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嶽紅翎聽見“雞犬不留”這四個字,想必她也會很後悔把剛剛救下的少年送入虎穴。

嶽紅翎的資訊太少,她得知的也不過是“襲擊”,因何襲擊、要達成什麼結果,那是不知道的。

洛家莊怎麼也是傳承悠久的地方豪強,據聞和大夏皇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絡,莊上除莊主之外也多有高手。血神教卻不是特別強的勢力,最強的教主據說也就是玄關九重。整體雖強於洛家莊,可真要發動滅門之戰,那可得傾巢而出才辦得到。

血神教根本都不在這區域活動,如洛莊主所言“素無瓜葛”。常理來說,不可能橫跨千里傾巢而出,那麼大的動靜,大夏朝廷又不是空氣。只有可能是來少量高手,只為暗殺某個仇家,或者偷搶什麼兵器秘籍之類,這是江湖常見之事。

這種情況,嶽紅翎自認為可以幫得上忙,就算沒有自己,莊上得了示警也不應該出什麼問題,所以走就走了。

她從沒想過,洛家莊居然真的會因這事滅門。

對方確實沒有傾巢而出,確實只來了少量高手,只是這少量高手的質量有點恐怖。

趙長河站在雜物間門外遠眺莊上的大火,依稀可以聽見遠處莊主驚怒的吼聲:“朱雀尊者?你們是四象教,不是血神教!”

“哦?你如何知道是血神教?”妖媚慵懶的女聲隱隱飄傳:“薛教主……給本座一個解釋?”

沒有解釋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遠聽不見。趙長河倒是從這簡單的對話裡聽出了意思,前來的主力還真是血神教,連教主都來了。只不過他們也只是馬前卒,真正的BOSS叫四象教,這女人就是四象教尊者?

不知道什麼實力,按洛莊主驚怒得帶著顫抖的聲音來看,估計很恐怖:“我、我洛家沒得罪過你們四象教,朱雀尊者乃天下有數的高人,為何……”“若只因為得罪了才有爭鬥,何來這亂世?洛莊主竟如此天真。”女聲似乎打了個呵欠,氣勁交擊之聲越發劇烈,洛莊主忽地一聲慘叫。

四周傳來驚呼:“妖女爾敢!”

緊接著又是一陣爆炸般的鳴響,女子的笑聲遠遠飄傳。看上去一群洛家高手圍攻這女子,還是被她在人群之中傷到了洛莊主,遊刃有餘。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女子懶懶的聲音傳遍,喊殺聲開始擴散,火光四處蔓延。

趙長河轉身就跑。這不是看戲的時候,人家是來滅門的,可不會管你是不是今天剛來的!他飛一樣地竄了出去,順手抄起院中武器架上的一把單刀,直奔外面院門跑路。

只見洛七也矯健無比地衝了過來,比他開門還快。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得出對方的想法,一起衝了出去。

下一刻兩人同時停步,蛋疼地往後退。

前方火光之中,洛家公子洛振武帶著親隨慌不擇路地往這邊跑來,後面追著幾名身著鮮血繡紋的黑衣人,獰笑道:“洛家小狗,往哪跑?”

朱雀尊者獨戰洛家高手,血神教的人負責清洗洛家其他人,洛振武顯然是他們的重點……

結果這廝正好慌不擇路往這邊跑,把人引了過來,正堵在路上。

尼瑪的誰說這抽卡抽的是初始安全之地?從趙厝到洛家,到底從哪看出安全了啊!RNM退錢!

當先一個黑衣人如同蒼鷹展翅,飛速朝洛振武撲了下去,火光之下,手掌透出鮮紅的血色,直擊洛振武的後心,顯而易見是一種極為歹毒的邪功,挨著必死的那種。

洛振武忽然抓住身邊親隨,往後一推。

隨著一聲慘叫,親隨渾身癱軟,死於非命。

那血神教徒一愣,呵呵笑道:“好個鄉賢。”

洛振武哪有閒情理他,藉機繼續向趙長河與洛七方向跑了過來。血神教徒揮手一甩,一道寒光掠過,洛振武急閃,卻沒能閃開,慘叫一聲捂著大腿摔倒在地。

“就你這樣也破了三重玄關?”血神教徒失笑,提刀便要砍下。

正在此時,月下忽然傳來一聲輕柔的劍鳴,初聽細不可聞,如溪水潺湲,可不知怎的,就變得浪潮奔湧,聲鳴九天,震得人耳膜都在作痛。

那血神教徒駭然抬頭看天,只見一片劍芒從九天墜落,似月色揮灑,如春水連綿,沖霄的火光都似乎在這一劍下變得溫柔起來。

可這如情人一樣綿綿的劍意之中,血神教徒卻極其狼狽地驚退數丈,身邊的下屬只在剎那間已盡數身亡,就連死都帶著溫柔的笑意。

趙長河看得目眩神迷。

一名女子踏月而來,衣帶飄飄,彷彿月宮仙子降臨凡間。

揹著光線,看不清臉,但顯然不是嶽紅翎……

這世界女人都這麼強的嗎?

