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密使的對話,都被宋歆聽了個清楚,他將聽到的內容告訴了趙達。

趙達冷笑道:“沒想到陸澤是那個小卒啊,早就聽說他是個厲害角色,看起來如此普通。”

“怎麼大人你認得他?”

“沒見過面,只是久聞大名啊。曾經和我一同升為校曹的同袍,就是死在他手中的,我那一次也差點死了。”趙達小聲說道。

“呵呵,那可算是冤家路窄了。”宋歆低聲笑道。

“冤家路窄,宋校事說話真有意思。”

宋歆無意中又說了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詞,連忙道:“聽他們說,西陵也有人接應他們。”

趙達翻了個身道:“嗯,這個訊息要提前告知文聘,早做準備才行。”

“那我立即就去。”

趙達說道:“你這麼走了,無異於告訴他們你是典校署的,你要想辦法先離開隊伍。我有個辦法,就是你怕是要吃點苦頭。”

...

第二天清早,眾人正在拔營時,突然在營地一角傳來一陣吵鬧。

只見趙達幾乎是貼著宋歆的臉大吼道:“好你個氐奴,我好心收留你,你竟恩將仇報!我打死你,打死你個氐奴!”說著將宋歆一把推倒在地,衝上去又打又抓,宋歆也一臉氣憤,咬著牙和趙達撕打,嘴裡還用幷州話問候著趙達的祖宗。

許多人聽見叱罵,紛紛停下手中活計,舉目望去。更多的是好奇的,紛紛圍攏過來。

趙達正揪起宋歆的衣領,將他拽起來憤怒搖晃著。

而宋歆則是一臉的怒意和委屈,緊緊抓著趙達的衣袖,口中笨拙地爭辯著什麼。

接著宋歆又被趙達一把推倒在地上,但他還是一臉的不服氣和委屈,笨拙地用幷州話說著:“我...我...沒有!”

趙達臉色煞白,上去又踢又踹,一陣亂打。眾人看不下去了,連忙上來勸阻,趙達被幾個漢子拉著,但還想要伸腿踢宋歆。

“你說!我的錢袋呢!?”

“我怎麼知道!?我沒拿你的錢袋!”宋歆一邊擋著趙達的拳腳,一邊反駁道。不過在眾人眼中,他這時候只是抵擋,並不反擊,顯然是心虛了。

“吵什麼!?”隊率聽到動靜,排開眾人走了進來。

趙達這時候也不敢再動手,而是走到隊率身邊,氣得指著宋歆大聲告狀:“大人,這氐奴手腳不乾淨!”

“他怎麼了?”

“他偷我的錢袋!”

“我沒偷!”宋歆倔強地站起來,卻又被趙達一把推倒在地上,宋歆一臉的不服氣和委屈,帶著哭腔喊道:“我...我...沒有!”

趙達臉色煞白,上去又想踹宋歆幾腳,可是卻被隊率一把拉住,向後一甩險些摔倒。

“本隊率還未問清楚,你再動手,我就砍了你!”

趙達立即就慫了,說話的聲音瞬間降低。

但還是指控道:“沒有?那我的錢袋怎麼會在你的羊皮下面!?這錢是拿給我娘看病的,你也偷?!”

隊率接過趙達遞來的錢袋,看了看,偏頭問宋歆道:“你是氐人?”

“我是氐人!”

隊率本來就對氐族人和匈奴人充滿歧視,再一聽宋歆偷竊,立即就信了七八分,“哼,你個賤奴,竟敢來這裡偷竊!”

隊率不問緣由,直接認定了宋歆就是賊人。這到讓宋歆和趙達都很意外,兩人本來還準備的說辭,準備應對這個隊率的盤問,卻都沒用上。

“你...你冤枉人,我沒偷!”宋歆倔強說道,委屈的流淚。

宋歆一副嘴巴笨拙,百口莫辯的蠢樣子,逗得眾人都笑起來。

隊率根本就不信,冷笑著問道:“他偷了你多少錢?”

“這是我的錢袋,在他睡覺的羊皮下面找到的。”趙達氣鼓鼓地拿出一隻錢袋。

隊率看了一眼說道:“證據確鑿,不過我看你年紀還小,就不殺你了。不過你也不能再跟著我們。”

“對,趕走他!趕走這條氐犬!”周圍的民夫和士卒也跟著附和。

雖然心中樂開了花,宋歆還是祈求道:“大人,你將我扔在這裡,我可怎麼活呀。”

隊率笑道:“那就和我無關了,你若命好,或許附近找個村子能收留你。不過,嘿嘿,你看看周圍。”

眾人舉目望去,很遠處就隱約可見一群狼影,這群餓狼已經跟了他們一天了。

這時候趙達看到狼群,似乎覺得有點過意不去,說道:“大人,你打他幾棍子也就算了,將他扔在這裡,豈不是讓狼給吃了。”

隊率冷笑道:“軍中偷竊,本就是該重罰,換做平時,至少也要幾十軍棍。如今本隊率免了他的刑罰,還給他個機會,至於活不活得了,就看他自己了。”

趙達看著宋歆,臉上有些愧疚。似乎是在後悔自己的衝動,把動靜鬧的太大了。

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喂,你若再不偷竊的話...”

