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公子,前面就是許都。”王堃欣喜指著前面的城市說道。

“公子先跟著車馬去丞相安排的住處,在下要趕回相府交令,如若錯過了時辰,在下要受處罰。公子安頓好了以後,請儘快來相府。”

宋歆趕忙說道:“王大人請便,在下即刻就到。”

王堃對著車伕交代了幾句,然後帶著幾名護衛先行離去了。

“這就是許都啊,真是氣派呢。”宋歆不覺和曾經去過的柴桑比較起來,相比之下,柴桑比這裡小了些。許都的城牆更高更厚,由糯米水混合乾草和泥土夯築而成,十分堅固。畢竟作為目下大漢帝國的臨時首都,必要的氣派還是要有的。

不過,除了氣派,就是壓抑。一種權力中心的氣場對於普通人的壓力,讓人不舒服。這讓宋歆回憶起自己穿越前的第一份工作,在某大型跨國企業裡,等級分明的員工關係,主管可以肆無忌憚的欺負下屬,而新來的也只能忍氣吞聲,很多人根本看不到未來。

宋歆自嘲一笑,“阿孃,阿姊,你們看,前面就是許都了。”

母女二人也沒見過這麼大的城市,車馬緩緩進城後,行入了一條南北向的大道。街道兩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城內街道也經過精心修葺,主幹道都用石板鋪成。每隔幾條街都會有水井和一座兩丈高的望樓,有士兵駐守,緝捕盜賊的同時還能及時發現火災。

對於宋歆的母親和姐姐而言,再想到要在這裡生活,有些激動和緊張。第一次看到如此雄偉巨大的城市不免驚奇。她們忍不住左顧右看,好奇觀望著。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街邊的百姓們紛紛避讓。

“讓開!”馬背上一個女子大聲喊著,聲音有些驚慌。緊接著一匹驚馬馱著一個年輕女子衝了過來。

正巧馬匹經過宋歆家眷所在的車子旁邊時,阿姜正在要伸頭向外看。馳來的馬匹突然揚起前蹄長嘶一聲,將馬背上的女人給掀了下來,緊接著這畜生竟然直接朝著街上人群撞過去。不少人躲閃不及,被它撞翻在地。

一個小孩站在道路中間,看到驚馬直向自己衝撞過來,竟然直接嚇呆了。

宋歆一看不好,飛身躍起,接著足間點地幾步就衝到了驚慌的馬匹前面,抬手在它脖子上一抓,扣住鬃毛一個翻身就騎上了馬背。接著他猛力一拉韁繩,那匹驚馬仰頭長嘶,幾乎都直立了起來。接著拼命要把宋歆給甩下來。

不過這豈能難得住宋歆,他手掌在馬脖子上一拍,一道靈力衝進這畜生體內。這道靈力讓驚馬瞬間就老實了,服服帖帖地站定,低下了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不敢再有半分抗拒。

宋歆急忙跳下馬來,檢視那個小孩,看他沒有受傷,頓覺欣慰。此時小孩的阿孃走上來千恩萬謝,宋歆安慰了幾句正要讓他們離去,卻聽見女子十分不滿的聲音呵斥道:“你們何人,竟敢驚了我的馬?”

宋歆這才回頭,看見阿姊和車伕已經下車,車伕扶起那匹驚馬的主人。這女子此時一身的塵土,有些狼狽,不過看五官長相頗為俏麗,一身的胡服也讓她更添幾分嫵媚。宋歆趕忙走過去,可那個女子站起來後,一臉憤怒地呵斥,然後抬手就給了車伕一耳光。

“你眼瞎了!在這裡擋路!”

車伕捱了打,臉色瞬間通紅,想要發怒,但一看清楚眼前這個女人,卻又一句話都不敢辯解了。

那個女子又看向阿姜,馬鞭一指她怒斥道:“都怪你,突然伸頭出來,才嚇到了我的馬!你是哪家的!?”

阿姜也被剛才的事情鬧得有點懵,自己只是好奇探頭,卻沒想到遇上這樣一樁是非。

那女子見到阿姜抿著嘴不說話,還以為她是故意抗拒,兩色一白,抬手就要用鞭子打人。可剛一抬手,就感覺手腕一緊,她憤怒扭頭,就見宋歆正捏著她的手腕,冷冷看著他。

“你....!給我鬆開!”女子感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捕獸的陷阱夾住一樣,又是氣惱,還有些害怕,更多的是羞憤,在這許都之內,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敢捏自己手腕的人。

這時候,圍觀的人群裡有些市井潑皮,都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他們看到機會來了,竟然紛紛開始起鬨:“呦,小兩口這是當街打情罵俏呢?”

“對啊,你看他們,真是不知道避嫌呀...嘖嘖嘖。”

宋歆聽到這話,也覺得不妥,手掌一鬆,拱手問道:“這位姑娘...”

潑皮這話也讓姑娘臉色羞紅,見對方鬆手,抬手甩了宋歆一個耳光,打斷了宋歆要說的話,“輕薄之徒,你敢捏我的手腕,今天饒不了你!”

宋歆雖然被打了一耳光,卻並不以為意,依舊帶著歉意笑道:“就因為不讓你當街打人嗎?”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宋歆打量了她的穿著,雖然是胡服樣式,但是面料考究,還是來自益州的蜀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想到自己剛來許都,不好和人結怨,就笑道:“在下不知,只因為一個受驚的畜生,姑娘何必動這麼大的肝火呢?”

