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瓢?

秦濤有些詫異地看向馬老六。

“秦總,出來闖蕩,老實了會被欺負,不過,咱們兄弟下手還是有分寸的,但是,上次遇到的那一夥,太過分了,先傷了咱們公司的一名司機。”馬老六說道:“所以,我才下狠手的。”

秦濤點點頭,對他的行為表示理解:“欺負人的事情,咱們不幹,但是,如果被欺負到頭上來了,咱們就得狠狠地打回去。這個,就和以前走鏢差不多。”

“對,您說得太靠譜了。”馬老六說道。

古代走鏢,現代卡車司機,本質上來說,都是一樣的。

馬老六對這個比喻非常贊同。

屁股下面,V8發動機在轟鳴著,210馬力的強悍動力下,車子嗷嗷直叫,不管什麼路段,都能橫衝直撞。

“前面是條河,別看現在沒水,在夏天的時候,裡面的水可深了,有一次,咱們一個車隊路過,前面的車子沒問題,後面拉油的車子過河的時候,車上的空油桶,全部都飄走了。”

馬老六指著前面的一個河床說道。

“沒有橋嗎?”

“有橋,但是得繞一百多公里,咱們為了省事,一般都是直接過河的,當然了,如果要是遇到發洪水,還是得老老實實地繞路。”

說話間,車子已經下了河床,輪胎碾壓著河床上的鵝卵石,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車子在晃動,人也在跟著車子晃動,馬老六臉上的笑容在不停地盪漾著。

“六哥,後面的海軍同志的車子,好像沒有跟上來。”就在這時,對講機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個年代,想要弄臺大哥大,絕對是高消費,但是,對講機這東西就便宜多了,在一個車隊裡,用對講機也很方便,所以,明州運輸公司的這些車,每一輛都配備了對講機,方便聯絡。

海軍的車子是走在後面的,現在居然掉隊了!

“注意,開過河床,然後在前面的河灘上停下來,等等海軍同志。”馬老六喊道。

他們這條路,早就走熟了,哪怕就算是掉隊,也會在當天晚上趕上來,但是,後面的海軍運輸車就不知道了,難道是走錯了路線?

一條長蛇一樣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過了乾涸的河流,然後停在對面的河灘上,馬老六敏捷地爬上了駕駛室的頂棚,然後取出了一把望遠鏡。

秦濤又好奇了:“你們出來還帶望遠鏡?”

“那是當然,有幾個路口,容易有狗出沒,為了避免被咬,我們就提前用望遠鏡觀察。”馬老六說道。

狗?他知道車隊帶著狗,但是,自己的狗應該不會咬自己人啊。

秦濤對馬老六的這些術語很好奇,沒聽說過,不過,跟著跑這一趟就知道了。

這次秦濤出來,一方面是想要藉著機會去趟611所,他對這個地方很嚮往,同時,秦濤也是想要跟著考察一下運輸公司的旅途艱辛。他作為集團老總,必須要把手下這些部門的運作都掌握了才行。

“好了,來了,他們還真夠慢的。”馬老六下了車,向秦濤說道。

十輛斯太爾,慢悠悠地晃盪了過來,這些就是海軍的車隊了。

海軍對這次運輸任務也很配合,派過來的是他們最新裝備部隊的斯太爾軍車,在現在這個年代裡,斯太爾那可是王牌。

十幾年前,國家決定引進重型汽車專案,原本看好的是賓士公司的產品,誰能想到,賓士非常的傲慢,開出來的條件非常的苛刻,於是,國家只能去考察其他的歐洲汽車工業,後來相中了名不經傳的斯太爾卡車。

幾十年後,奧地利的斯太爾卡車已經停產了,但是,它的子孫後代,卻在東方不斷地繁衍,開枝散葉,結出累累碩果。

84年的時候,國內某廠利用進口散件,組裝出來了第一輛斯太爾,89年的時候,黃河廠生產了第一輛大批採用國產配件的斯太爾。

現在,那些車子晃晃悠悠地開動過來,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終於,那些車子嘶吼地上了河灘,和運輸公司的車隊匯合,秦濤和馬老六等人走了過去,向對方問道:“怎麼回事?”

