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七章:醫者當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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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顏看了一眼渾身是血,腹部一個大洞的林曦,腦袋微歪,雖少有表情的那張臉看不出是何情緒。
不過看樣子,很明顯林曦這副模樣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極沒有說服力。
她的沉默讓林曦輕笑了一聲,也未再多言什麼,只是從腰間乾坤寶玉之中取出幾株靈植。
白少顏一眼便看出了那幾株靈植的來歷,“龍皇參,赤王草,九色果……這些都是療愈神藥,只是此處並無鼎爐煉丹製藥,即便你能夠將這些靈植煉製成丹,我的主人也無法吸收煉化。”
林曦淡淡一笑,神色不見自信,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狂妄至極:“我煉丹,向來無需鼎爐。”
說著,她分別依次將那靈植吃下。
百里安詫異道:“這些仙草靈植雖極具靈氣,可若是不加以淬鍊提取的話,直接服用是會有毒的。”
“是有毒。”林曦對於百里安這個煉藥外行人的話並未反駁,畢竟這是修真世界最基本的常識。
她分別抬起兩根纖長的食指,左手畫殘月,右手畫滿日。
日月陰陽以她的身體為容器中心,生生交替不息。
殘月之中,淡淡的黑色煙霧轉瞬即逝,可即便是黑色的霧氣,所散發出來的卻也是清淡的藥香。
而在她右手滿日圓輪之中,幾枚色澤不一的圓潤丹藥已然大成。
她將其中一顆血紅色的丹藥扔給百里安,又從中挑出一枚銀白色的丹藥扔給白少顏,自己則是挑出一顆褐色丹藥服了下去。
“放心吧,我煉製的丹藥,便是屍魔之身,也能服食吸收,那是專門針對你而煉製的補充血氣的丹藥,服下後能夠有效地補充你流逝的鮮血之力。”
那丹藥入手滾燙,看起來就彷彿是經過了道火千淬萬煉剛從煉丹爐中新鮮出爐的。
百里安生平還是頭一次,竟然在一顆丹藥上感受到了濃烈非凡的血氣之力。
他怔愣半晌,才理解過來這便是屬於蒼梧十藏殿之一的仙樂殿的真正力量。
更讓人歎為觀止的是,即便他不懂煉丹,卻也能夠看得出來方才林曦拿出來的那些靈藥所煉製的丹藥,數量並不多,出爐丹成數量應該不過爾爾。
而且一爐之中,所煉丹藥也只有一種。
在這世界,斷無一爐之中能夠練出不同類別的靈丹來。
此為煉丹界的大忌,不同的丹藥採藥,生生相剋,如此胡煉,除了炸爐不會有任何功效。
可她卻以自身為爐鼎,所煉出來的丹藥種類竟是足有三種,而每一種類別的丹藥數量,竟都在十枚之上。
林曦挑挑揀揀,將那三種類別的丹藥分別裝置好,遞給百里安道:
“若是陷入苦戰,吸食同伴的鮮血,無異於拆東牆補西牆,雖然補充了自己,卻損耗了他人,此血丹你收好,應該也足夠你在迴廊天淵之中支撐一陣子了。
我給小白龍的丹藥名為,洗靈丹,服之可以淨化肉身神魂在此境之中沾染的黃金聖氣,只不過這裡的聖氣越來越詭異了。
她服食此丹的效力會越來越差,若是你不想見到她也被同化成為這裡的怪物。
最好真是如你所說,你有法子在這回廊天淵裡敲打出一個突破口來。”
聽到林曦最後那一句話,趴在地面上的小傷虎眼底劃過一絲精芒,目光意味深長地抬頭看向百里安。
百里安並不會懷疑手裡血丹的功效,他一仰頭,就將那枚丹藥吃了下去,滾燙的丹藥甫一入腹,便化為一汪濃郁的血泉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流散開來。
雖說這鮮血品質自然遠遠比不上白少顏這樣的稀有真龍之血,但勝在足夠充沛。
兩顆屍珠徐徐運轉之間,將那枚血丹的藥力盡數吸收。