隊率立即打斷了他,“怎麼,你還想留下他嗎?若是那樣,你也別跟著了。”

趙達大驚失色:“小人不是那個意思。”

宋歆看到他的矛盾和愧疚表情,內心中給這人暗暗豎了個大拇指,“這演技太牛了。”

“好了,散了散了,我們出發。”隊率很不耐煩,又對宋歆道:“你就朝西邊走,或許有村落。若你膽敢出現在我視野之內....”隊率頓了頓,拍了拍身旁的強弩,“看見我這些強弩了嗎?滾!”

“對,氐奴滾出去!”民夫和士兵也跟著附和道。

宋歆的臉色煞白,又是委屈,又是驚恐,“求求你們了,讓我跟著吧...”

這時候那個背劍的東吳奸細走過來,問清楚事情緣由後說道:“我們趕緊出發吧,耽誤了行程,你們擔待得起嗎?快把這個小子趕走!”

“這個人心可夠狠的,還不讓我尾隨他們,真要讓我死在荒野裡啊。”眾人走遠後,宋歆一看附近方圓百里,都是無人區。天寒地凍,野獸環伺,還沒有食物和飲水,普通人怕是一天都撐不下去。

看著大隊人馬遠去,宋歆臉上的絕望神色才慢慢消失,露出了一股笑意來。此時身後的狼群已經就圍了上來,繞著宋歆轉圈試探著。

“你們這些畜生,還真是欺軟怕硬啊。”說完瞬間沉入地下,只留下一群發呆的野狼。

....

兩日後,輜重隊伍在傍晚時,到達了江夏郡西陵城,這裡是文聘的中軍所在。

一進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肅殺的氣氛,街上巡邏計程車兵神色緊張。輜重隊伍不時遇到盤問,還好隊率時常來西陵,有些熟人,省去了很多麻煩。

因為不久前張飛突襲王預的部隊,斬首七百餘,剩下的殘兵逃回了西陵城,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對敵人的恐懼。

文聘固然嚴令不準士卒傳播王預戰敗被斬的訊息,但是這種事情哪裡瞞得住,還是在士兵中傳開了。

密使陸澤給那個背劍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就手持典校署的令牌,先行離隊而去。

而他並沒有發現,身後早就已經有七八雙眼睛盯著他。

“張虎,去告訴都尉,盯住江邊來往船隻,特別是小船。”

“諾!”

說話的人正是宋歆,他提前一天來了這裡,竟然發現華歆已經將魏通派來了西陵。這裡已經張開了一張大網,等待著密使陸澤鑽進來。

宋歆吩咐張虎去江邊通報訊息,他將其餘人分散,自己則悄悄跟上那個背劍之人。

這人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西陵,他走街串巷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形。反倒是如果宋歆沒有神識輔助、相當於開了小地圖技能的話,還真的會被他給甩開了。

這人最後鑽進了處窄巷,宋歆到了巷口卻沒進去。他抬起手,對著不遠處的望樓一揮,樓上士兵早就注視著宋歆,開始搖動手中小旗。這時候不知道什麼地方又鑽出了數十名士卒,領頭的正是週中和劉牧二人。

背劍之人走進一處破落的院子,裡面只有一座不起眼的茅草屋。平時這裡被城中潑皮當做賭坊,現在早已經荒廢。

週中和劉牧按照望樓上士兵的指示,分兩個方向朝著院落包抄過去。

到了門口,劉牧率先突擊,一腳踢開院門,士兵們呼啦一聲衝了進去。就聽茅屋裡面傳出驚呼聲音,接著有幾個衣衫不整,手持兵刃的傢伙衝出來,和劉牧的手下迎面相撞。

這些士兵明顯不如典校署的那些校事們,竟然還讓一個人衝出了人牆。可他到了門口就被一隻拳頭迎面砸在臉上,仰面跌倒。

“拿下!”宋歆跟著走了進來,馬上有兩名士兵將那個人摁倒在地上。

宋歆腳步不停,直衝茅屋而去,神識牢牢鎖定了那個拿走自己寶劍的傢伙。

還未到門口,正巧就看見那個背劍人擺脫了一個士兵,衝了出來,同時他借用這個機會,拔出了背上的長劍。一連削斷了好幾個人的兵器,一時間成了困獸之勢。

“是你?”他一看到宋歆,立刻就認出來。

“原來你真是典校署的人!”

宋歆伸手道:“你的腰牌,長劍,該物歸原主了。”

“嘿嘿,你以為我們沒有防備嗎?蠢東西,這個時候大人已經上船了!”

宋歆眼神一眯,身影一閃,砰的一拳砸在背劍人面頰上。那人被打的暈頭轉向,緊接著眼前天地倒置,嗵的一聲摔在地上。

宋歆收起長劍和自己的腰牌,對週中說道:“將他們帶回文將軍幕府,聽候發落,劉牧隨我去追陸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