“春水劍法名字俗了點,好看還是好看的。”那朱雀尊者也向這邊飛掠而來,大老遠的便揮手一甩,數枚黑乎乎的“暗器”甩向那半空降落的女子。

女子下意識把“暗器”挑落在地,美眸一凝。

哪是什麼暗器,那分明是幾顆人頭,其中一個便是洛莊主。

洛振武驚恐地拖著傷腿向後爬,躲在女子身後。

朱雀尊者落於場中,慵懶地輕笑:“想不到居然是唐首座星夜而來,看來洛家莊果然……呵呵,可惜您來遲啦,洛家老狗已死,唐首座何必拖著病軀和我們拼命?不妨歸去。”

趙長河悄悄打量,這朱雀尊者也是一襲紅衣的女子,只是嶽紅翎的紅衣是武士勁裝,此人的紅衣卻有點祭袍的味道,繡著奇異的紋理。

她的臉上戴著一個半臉面具,看不出面目,也不知年紀。面具呈火鳥之形,鳥喙正覆蓋鼻尖,露出下方鮮豔的紅唇,很是性感。面具遮不住眼眸,在夜空之下透著清晰的戲謔。

被稱為唐首座的女子背對趙長河,身著貂裘,穿得很厚。此刻捂嘴輕輕地咳嗽,竟真是有些氣喘病弱之相,咳了好一陣子,才慢慢道:“這是大夏。”

兩句話間,腳步聲起,其他血神教徒四處圍攏過來,其中一名血衣大漢沉聲道:“洛家親眷盡數伏誅,只餘洛振武。”

“有勞薛教主。”朱雀笑道:“唐首座,我們不知為何只有你獨自趕來,但你病體未愈,單人獨力可護不住身後的瘸子。真把自己賠在這裡,誠為可惜。”

唐首座並不多言,只是揮劍指著對方,一時僵持。

趙長河心中暗道所謂唐首座很可能是官方的什麼職務,她不知為何獨自前來,說不定身後大部隊就快到了。看朱雀這模樣挺忌憚唐首座的,只要拖得片刻,或許還真能拖到官府來人救下洛振武。

看看拖著傷腿癱軟在地的洛振武,趙長河心中微動,忽然從院門後探出腦袋大聲道:“誰說單人獨力?只要唐首座攔住他們,我們可以揹著少莊主逃離!”

旁邊的洛七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是一愣,朱雀尊者和血神教眾人目光森冷地盯著他,連唐首座都回眸看了一眼。

趙長河無暇在意那秋水般的剪瞳,大步上前扶起洛振武:“少莊主,我揹你走!”

“留下吧。”朱雀尊者隨手甩出一道紅芒。

“嗆”地一聲,唐首座默不作聲地攔了下來。

見這模樣還真有可能逃離,洛振武大喜過望地倚著趙長河起身:“好,好,早知道你純良樸實……噗……”

話音未落,一柄長刀捅進了他的心臟。

洛振武瞪大了眼睛,低頭看看插在心臟的刀,又順著長刀看向持刀的手,最後看向手的主人。

火光掩映之下,趙長河的眼眸裡有著與“淳樸”截然相反的兇戾。

玄關三重了不起嗎,又不是刀槍不入!

趙長河知道洛振武怎麼也是個練家子,如果自己直接提刀過去,對方有戒備的話肯定殺不成,只有做戲讓他沒了警惕,果然一擊得手。

那邊朱雀尊者和唐首座都停了手,都有些發愣。

趙長河喘著氣,低聲道:“這是我入教的投名狀……尊者不會讓我被官府抓走的對不對?”

“對。”朱雀眼波流轉,反而閃身護在了趙長河面前。

唐首座淡淡道:“背主之徒,你們收留又有何用?”

“背主?”趙長河大笑:“他算個屁的主!”

說著惡狠狠地把刀再捅深了幾寸:“你屠盡趙厝之時,可曾想過今日!”

洛振武“嗬嗬”了兩聲,眼裡有些了悟與悔意,卻說不出話,很快氣絕。

唐首座安靜地看著趙長河,想起路上看見的村莊,心中已然明瞭。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此事之重,非你可知,你……會後悔的。”

趙長河拔出長刀,大聲回應:“念頭通達,何悔之有!”

“罷了。”唐首座搖了搖頭,問道:“可敢留下姓名?”

“殺人者,趙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