更神奇的是,這散開的血氣之中還含有療愈之功,百里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得到了止血和療愈。
至於體內所受的嚴重內傷,則需要調動血氣自行來恢復了。
百里安經歷了大大小小許多戰鬥,獨身一人戰鬥也好,與同伴一起作戰也罷。
在他的印象之中,好似不論是他自己,還是白少顏、蜀辭、寧非煙她們,都是主攻型的屬性,以前倒也尚未察覺到其中差異。
如今在這回廊天淵之中,頭一回有療愈術士在身側,百里安才感受到‘互補’二字有多麼重要。
修行仙樂殿,竟然能夠將自身身軀煉化成為一個天然的煉丹爐鼎,甚至連任何輔助丹器地火都可以省去,煉製出來的丹藥品質以及數量,甚至遠勝過尋常法子煉丹。
百里安將那瓷瓶收好,道:“仙樂殿,當真是神奇,那便多謝林曦殿主了。”
“在救命之恩面前,幾枚丹藥,不足掛齒。”
林曦服下丹藥後,面上氣血也見好了些,只是妖皇的毒針傷了她最根本的修行術法,為她身體帶來的反噬之傷,卻是非尋常靈丹仙藥能夠療愈好的。
她自行尋了一處山石倚了上去,她側耳聆聽片刻。
瞎子的耳力總歸是比尋常之人要強上不少的。
林曦聽到了這樹洞深處傳來的隱隱流動的水聲,她抬起藥力未散的玉手攏了攏尚自滴著血珠的長髮,整個人都透著幾分掩蓋不住的倦怠憔悴之意。
“我聽著洞內深處有水流聲。”
白少顏的心念隨著百里安而動,儘管她並不信任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她能夠感受到主人對她並未持有多大的敵意。
加之又得了她的丹藥,眼底的冰雪寒意也收斂了一二,淡道:“洞穴承接地脈,呈下走之勢,往裡處走,可見地脈清泉。”
林曦道:“一身血汙粘稠,我想淨身沐浴。”
白少顏一本正經地閉上眼眸感知片刻,然後睜開眼眸道:“可以,此處水源潔淨,雖其中亦有黃金粒子所染,可你非是妖族,與你而言,並無影響。”
林曦半撐著身體的姿勢看起來有些費力勉強,唇色蒼白:“可是我沒有力氣了。”
白少顏皺了皺眉,龍族生性高傲喜潔,她並不喜歡人類,更不喜歡髒兮兮的人類。
不過這份不喜歡,只要是為了主人,她可以剋制。
白少顏動了動嘴唇,正欲開口說話,誰知林曦面容偏向百里安,又開了口,道:“不知百里少主方便搭把手否?”
百里安愣是沒想到她竟會向自己求助這種事。
白少顏也沒有想到,她目光幽幽地看向百里安,帶著幾分詢問的意味。
自家小白龍從來不會用這種幽涼涼的眼神盯著他瞧,百里安沒有來心裡一陣發虛,同時也倍感無語地看向林曦。
“林曦殿主難不成上一世身為魔宗宗主昭河是個男兒身不成?”
如若不妨,怎麼和蜀辭那個缺心眼的一樣,一點男女大防的基本認知都沒有。
不過對於魔宗宗主昭河的傳言認知,在世人的印象之中,大多都認為臭名昭著的昭河是一個男人。
便是親眼見證魔宗宗主昭河道隕之劫的天道三宗,其實也未曾見過魔宗宗主昭河的真實目的。
對於林曦而言,百里安會有如此疑慮倒也正常,便道:“倒也不然,雖說世人不知,可上一世我雖為魔宗宗主昭河,卻也是女子。”
百里安扶臉道:“既然兩世為人,都為女子,林曦殿主也是出世之人,難道就不知男女有別嗎?林曦殿主若有需要,可以讓小白幫你。”
林曦平靜道:“我只是想著你渾身上下也泡了血,不若一起洗好了。
而且在如此絕境之際,百里少主分明尋到此處安避之地,卻還能冒險出洞尋救於我,若是我此刻還是魔宗宗主昭河倒也罷了,魔頭忘恩負義是常態,可做為仙樂殿殿主卻是不能知恩不報。”
“方才那些丹藥……”
“那些丹藥不過隨手而煉,只能做到錦上添花之用,比起救命之恩,遠不足以報恩。”
百里安道:“我無需你報恩……”
林曦抬起蒼白的臉頰,道:“若我沒有感知錯誤的話,百里少主身上有著魔君‘真名’的氣息,如今魔界那位小魔君,可是在百里少主身上種下了‘名字’之咒。
若我說我可以助百里少主洗去身上的魔君‘真名’,百里少主也不需要我來報恩嗎?”
