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教引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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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時寒風簌簌穿堂過,席玉被冷得一個激靈,這才注意到身邊的紗窗細薄,只草草用一塊滿是補丁的粗布遮蓋,以至於本就逼仄的房間顯得更為陰冷潮溼,就連木頭都透著腐朽的氣息,近乎完全遮蓋了房間裡還新鮮的血腥味。
經典清式古裝打扮的丫鬟一步不動,連眼睛也沒眨一下,木雕似的頂著風站在原地。
席玉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望向銅鏡裡的自己。
臉是她的臉,卻梳著簡單的髮髻,髻間插著兩支銀釵,斜簪一朵淺色絹花,一尾鏤金步搖,金步搖象徵著這具身體並不是奴婢,簡單的髮飾又意味著此人的地位也不高,很可能是低位的小妃嬪。
沒有取暖的炭火,身上的衣裙也不算厚,席玉站起身,找到自己出現在角落的揹包,她輕咳了咳,暫時沒打算換點什麼東西出來,便試探性地向丫鬟問道:“有沒有宮規或者其他什麼規矩?”
丫鬟機械而僵硬地點了點頭,卻道:“再過一個時辰,嬤嬤會在永和宮荷花池宣讀宮規,您和另外五位主子都要按時到場。”
還有另外五個妃嬪?
難怪這間屋子又小又暗,這一個宮裡得塞多少人?
席玉心裡盤算著要做什麼,面上微笑道:“我們不能出去?”
“以您的品級,若非陛下召見,不得出永和宮,如有違反,則按宮規處罰。”
丫鬟的語氣一板一眼,想來和原主人沒什麼感情,而看這屋子的新舊程度,顯然還有上一個主人,至於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席玉不再開口,她算著時間,先將揹包收進床底,將竹笛和鏡子藏進袖中,又披上這具身體唯一的厚披風,提前頂著風走出屋子。
她見連個厚披風也無的丫鬟順從地跟著自己出了房間,不由道:“外面冷,你留在屋子裡吧,反正要學宮規的是我,左右我也不會出永和宮的宮門,你不跟著也不算違反規矩。”
丫鬟一愣,像是頭一次被人關心,她猶豫了半刻,又用近乎融進風裡的聲音道:“嬤嬤穿著褐色的旗裝,斗篷是暗紋的,若是其他人自稱嬤嬤要帶您走,絕對不要答應。”
這告誡算是對席玉的投桃報李,席玉也沒多問,笑著道謝後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挖了一方荷花池的院中,見四下無人,又自顧自地找了個避風的廊中站著原地小步跑。
看天色,現下約莫是下午,其他主子多半也是現實世界來的人,但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奇怪了,難道幾百年前的後宮陰債也要算到他們頭上嗎?
席玉將手縮排袖子裡,撥出的白氣也迅速凝成霜,她冷得人都要僵了,心裡默數著時間。
也不是席玉自己想出來受凍,可誰知嬤嬤會不會準時來,要是嬤嬤先到了,她們沒到,不就是犯了沒按時到場的規矩麼?
初來乍到,這裡又與席玉熟知的怪談完全不同,她可不想稀裡糊塗地觸犯規則。
席玉的擔心顯然是有道理的,她剛出來沒多久,便又有四個同樣宮裝打扮的女人走出房門,她們有的人和席玉的髮飾差不多,但看著樣式更精巧,金銀的用量也更足些,有的則明顯能看出地位高出席玉幾階,身邊都跟著一到兩個丫鬟。
席玉仗著自己藏得隱蔽,默默記下她們的模樣和對應的房間。
大約四十分鐘不到,一個身後跟著四個丫鬟,身穿褐深藍色旗裝,披著褐色暗紋斗篷的中年女人從宮門外緩緩走來,面若銀盤,嘴角帶笑,看著十分慈眉善目,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
這樣的人,卻有一雙枯瘦如木柴般的雙手,脖頸處也滿是皺紋和青筋,顯得這張圓潤可親的臉彷彿貼上去的一般。
中年女人自我介紹道:“我是你們的教引嬤嬤,負責教導幾位小主規矩,等七日的教導結束,各位主子便可以見到聖上了。”
“現在,諸位主子要隨我前去學習規矩的院子,莫要驚擾了永和宮娘娘午眠。”
“可是,人還沒齊吧?”
披著鵝絨斗篷、頭戴金釵的幹練女人上下打量了嬤嬤一番:“我們難道不是暫時不能出宮的麼?”
“諸位不能私自出宮,但學習宮規時出宮是經過允許的,要是各位小主在太陽下山前還不清楚宮規……呵呵。”
嬤嬤低低笑了兩聲,語氣驟然陰沉了下來,與依舊和藹的面孔格格不入:“相信你們也不想壞了規矩吧?”
這個假嬤嬤一直在迴避關於人數的問題。
除了席玉之外,還有一個妃嬪不在,按照以往的怪談,如果是真的嬤嬤來了,那麼那一位妃嬪應該現在就會被處罰。
院中的四人都不是蠢貨,就算沒想到這裡,也意識到了這個嬤嬤不太對勁,面面相覷著,誰都沒有邁步離開的意思。
“也就是說,幾位小主都不願意學習宮規了?”
嬤嬤繼續威脅道:“不妨告訴你們,學習宮規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你們現在不跟我走,只怕誰都活不過今晚!”
嬤嬤見這幾人有所猶豫,當即冷哼一聲,扭頭就要走,而有一個年紀小些的姑娘被她一嚇,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眼見著就要邁出宮門。
“慢著!”
席玉從廊下走出,三步作兩步跨到嬤嬤跟前,近距離觀察下,只見嬤嬤的耳根與面部根本連不上。
相接處有著無數細密相連的血管,這些血管又如會呼吸一般有節奏的起伏,彷彿這張麵皮只是附在嬤嬤臉上的另一種生物。
她心一橫,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硬生生撕下了這張白淨慈和的臉。
所有人都同時聽見了無數聲淒厲到極致慘叫。
明明臉皮被生生撕下,嬤嬤的臉上和身上卻沒有半點血,冷風中只剩粘稠的綠色粘液滴滴答答從嬤嬤頭部滴落的聲音,而本該是臉的部位,則只剩一個巨大的黑色孔洞,臉下沒有骨骼,沒有器官,只有被掛在頭皮上一顆又一顆蒼白的眼球和不斷往外溢的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