第一輛斯太爾軍車上,負責這次任務的海軍某運輸連連長李勇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發動機按說動力不弱,但是就是加不上油,速度上不來。”

自從他們接收了這批斯太爾之後,一直都在承擔主力運輸任務,車子每次都能良好地執行任務,現在,誰能想到,車子居然掉鏈子了!

“是啊,咱們的可是渦輪增壓發動機,能輸出兩百六十馬力,你們的卡瑪茲,也就兩百馬力出頭啊!怎麼我們還追不上你們”駕駛員跳下來,繞著車子檢視。

斯太爾在進口的時候,有不同的配置,也有不同的動力。

基礎版本就是WD615.00,這是自然吸氣發動機,兩千轉的時候輸出兩百馬力,一千四百轉每分的時候就能輸出六百多牛米的扭矩,雖然和後世的那些重卡相比,但是在現在這個時代,已經相當強悍了。

動力最強的是代號為WD615.61的型號,採用了渦輪增壓器,功率由200馬力提升至260馬力,在1600轉每分鐘時可輸出829牛米的扭矩。這資料,比卡瑪茲上的V8發動機強勁多了,結果,居然跑不過卡瑪茲?

他們有些惱火,該不會是車子出問題了吧?

馬老六伸手向後面的人打招呼:“老王,伱過來看看!”

他們動輒上百輛車組成車隊出發,當然要帶足了裝備,不管是油料還是備件都是妥妥的,還有專門的修車師傅跟著,老王就是他們這次車隊裡面技術最嫻熟的老師傅。

老王繞著車子轉了一圈,然後將目光望向了一個地方:“把空氣濾清器拆下來,估計是堵了。”

“堵了?不可能,我們早晨出發前檢查過的!”

司機雖然嘴上說著不可能,但是手卻不由自主地動了,砰砰地搬開幾個卡子,將空氣濾清器的下半部分直接抽出來,然後,他的臉色就是大變。

原本早晨保養過的,現在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紙質的過濾層,已經被黃色的泥土堵得嚴嚴實實的,用手一擦,能擦下一層來,這種情況下,空氣濾清器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發動機根本就吸不到足夠的新鮮空氣,功率當然會嚴重下降了。

難怪剛剛的時候,踩油門就冒黑煙,空氣不足,燃燒當然不充分了,這麼簡單的問題,自己怎麼沒想到?

不過,為什麼在基地附近運輸物資的時候沒有遇到這種情況?而且,這要怎麼解決?

“一般的車子,只在咱們明州附近跑的話,用這種紙質的濾芯沒問題,畢竟咱們那裡空氣潮溼,灰塵少,但是,向西走,到了內陸,空氣乾燥,咱們這一路上不停地走近路,都是土路,沿途的灰塵,很快就會堵塞這種紙質濾芯的。”老王解釋到。

“原來如此,那怎麼辦?”

“我們的車子,用的都是鋼絲製造的沙漠濾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需要兩天清理一次。”老王說道:“我們的車上,還有一定的備貨,看這外殼的尺寸差不多,給你們裝上試試。小劉,把我們的沙漠濾芯搬過來!”

很快,一個圓柱形狀的沙漠濾芯就被搬來了,塞進去,大小還差不多,重新安裝好,再次啟動車輛,果然,剛剛冒黑煙的情況沒有了。

“太好了,故障就這麼解除了,感謝你們,對了,髒了怎麼辦?”

“我們的車子上,解出來了專門的氣管,髒了就用車子的壓縮空氣吹吹就行了。”老王說道:“現在既然能用,那其他的車子,也都換上我們的沙漠濾芯。”

“這老王的技術不錯嘛。”秦濤向馬老六說道:“以前好像沒見過?”

“那是,這老王,是我從黃河廠挖來的,開了三倍的工資,老王把家裡的老婆孩子都接過來了,在咱們公司幹得可起勁了,尤其喜歡出來,還能多一筆出差補助。”

進入九十年代,大家都的頭腦都靈活起來了,不會抱著某個廠子不放,哪裡賺錢多就去哪裡。

“嗯,不錯,這種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就該拿高工資。”秦濤說道:“要是沒有他,咱們這趟行程會拖延很長時間,現在,出發吧!”

車隊繼續前進,開到這天晚上的時候,馬老六臉色難看,罵罵咧咧地說道:“色拉兒子,哪個不長眼的畜生乾的?”