聽聞此言,百里安身體猛然一僵,面色微變。
魔君阿嬈那個混賬東西,發瘋時惹出來的麻煩事,他無時無刻無不想要消磨她留下來的那兩道印記。
天知道,因為那印記的存在,他被寧非煙那女魔嘲笑打趣了多少次。
小霜也為此感到不高興。
蜀辭更是因為那‘真名’的視奸下,引得妒火中燒的魔君阿嬈險些取了她的狗命。
他每次與那個女子負距離靠近時,那刻有名字的地方都會傳來焚陽噬精的灼燒之痛,這也倒罷了,只是每個女子,怕是都給那魔君阿嬈給嫉恨上了。
若是能有機會去除那羞辱性的印記,這怕是比救命之恩還重!
只是……
就不能換一個男大夫嗎?
為何叫他碰到的醫術超絕拔尖的,要是一名女子?
林曦不解百里安為何要沉默,問道:“為何不說話,還是說你喜歡魔君在你身上刻章子?”
百里安惱道:“我才沒有那麼變態,誰愛刻章子誰去刻。”
林曦點點頭,支起一隻手臂,道:“即是如此,那勞駕百里少主攙我一把,一同共浴淨身吧,在妖血的濁汙之下,也會影響我替你拔魔取印的。”
百里安看得出來林曦與蜀辭那色胚不同,她純粹是不想欠著救命恩情太久。
知曉金錢易得,人情難還的道理,追求的是世外仙人無債一身輕的灑脫自然。
怎麼說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這位林曦殿主還真是過分執著地愛崗敬業啊。
這就是做一行愛一行嗎?
雖說知曉醫者面前,無男女,可那魔君‘真名’到底落得是難以啟齒之處。
若是沒有醫術高超的老先生,百里安寧可不治,他毅然地回絕道:“不必勞煩了。”
林曦疑惑道:“時時刻刻為魔君的視線監視的感覺應當不是很好受吧,為何百里少主要如此牴觸?”
呃……這……
總不能說因為落印之處他不願於人相看,是自己在諱疾忌醫吧?
百里安唯恐解釋不好,林曦繼續固執糾纏,只好繼續繃著強硬的態度,嚴肅說道:
“林曦殿主難道不知我與你家白霜少主兩情相悅,相知相許嗎?
雖尚未媒定,可是在我心中,她早已是我的妻子,更是中幽皇朝上上下下所有人公認的太子妃。
若是我為了一時煩憂,與殿主你共浴,如此至她於何地?”
言辭之間,百里安還不忘重頭一擊,語氣愈發凝重:“你既為蒼梧宮殿主,怎可視自家少主於如此無物?”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林曦並未為此而被威懾道,她平靜自然道:“可我是個瞎子,共浴之下,我看不到你的身體任何一個部位。”
許是見百里安態度如此激動,林曦反應過來他是持身甚重,潔身自好,不願與其她女子有過多風月糾葛。
只是對於林曦而言,心中無風月之事,誠邀之下,也未多想。
百里安嘴角抽搐道:“可是我沒瞎,我瞧得見你的身子!”
林曦再次詫異:“百里少主見到我的身子,會起邪念?”
只聽得百里安悶悶的嗓音響起:“不會。”
林曦平靜道:“既然如此,那又有何不可?我與百里少主對對方皆無邪念,只是共浴治病,何以百里少主要畏之如毒蛇虎豹?”
分明是自己極為佔理的一件事,百里安發現自己竟是被對方堵得無從反駁。
林曦接著又道:“若是百里少主擔心自己難守道心,不妨如我一般,以白綢覆眼,目不觀物便是,百里少主是君子,我相信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百里安不知她為何要如此固執,皺了皺眉,繼續拒絕:“我還是讓小白……”
“主人。”這是,白少顏卻忽然開口。
她那雙宛若漂浮著碎冰的深幽眼瞳朝著百里安看過來,淡淡說道:“主人離洞五日,我一日不曾入眠,此刻有些累了,主人可否讓我小眠片刻。”
百里安:“???”
一向乖巧聽話的小白龍,怎麼今日忽然尥蹶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