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在第二天的早上呼叫你,重新投入工作。”一梅茲的算桌懸在眼前。“昨天的問題一個都沒能解決。準確描述是:你直接去睡覺了。在惡魔並不需要睡覺的情況下。”

“準確。屬實。都怪有個沒肉的傢伙把我無聊到了。都是他的錯。”

以查把眼珠轉到正面。摸了摸它們以點燃其中的火。他把它們聚焦,環繞一圈,沒看到小蒼蠅。正視回來看到一梅茲露出的下巴尖。“這才過了三分鐘。”

“而這是你所提到理論之一的絕佳證明。”一梅茲微微頷首,照舊沒有因為譏諷生氣。“在永珍森林,時間在你和我之身上的流速不完全相同。在這裡,我們最好按照自己的主觀意願行事——這同樣也是你所提到的。我現在對此有了更多的體會。也能更熟練運用了。”

“聽得出來。”

以查慢吞吞從三節式的窗臺上下來。“有什麼變化嗎?在這三分鐘之內。”

“在這一天之內。”一梅茲嚴肅糾正。

“鯨魚來了。”他隨後道。

一分鐘,他們回到能量紋鏡的畫面前。

從各個房間裡蒐集來的雜物仍迷宮般堆積在周圍,只是上面多了被撕咬和嘔吐過的痕跡。顯然這是某個不太願意和它們和平共處的傢伙的傑作。

“親愛的嗡!你來了!我已經好幾天都沒見到你了!”那傢伙從遙遠的角落發出尖叫。

尖叫到了有一陣兒,小蒼蠅還依然沒飛過來。從窸窸窣窣的聲音來判斷,它多半卡在了某個一卷金屬標本夾裡。

以查和一梅茲停下來,看能量紋畫面中的鯨魚。

藍色的鯨魚圍繞著小小的多晶監獄,把周圍的水面染藍。它們搖著根部肥碩的尾巴,向同一個方向聚集——安裝那些吹鯨魚管的位置。

“方向突然改變了。他們本來已駛向了朝我們的方向。”原初奧數法師警醒地說。一扇窗戶自動開啟。窗簾捲起,把上面的灰塵擦乾淨。

骷髏頭向外粗略掃一眼。

“確認。他們已經在山腳下了。現在轉向了‘扣’的方向。來自杈的那位老撿魚人的訊息透過瓦布拉傳遞出去了?他希望得到你或別西卜的迎接。”

以查讓一根布條飛入手心——它也染著墨漬,和之前所發現的那根布條頗為相似,上面記錄的內容則是另一批。

“‘扣’。”他念道。“所有事物成對匹配的一相。”

一梅茲抬了一下無名指,代表他已提前知曉該資訊。“你知道為什麼你能在‘扣’接到‘枝’,以及他怎麼確定的這件事情嗎?”

“第一個問題不知道。第二個問題知道。顯然。監獄裡那位和藹可親的,來自杈的長老和我尊敬的,總想拿走我的靈魂的老師塔粒粒奇非常相似。”以查假裝笑笑。“而這種相似絕不是巧合。”

“符合計算的估計。多半他就是你的那位老師。既然有像你我一樣保留了完整意識,不受安排的情況,又有維裡·肖他們這樣喪失部分身份的情況。當然也有僅僅保留個性,一切精神部分重新來過的情況。

他有可能就是那個情況。

這一點我們可以稍後再談。等他來了,我們再向他詢問。你現在去迎接?還是她去?”

一梅茲側過腦袋,聽小蒼蠅的動靜。他很快轉回來,下了判斷:

“根據目前的狀況,能勝任這個任務的應該只有你了。去吧。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

“我沒說過我要去。”

“為什麼不想?”

“是不能。沒有獨特的辦法能溜出去。我們難道不是從第一分鐘就知道了嗎?至於他們為什麼要前往‘扣’。則是因為另一個原因:那名吹鯨魚商販的幼體想去。鯨魚也是因為這樣才會來到他們身邊。”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一梅茲翻過一張算紙,直接念出上面已經得出的結果:“沒有顯著關係。”

“沒關係。”他心平氣和地說——對於一副沒有心也沒有氣的身體來說,相當好做到:“利用這副真相發展的時間,我們可以尋找一下維裡·肖的下落。”

“這是明擺著的。他就在‘扣’。”以查說。

一梅茲的眼眶中閃出綠光,深深看著惡魔——彷彿兩隻正在鑑定珠寶真偽的燈。他合起雙手,讓幾疊算紙合在臉前,飛速地就瀏覽完了其中的內容。

“沒有證據。和等級在‘模糊有關’以上的相關內容。”他說。“這是你的猜測?”

“這是結論。”以查道。展開那張布條。“在得到了這個新提示之後。”

“對‘扣’的描述。”

一梅茲抬一下無名指確認。“類似對永珍之象的描述已經找到了超過三百條。我們已經閱讀並記住了其中的全部。在當前的計算中,它沒有什麼特殊的。”他停了一下,補充。“我也認為它沒什麼特殊之處。”

“是嗎?”以查讓布條躺在手上。隨便念出其中一句:“羈絆之地。尋所求之地。”

“沒錯。但不特別。”

“的確不特別。甚至可以說是過於廣泛。廣泛到幾乎任何一種念頭都會將精神引領到那裡。換句話說,那就是相聚之地。在洪水打破了相間壁之後更是如此。”

“相聚之地是‘疤’。”一梅茲冷聲糾正。

“這是比喻……算了。”以檢視著托起監獄,飛快在浪潮中穿行的鯨魚群笑笑。“你聽不懂。”

“拿我能聽懂的部分來討論吧。維裡·肖即將和這艘監獄方舟上的乘客相遇。我們希望看的是一切順利,他們一起平安無事地到達此地。或者維裡·肖直接清醒,讓我們脫離永珍森林。我們較為可以接受的是他們帶來新的突破口。”

“以上三種可能性加起來,有多少?”

“如果用我之前的話來說:未到達可告知幅度。”

“不錯。看來我們必須想點辦法了。”

以查轉身返回。

一梅茲跟上去。“你又要睡覺?”

“沒錯。”

“我給你三分鐘。我的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