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顯得有點生氣——或許不是顯得——他已經怒不可遏了,但是站不起來。“這也叫理由?”

“我想這是個常見的理由。”柯啟爾道,馬上後悔自己說了這句話。以查兇惡地抓了一下面前的空氣,好像打算掐死它們。“對奧數光輝來說可不是。”

“我不願意。”梅茲·五用一如既往的冷漠語氣道。宣告談判破裂。他以一種頸椎有永久創傷的轉過頭來,下巴微抬。“叫涅塞來。”

柯啟爾指了指自己,“我?”

“別舉手。別放下手。別呼吸。”以查說。“別動。站那。一步都別動。”

……

……

黑色的小雞從籠子的縫隙裡飛進來。多斯瑪斯讓它們落在自己的下巴上,又一個一個抖落它們到嘴裡。最後一隻小雞剛剛滾到他的鼻尖上,突然發出輕微的一聲“噗”,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他伸手在臉前揮了一下。

“喂。”他衝著外面說——原本房間中沒有其他存在,但立刻有一盞金光閃閃的壁燈從牆上流動下來,變成了涅希斯的樣子。“坍縮已經開始影響這裡的空間了。”

“我知道。”涅希斯似乎沒在看他——金色的眼球觀察著囚籠頂部停止轉動的雙層輪盤結構。缺乏了大巫妖們的環繞,房間裡更加缺乏生氣——甚至還更加缺乏死氣。變得非常,非常空。“你是認為我不知道嗎?”

“我認為你沒辦法。”多斯瑪斯眨眨眼。“你沒辦法讓豬長出雞屁股。你會說,你有一千萬種手段能給那種衝來突去的小玩意按上漂亮的羽毛尾巴。但不管怎麼樣,屁股只要長到了豬的身上,那就會叫‘豬屁股’了。除非你不用豬,但就像我開頭定義的那樣——”

“住口。”涅希斯說。他沒流露出一點惱怒,但聽上去已經輸了。要是尊敬的爺爺在這裡,他絕對會抓住這個機會大笑不止。在剛剛完全模仿了以查因特的發言模式後,多斯瑪斯決定和他做出一點區別。“你什麼也不打算做?”他只是問道。“可不是我把我自己關在這裡的。到現在為止,我還呆在這裡幹嘛?”

說是說。年輕的惡魔卻並沒有鑽出籠子,邁步離去。和涅希斯交流的好處之一——任何暗示他都能明確的感受到。他沒有直接表現出被冒犯,只是突然在類似耳朵的地方長出了鬍子。

“藍勒溫有可能是對的。”金色的長鬍子形狀說。“我留著那些巫妖的確是個隱患。他們的確非常非常難以復活。天使也不能。事實上,從我的角度看,幾乎沒有任何辦法。”

“你覺得藍勒溫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涅希斯發出惱怒的滋滋聲。“一些事實在我這裡。一些事實在他那裡。他那裡的事情我怎麼得知?顯而易見,關於這件事,他比我更清楚。說不定我應該尊重他的做法。”

噢。不用換尊敬的爺爺來。他也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笑話伸出絨毛做的小手了。

多斯瑪斯大笑起來。

“你要尊重他的做法?”他很長時間都沒什麼也沒吃,還一直在輸出,但差點打了一個嗝。“岩漿會過問礁石的說法嗎?”他馬上就覺得這個比喻不怎麼樣,不過宇宙傳奇的身份應當能將它挽回。

“都有風險。”涅希斯忽略了多斯瑪斯的話。滋滋聲交疊起來,形成一種共振。“有巫妖。沒有巫妖。都有風險。”

“藍勒溫認為前者更有風險,顯而易見。”多斯瑪斯模仿他那種獨特的語氣。“這種風險足以讓他雷厲風行的做出行動。但不夠讓你做出——你既不打算出動,又不打算放我走。要是一梅茲在這裡,還能幫你算一算。啊。估計他也不行。沒有足夠的資料,他又該怎麼辦呢?”

涅希斯沒出聲。半空中電火花在他的腦袋上空不斷爆炸,填補了寂靜。

“你還在想。既然藍勒溫這麼果斷的採取行動。那麼他多半期待你能注重大局,別幹不該乾的事,就這麼一次,別和他對著幹。尤其是你有非常好,非常好的理由的情況下。”多斯瑪斯說。

“你們能為整個宇宙。就這一次。來那麼一點點化敵為友的默契嗎?”多斯瑪斯說。

“你知道的太多了。”多斯瑪斯說。“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那些你不知道的事反而變得極其重要。對你太重要了。”

“但是,你不能無窮無盡的等待下去。”雖然涅希斯根本沒有回話的意思,多斯瑪斯還要繼續說下去。“你的本性根本就不允許。你壓根兒就受不了。”他逐漸興奮,抓住欄杆,想靠近一點再說些什麼,欄杆卻在他的手裡順滑地折斷了。

多斯瑪斯皺眉看了看手中的半截棍子。切口處毫無扭曲痕跡,這些能關住惡魔主宰之血的存在沒有進行一點抵抗就斷開了。

在他低頭的時候,頭上又發出轟隆一聲。一半乾涸了的生死之輪歪向了一邊,折斷了的旗幟一般搖搖欲墜,顯然有一些重要的機械結構被睿沐岡厄帶來的小漏洞抓住了。它向外放射的生命之線還有幾根微弱地保持著,像死屍爆開前最後冒出的濁氣。

“我真不知道我還維持著輸出幹嘛。”多斯瑪斯向旁邊慢騰騰的挪動了下,免得自己被遲早到來的崩潰波及到。“這裡也很快會被零點吃個底朝天的。對了。”

他想到什麼,笑起來。“我不會死。那如果我被零點吃掉了呢?會發生什麼事?永恆的囚禁,還是一次爆炸?”他馬上思考起來。“嗯。爆炸更像一次新傳奇的開端……”

“你說的對。”涅希斯突然說。

“我必然是對的。”

多斯瑪斯點點頭。“我是永生的正確選擇者。你才想起來?”

“那就沒什麼可不雷厲風行的了。”涅希斯的金色目光飛快掃過,洞悉了多斯瑪斯接下來的話。“如果你非要把這也稱為一種默契,那就是吧。”

多斯瑪斯摸了摸鼻子。

“那就是唄。”他道。看著涅希斯重新融化成一灘,流向牆壁。

那些生命之線突然顫動了一下。

“稍等!有情況!”多斯瑪斯來不及多想,叫道。

在他話音落下之前,涅希斯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