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貼了六面鏡子,不管從那個角度都能從鏡子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臉。

這在設計上是大忌,所有鏡子的擺放都會避免人直視自己的臉,很多靈異論壇聲稱在床頭或對著門擺鏡子會逐漸覺得鏡子裡站了另外一個人,這實際上與看某個字元久了就會覺得陌生一樣,是一種典型的大腦精神反射。

同時,鏡子在玄學上也擁有特殊的意義,不少靈異怪談都與它有關。

哪怕是正常人在看見鏡中的無數自己之後都會心生慌亂,何況是住院部這些本就精神極度緊張的病人?

電梯遲遲不停,窗外的景色隨著高度流動著,卻又彷彿沒有任何變化,那三個醫生像是在電梯裡生了根,身體僵硬而挺直,頭卻近乎埋進懷中,似乎有意地在避開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席玉看著鏡中有著四個眼睛,而耳邊也在長出不同眼睛的自己,又轉頭看了兩眼身邊另外三個身著相同白大褂的醫生。

“你們醫院的規定難道不是穿上衣服就是醫生嗎?既然如此,我又怎麼不是醫生了呢?”

她看著泰然自若,就好像與四個厲鬼一起被關在電梯裡的不是自己一樣。

“各位同事們,院長已經失蹤了,我們還要再鬧內訌嗎?”

席玉面上笑著,腦中思緒飛轉,從醫生們驟然的態度變化裡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一定有哪裡做錯了。

規則裡沒提到醫生一定不能是病人,身份的變化應該是怪談所應允的。

那麼問題出在哪裡?

她的目光掃過鏡中只有自己出現異常的映象,又掠過電梯門上貼著禁止扒門、撞門的標識,最後落在自己與另外兩位醫生無二的裝扮上。

奇怪,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她一定有某些行為觸犯了規則。

下落的速度沒有任何變化,出了映象裡的她時不時在向自己挑釁之外,電梯裡沒有任何異常。

三個醫生並沒有被席玉的話所影響,他們齊齊抬起頭,動作統一得像根本就是一個人,原本聽話的許鏡也趁著這個機會想將身體縮排鏡子裡。

鏡中的席玉像是遭受了嚴重的怪談汙染,就連頭上也開始長出一個個擁有著黑色瞳孔的肉瘤,頭髮則隨著肉瘤地冒出而一把一把地脫落。

老實說,看著自己的臉出現這樣的變化有點獵奇。

席玉不太明顯地皺了皺眉。

就算能打得過許鏡和這三個醫生,只要不找到出現異常原因,她就可能永遠出不去。

將記憶裡的規則一條一條地分析過去,忽然,值班護士說過的話閃過眼前。

嘶,原來是這樣。

電梯裡不能出現死人多於活人的情況。

席玉一拍腦袋。

她原本以為自己成為醫生之後是可以避開這條規則的!

之前遇見這種情況的兩個病人都消失了,席玉現在想找個能借鑑學習的模板都找不到。

萬一在她殺了所有醫生之後電梯依舊不會停呢?

“醫生之間是不允許自相殘殺的吧?”

席玉敲了敲鏡子,隨意地問道:“醫生又不像其他病人需要玩什麼死人活人的遊戲,電梯裡這條規則明明該對我們無效。”

“之前沒有人活著成為夜班醫生。”

其中一位醫生道:“你是第一個。”

“我們不被允許自相殘殺,但我很好奇殺了你之後會發生什麼。”

另一位醫生笑了:“你是醫生,也是活人,還違反了醫院的規則,就算我吃了你,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懲罰。”

“所以,醫生與醫生之間不能自相殘殺?”

席玉從揹包裡分別拿出樂譜與八音盒,身為白事店員工的裴瑛、楚翩然最強,但對席玉的好感也最低,席玉有必要讓她們感受一下跟著自己的好處。

“身邊跟著兩個厲鬼?”

一直沒開口的醫生冷哼道:“那又怎麼樣,四比二,我看,你帶來的這個病人不怎麼願意被你治療啊。”

席玉看著近乎半個身子都躲進鏡中的許鏡但笑不答,她緊接著放出秦鳶與李月,電梯裡的溫度驟然降低,刺鼻的血腥味與怨氣溢滿整個電梯。

“還有?!”

三個醫生被四個厲鬼擠到了角落,雖說每個厲鬼都沒有動手,可光這種被人用看食物的目光打量的壓迫感就足以讓他們膽戰心驚。

最後,穿著血色嫁衣的柳婉站到席玉身邊,導遊04身體面向醫生們,頭顱卻懂事地蹦到席玉的手裡。

她身上究竟有多少厲鬼?!

醫生目瞪口呆,根本搞不明白這些一個比一個實力強勁的厲鬼為什麼會聽從一個人類的指揮。

“全員到齊。”

這下電梯是真的滿了。

“等等!等等!醫生之間是不能自相殘殺的!”

最早叫囂著要吃掉席玉的醫生被簇擁在厲鬼中間,絕望地盯著毫無動靜的電梯門。

“你既然現在是醫生,就要遵守醫護守則,任何傷害同事的舉動都是醫院禁止的!要是殺了我,你身上的汙染會更嚴重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

席玉利落地脫下白大褂,露出潔淨的藍白病號服。

“但畢竟我的身份是流動的,這樣就沒關係了吧。”

她舉起刀,刀鋒迅速下劈,又在醫生的慘叫聲中不偏不倚地停在他的喉前。

“你們就沒什麼病人需要我接手的嗎?”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難道一個有價值、被你們認為能換自己命的訊息都沒有嗎?”

沉默數秒,三個醫生面面相覷,站在中間的醫生上前一步,恭敬地垂下頭:“我們三個都是直屬院長管理的夜班醫生,擁有特殊的醫生守則,可以回答您與醫院相關的任何問題。”

席玉一把揪出趁著眾人不注意將大半個身體都縮排鏡子裡的許鏡:“他是什麼東西?”

中間的醫生看她臉色平常,便道:“特殊病房的病人。”

頭顱落地,數不清的瞳仁從斷裂的脖頸中與鮮血一同噴出,與活人無異的面部肌肉迅速萎縮,露出骨骼上密密麻麻的小孔洞。

席玉施施然收起刀,結果李月遞來的布擦拭著刀上的血跡:“我的耐心不多,只最後再問一遍,他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