劍心通明。”

“師尊,您恨我嗎?”

“……”

“只可惜,她道心堅穩,全然不給半分機會,那麼我只好廢了她的右手,讓她永遠也拿不了劍了。”

那雙又黑又冷的眼睛遠遠深深地凝視著他,近乎病態偏執,不死心地再一次輕聲發問:“師尊,您恨我嗎?”

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骨頭縫裡都在冒著森然的寒意,目光顫抖驚惶地看向雲容,她一身劍袍還算完好,身上莫說致命重傷,就連受刑的痕跡也不曾看見。

唯有右手間的衣袖一派暗紅之色,有著鮮血不斷滴答。

只見她右手幾乎從指尖到手腕,盡是橫豎交錯不斷的恐怖血口劍痕!

也不知多少鋒刃利器曾在上頭揮舞切割。

尤其是她纖細的手腕間幾乎被什麼鈍刃橫切而過,血肉筋膚向兩側開綻成一個恐怖的血傷,其中最為重要的那道靈力節點已經被徹底摧毀。

曾經修長漂亮,為他綰髮束冠的手,凋零成了眼前這副血淋淋的模樣。

正如她口中所言。

他的髮妻,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拿劍了。

他心口感到一陣窒息的劇疼,他無法回答阿嬈的問題。

“咳咳……”伏在魔地之上的雲容慢慢撐起身子,悶咳幾聲後,一身狼狽淪為階下囚的女子拭淨唇上的血跡,慘白的唇微微彎起,笑容像平日那般輕鬆慵懶。

“阿嬈你這三問‘恨我否’是不是問錯了人?三問之中傷得俱是你師孃我,這有權利應當恨你者,可不是他。”

阿嬈聞言,視線下睨,將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忽而一笑道:“你倒是性子從容,雲容,你難道不知你眼下究竟是何處境嗎?你便一點也不害怕?”

“害怕?”雲容漫不經心地撥了撥身上那兩條魔骨鏈,唇邊笑意不散:“如果說若是害怕的話,我便能夠回到我夫君身邊……”

她拍了拍裙間的灰塵,態度竟似敷衍:“那我便勉為其難地害怕一下吧。”

阿嬈冷笑搖首:“你當果真是不負劍痴之名。”

手中兩條鎖鏈驟然崩起,如惡蛟起海,將她掀飛離地,竟是朝著幽冥河中重重甩扔而去。

幽冥河,一入幽冥,生者難歸。

他面色大變,急急的聲音裡竟是多了幾分哀求:“不要!!!”

高甩而起的魔鏈頓時崩緊,雲容險而又險的停在了河面之上。

“師尊這是再求我?”阿嬈冷笑:“若是真要求人,那麼阿嬈斗膽再向師尊求回一物。”

他繃緊身體,問道:“你要什麼。”

她微妙地沉默了片刻,而後慢慢吐出兩個字:“劍柳。”

聽到這兩個字,他微微出神,神色不動的抿緊了唇。

見他這副模樣,阿嬈頓時笑了,笑容戾氣深重:“師尊便這麼對我待見不得,將我打入鎮魂塔眼不見為淨不夠,就連曾經贈我的天璽劍柳你也要毀了。”

她頗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也是,畢竟我是師尊這乾淨一生裡,唯一的汙點,誰又會將這些東西留在身邊千年,可惜可惜……”

她聲音漠然得近乎可怕:“這原本……還能換她一命的。”

長鏈抽出離體,雲容朝著幽藍的冥河墜落而去。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洶湧的急於吞噬萬物的冥河在他足下一分為二,劍氣冥冥渺渺,萬取一收,竟是將萬古不得撼動的冥河直接斬開。

她身後無盡的妖魔都發出震撼的呼聲。

那一劍,風流盡得,劍意所過之處,猶如天劍斷河,壯觀奇麗。

竟無一滴冥河之水沾到雲容身上。

他身體化作白虹,手中劍勢未絕,寬闊的河水越分越大,他落入分開的河道之中,將雲容接住,一路逼近前行。

最後身體落定在魔土大地之上,他單手穩穩抱緊雲容,面沉如水,揚手便是馳騁無情的一劍斬出。

阿嬈身後的百萬魔兵,在這霸道憤怒一劍下,頓時湮滅大半。

跪在地上的六河皆露出震驚駭然之色。

尚未成就帝體的他,竟就已經有了如此超然的實力了嗎?

阿嬈面不改色:“師尊好重的殺氣。”

她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

哪怕是知曉她是魔君時,下手雖然絕情,卻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殺意盡顯。

一劍既斬,他手中古樸長劍便化作點點螢芒散歸神府之中。

單手很快改成雙手將懷中的女子抱緊,他面上神情雖無任何變化,但任誰也能夠感受得到他失而復得的緊張與珍視。

雲容在他懷中躺著不由蹙眉:“師弟,別抖,我腰疼得厲害。”

他的身體,在抑制不住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