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南無涯面對這些村民的怨恨,無法橫加指責。

“讓你見笑了,大家被這樣的日子折磨得太久,心底積壓了很多痛苦,才會對問心宗有著這麼大的怨氣。”

老人家發洩完心中的鬱悶,意識到在外人面前太過激動,抱歉地同南無涯解釋。

南無涯搖了搖頭。

他打聽到想要知道的訊息,起身慢慢離開,在這個村子裡漫無目的地轉了轉。

目光落在村子正中央,那裡有一座數人高的神像。

南無涯心中一動,猜到這應該就是村民口中的神女像。

他快步上前,終於走到神像跟前。

儘管神像的模樣和沈月溪真實的模樣迥然不同,但是南無涯看清整座神像後,心中萬分篤定,這必然是村民們供奉沈月溪的神像。

南無涯還能在神像上,感受到殘存的細微信仰之力。

電光石火間,南無涯忽然明白,沈月蓉為什麼會求他解除沈月溪的封印,將她帶離此地。

原來……原來是這樣!

那個時候,沈月蓉應該是無意間發現,沈月溪在此地接受百姓的香火供奉。

沈月蓉意識到這樣下去,百姓的供奉和信仰會讓沈月溪的靈力越來越強,甚至最終超越自己,為杜絕這樣的事發生,沈月蓉才會讓南無涯將沈月溪帶走,甚至……

“我那時怎麼會幹出這種蠢事,若是我願意花費一些時間在附近打聽,就會知道月溪根本不是沈月蓉口中的禍害,反而造福一方……”

“可我……我竟然將月溪帶回宗門,在沈月蓉的慫恿下,廢除了她的全部靈力……”

南無涯滿臉自責,甚至感到無地自容。

-

“師尊,蓉兒顧念姐妹之情,希望師尊可以放過她這次,她被封印這麼久,也算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沈月蓉跪在南無涯面前,大義凜然,“不過蓉兒也明白,姐姐犯下的過錯不可原諒,因此徒兒建議,廢除她的靈力,讓她重修修煉。”

南無涯聽到這個提議,微微擰眉,似乎有些費解。

沈月蓉垂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嘴上卻說得懇切:“師尊,讓她重新修煉,這樣能讓她明白過去犯下的錯誤不可饒恕,又能體現師尊的寬宏大量,畢竟,這其實是給了月溪一個重生的機會,師尊以為呢?”

南無涯聞言不由輕輕點頭贊成,“蓉兒這話說得也有道理,其實為師也有這個打算,看來這次我們師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

就這樣,南無涯將沈月溪的靈力廢除,還美其名曰給了沈月溪重生的機會。

回想當初的一幕幕,南無涯只覺得自己可悲。

他被沈月蓉當槍使,正中她的下懷,卻還覺得沈月蓉心地善良,簡直是蠢不可及!

南無涯站在沈月溪的神像跟前,闔上眼,心臟彷彿在滴血。

歸來硯的力量將他帶回來之後,短時間內無法使用,也就無法找回沈月溪的魂魄。

“難道……再也無法彌補我犯下的過錯嗎?”南無涯失神低喃。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波動了一下,神像上殘存的信仰之力順著南無涯的指尖被傳出。

微不足道的力量對南無涯而言就像是細雨飄落湖面,只能掀起細微的漣漪。

但這種細微的動靜卻令南無涯心中越發傷感,即便沈月溪已經死了,殘存的力量卻彷彿感知到他的痛苦,像是無聲地安慰。

他不知道自己在神像前究竟站了多久,等回過神的時候,四肢都有些僵硬。

南無涯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這裡了。

他想起那時候在封印沈月溪的那個地方,看到周圍生長了許多靈草,或許……這是一個可以改變村裡困難現狀的辦法。

臨走前,南無涯找到之前那位老人家,“在你們村外幾里外,那裡有一片樹林,生長了許多價值高昂的靈草,你們可以到那裡去摘取靈草販賣。”

看到老人家手中剝好的樹皮,南無涯不忍直視地別開目光。

那些靈草價值不菲,至少這能保障他們的吃食,不至於餓肚子。

誰知,這老人家聞言諱莫如深,看南無涯的神情都多了一絲警惕。

“那裡是神女長眠之地,我們這些人怎麼可以接近,更別說採摘那裡的靈物,這是對神女大人的冒犯!難道你闖進那個地方去了?”

十幾年前,就是問心宗的人闖進來,冒犯了神女,導致他們如今的困境。

見自己的好意被誤會,南無涯薄唇輕抿,神色有些複雜。

“抱歉,我並非有意冒犯,不過,我想這也許是神女不忍看你們受苦,對你們賜下的福澤,這樣豈不是辜負了神女的善意?”

留下這句話,南無涯這才轉身離去。

回到宗門後,南無涯總是會回想起有關沈月溪的種種。

過去他不知情,如今得知真相,南無涯的心中悔恨交加,被這樣的情緒折磨著,難以平息。

白天的時候,南無涯極力讓自己忙碌起來,煉丹、看書、修煉、處理宗門的各項事務,以此麻痺自己。

可是到了晚上,南無涯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眠,即便分心去做別的事,還是不受控制地懷念沈月溪,輕易便被悔恨的浪潮淹沒、吞噬,無法自拔。

即便他服下助眠的丹藥,卻還是會在夢中見到沈月溪。

夢中,沈月溪一如小漁村時那樣心地淳樸善良,天真爛漫地拉著南無涯的袖口,期待地問他什麼時候和她一起離開。

下一秒,南無涯卻狠狠甩開沈月溪,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沈月蓉,留下背後默默哭泣的沈月溪一人站在原地。

緊接著畫面一轉,沈月溪神情冷漠地讓南無涯滾,說再也不想看見他這個出爾反爾之人。

“不——”

南無涯再度從這個噩夢之中驚醒。

“又做這個夢了啊……”

南無涯緩緩起身,隨手取過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神情複雜地起身走到窗邊。

萬籟俱寂的夜晚,和尋常似乎並無不同。

南無涯忽然皺眉,暫時拋開心頭複雜萬千的思緒,警惕出聲:“什麼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