前面的道路上,出現了幾塊大石頭,將道路堵得嚴嚴實實的,不用說,這就是車匪路霸的常用計倆。

此時,馬老六並沒有下車,他只是將頭露出在外面,對著路邊的荒草堆大聲地喊道:“還不趕緊滾出來,給六爺搬開,惹惱了六爺,把你們村子給平了!”

此時的馬老六,和平時那種和顏悅色完全不同,臉上帶著狠辣,話語殺氣騰騰。

於是,路邊的草叢裡,就出現了幾個人影。

“六爺,您別生氣,兄弟們不知道是您來了,兄弟們現在就搬,現在就搬。”

“下次識相點!”

“是,是。”

於是,路邊的石頭就這樣被搬開了,車隊繼續向前開動,一輛,又一輛。

“秦總,剛剛沒嚇到您吧?”馬老六說道:“出門在外,不狠一點不行,這條路,要是不熟悉的人走,至少得給他們十塊錢的買路費。哼,這些人倒是夠輕鬆,坐著收錢。”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秦濤說道。

“是啊,還真有個二逼,在攔路的時候這麼喊過,當時我的司機,踩著油門就過去了,那個慫貨就連滾帶爬地跑一邊去了。”馬老六說起這個來,那叫一個好笑。

一般幹這個行當的,都是弄點石頭,把道路堵住,這樣,等到車子過來的時候,只能停下來,去搬開石頭,這樣,路邊的人就會一擁而上,幹他們想要乾的事情。

至於拿上一把斧子,攔在路上喊話的,少之又少,還真以為自己是黑旋風啊?

“當初你們走通這條路,也花費了不少精力啊。”秦濤說道。

“秦總,您把公司交給我們兄弟幾個,我們就得把這個公司發展起來。我們還有了這麼多的車子,明州市場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得跑長途,賺大錢,等到今年年底彙報的時候,咱們公司的利潤,肯定會讓您驚訝的。”馬老六說道。

秦濤點點頭,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這幾個人,他們都是自己最忠心的手下。

“不過,國家在發展,社會在進步,這種道路上的爛事,也會越來越少的,等到以後,高速公路建成,我們就更方便了。”秦濤說道。

“是啊,咱們的國家是越來越好了。對了,咱們再開一段路,前面有一大片空地,咱們在那裡休息。”

“啥?不住店嗎?”

“除非是去市區住店,在這外面,住店的條件太差了,咱們每次住店,都會弄一身的蝨子,所以現在,咱們就更喜歡住卡瑪茲旅館了。”

卡瑪茲旅館?

後世的卡車,都是高頂雙臥鋪的,駕駛座椅後面有上下鋪,可以睡兩個人,但是,老毛子的卡瑪茲,大部分都是日間駕駛室的,根本就沒有臥鋪,怎麼休息?

開到了一大片的空地,一輛輛車整齊地排列著,然後,大傢伙就做起來了睡覺的準備,兩個座椅雖然是分開的,但是,把副駕駛的靠背拆下來,墊到中間,就形成了一個長條形的臥鋪。

“秦總,您就湊合一下,睡這裡,蓋著這個軍大衣,玻璃稍稍留個縫隙。”馬老六說著,開啟了車門,就要下去。

“你睡哪裡?”

“當然是睡後面,咱們這一車都是衣服,躺裡面很舒服的。”劉大軍說著,下了車,關好車門,然後喊了起來:“狗子呢?把狗子都牽下來,活動活動。”

於是,汪汪汪的狗叫聲響起。

李勇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一切,他們是汽車兵,也曾經走南闖北,但是,卻從來沒有做到這一步,出來居然帶狗!

不是每輛車都帶狗,總共也只有五六條狗而已,不過,有這些狗守著車隊,就不會擔心有人來偷東西了。

斯太爾倒是夜間駕駛室,後面有臥鋪,但是非常的狹窄,也只能夠一個人睡。

司機是要休息好的,不能影響第二天開車,所以得睡臥鋪,剩下跟車的戰士,原本打算隨便找個地方睡覺,很快就被馬老六叫到了拉服裝的車子貨箱上,蓋著棉大衣,睡了一覺。

第二天,刷牙洗臉,吃點自己帶的乾糧,車隊繼續上路。

“以後咱們的車子,得采購帶臥鋪的。”秦濤說道:“這樣,一輛車兩個司機,一個開車,一個睡覺,運輸效率就更高了。”