女子臉色一白,宋歆這話,在她聽來卻像是夾槍帶棒的譏諷。“就因為你們,我的馬才會受到驚嚇!害我跌下來。”

宋歆一笑道:“這位姑娘,你的馬方才就受驚了,和我阿姊有什麼關係。”

“小姐!”正巧這時候,一群家丁模樣的人急匆匆趕了過來,看到姑娘一身塵土,再看那匹馬在路邊垂頭喪氣的樣子,猜到發生了什麼,馬上氣勢洶洶地將宋歆和車子圍住了。

這姑娘看到自己的人來了,冷冷盯著宋歆說道:“小子,今天我不會和你善了。給我教訓他!”

她一聲吩咐,立即就有七八個家丁圍住了宋歆。

宋歆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本想息事寧人,安慰幾句讓事情過去,果然還是躲不過去。

“你若真想在這裡動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哼!欺負我家的小姐,還敢如此大言不慚,給我上!”一名家丁呼喝一聲,抬手就朝著宋歆臉上打過來。可他的拳頭還沒碰到對方,就感覺自己肋下一疼,接著一陣痠麻感傳遍了全身,接著噔噔噔後退幾步,癱倒在地上。

眾人眼見這變故,都是目瞪口呆,他們甚至都沒看清楚宋歆是怎麼將這人打倒的。那個女子也被驚呆了,她只感覺宋歆的衣袖輕輕擺動了一下,自己的一名家丁就被擊倒。

“住手!”這時候,人群后面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緊接著一箇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女子一見這人到來,馬上一副委屈的樣子走了過去,“族叔!就是因為他們,害我的馬受驚,還把我給掀了下來。我想出口氣,沒想到...沒想到他們...”

中年男子先是安慰了她一番,然後打量了宋歆一番,見他雖然穿著普通,但是氣度不凡,再一看車子,竟然還有相府的標記。中年人顯然是見過世面的,便試探著問道:“足下是許都人嗎?不知足下是哪家的,為何乘坐相府的車馬?”

宋歆搖搖頭說道:“在下是曹衝公子的侍從,今日剛到許都。”

中年人臉色一變,“原來如此,失敬了。”中年人還暗自慶幸,腦子也飛快運轉起來,如今能做公子侍從的人,無一不是背景深厚的高門大戶,他還聽說,曹衝最近收了兩個侍從,其中一個是荊州的名門望族出身。另外一個身份神秘,眼前這個一定是其中之一了。今日若真的把這個少年給打了,恐怕還真要惹上禍事哩。將來他們得了勢,肯定要來報復自己的家族。

想到這裡,中年人又問道:“不知公子尊姓?”

見他十分禮貌客氣,宋歆的火氣也消了不少,“在下宋歆。”

中年人身後的年輕女子眉頭一皺,好像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

“宋歆?”中年人暗忖,如今這許都,姓宋的大族他好像沒聽說過。不過他還是覺得小心為上,就恭敬一禮道:“既然公子還要去見丞相,那在下就不打擾了。今日之事,還請公子不要記掛在心上。在下潁川陽翟郭氏,郭啟,字奉忠。”

“潁川陽翟郭氏?”宋歆暗暗吃驚,這不是郭嘉的家族嗎?

中年人道,“我的侄女性格有些潑辣,只是因為摔下馬有些氣惱,回去後我會好生管教她的。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中年人轉身對女子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衝動。這個女子雖然生氣,卻也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只是這個年紀的人爭強好勝,家中又嬌慣,嘴巴上不願服輸,看著宋歆說道:“哼,別以為族叔放過你了,我就會放過你。”

宋歆應道:“小姐客氣了,如果想要找在下,隨時恭候。對了,那匹烈馬也不要再騎了,這畜生性子太野,遲早還要出事。”

“你!要你管!”女子俏臉一紅,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在罵她的。可郭啟卻攔住了她,又對身旁幾個人吩咐道:“送小姐回去休息,去找郎中來幫小姐看看,有無損傷。”

宋歆看他們走後,回到車伕身邊,先幫他檢視了一下傷勢,見他有些委屈,又拿出幾串錢來他。

一家人經過這麼一段插曲,也就沒有心情再觀賞許都的風貌,催促著車伕繼續前行。

半路上宋歆問道:“大哥,你認識他們嗎?”

車伕臉色有點不好看,說道:“豈能不認識,她的兇名在許都誰不知道。”

宋歆覺得好笑又好奇,問道:“兇名?此話怎講?”

“公子初來許都,還不知道,奉孝大人去世後,就剩下一子一女,郭奕和郭妙。這個女子是郭嘉的小女兒郭妙,只是她雖然是女兒身,性格和她的父兄不同,喜歡飛鷹走馬,加上長輩和兄長對她十分寵溺,才養成了這般跋扈張揚的性子。”

宋歆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我看那個郭啟倒是個講道理的人。”

車伕說道:“那是奉孝大人的兄長,奉孝大人去世後,就是他照看奉孝大人的兒女。”

車伕最後還小聲說道:“今日若不是公子你報出了衝公子侍從的身份,他恐怕就不會對你這般客氣了。”

宋歆點點頭,果然如魏大哥說,許都還真是個是非之地,他暗暗叮囑自己,在這裡更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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