“是啊,可是國內出的車子,臥鋪太窄,看他們斯太爾,睡覺就很難受,所以,咱們運輸公司再堅持一兩年,等到資金充裕了,咱們直接採購賓士卡車。”馬老六說道。

秦濤點點頭,運輸公司的事情,他不插手,由著馬老六他們幹,不過,馬老六要買賓士,還真是有魄力,那可是高檔卡車。

這天中午,車隊駛上國道,開了沒多久,馬老六就一邊開車,一邊舉起了望遠鏡,看了遠處的路口一眼,然後拿起了對講機:“注意有狗,我們先停車。”

有狗?

秦濤雖然沒有望遠鏡,也能看清楚,遠處的路口有一輛閃著燈光的三輪摩托,那應該是…

“過去就被咬,至少十元錢。”馬老六說道:“有這十塊錢,咱們能好好地下頓館子了。”馬老六說著,已經停好了車。

“車子沒問題也不行?”

“人家總能找到問題的,車燈不亮,轉向燈不亮,還有試手剎的,上次過這個路口,一輛老解放就被他們折騰了一通,非要轟油門試手剎,結果車子抱瓦了。走吧,咱們下去吃飯,等到吃完,這些人也該下班了。”

司機們鎖好車,然後有說有笑地下車,進了路邊的飯館,這一頓,得吃得飽飽的,下一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吃過飯,前面還真的沒人看管了,於是,車隊繼續前進。

“開始沒經驗,咱們跑這條路的利潤不是很高,現在有經驗了,省下的就是賺下來的。”馬老六說道。

“要想富,先修路啊。”秦濤也很感慨。這一路上,見聞太多了。

終於,車隊開到了天府之國的山區。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秦濤看著那些巍峨的群山,忍不住開口說道,此時,他們的車子就在山間穿行著,一邊是懸崖,一邊是峭壁,如果要是平原上的司機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估計都會從內心生出一種害怕來的。

馬老六開著車,熟練地在盤山公路上爬行著,不時地和秦濤說著一些事情。

“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我們也有司機不敢開,後來我說,開上去的,加十塊錢的補助,於是,大傢伙都開上來了,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大家開這種道路,已經沒什麼擔心的了,上坡很好走,關鍵的是下坡,翻過了這座山,到了那邊的下坡路段,就得加倍小心了。”

上山容易下山難,不管走路還是開車,都是這樣,車子上坡考驗的是動力,下坡考驗的就是剎車了,剎車失靈而掉溝裡,每年都會發生很多次。

“那邊的山溝裡,有很多的汽車零件,咱們上次還說,要是車子壞了,直接就下去找零件。”馬老六笑著說道:“不過秦總,您放心,咱們的卡瑪茲,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馬老六對自己的車子有信心。

秦濤點點頭:“嗯,你在說話的時候,能不要手舞足蹈的嗎?你的手不要離開方向盤!”

屁股下面的V8發動機還在嘶吼著,就在車子剛剛爬到盤山公路頂端的時候,那裡出現了一批人,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拿著明晃晃的東西,在陽光下非常耀眼。

馬老六的臉色一變。

“六爺,多日不見,沒想到,你們居然還敢過來啊!”對面為首的那個人,腦袋上纏著紗布,嘴裡叼著煙,說話的語氣,充滿了報仇的快感。

“三幫樓(綽號音譯),你們上次被敲破了腦袋,怎麼,還不服氣啊?”馬老六從車上下來了,手裡拎起來了一根撬棍。

這條路是繞不過去的,必經之路,所以以前他也是處處忍讓,無奈這個三幫樓太貪心,最後只能是打一架,樑子就這麼結下來了,原本以為把這些人打怕了,誰能想到,居然糾集了更多的人,還帶著那些亮閃閃的東西,以為這樣,自己就怕了嗎?

秦濤也下了車,臉色難看。

“吆,還有個穿西裝的,還帶著大哥大,兄弟們,咱們這次是要發財了啊!”

“大白天的,你們就這樣跑出來幹壞事,難道就不怕接受法律的懲罰嗎?”秦濤說道。

“哈哈,法律,告訴你,在這裡,我就是法,還有,別以為拿著那個破磚頭塊,咱們就害怕,告訴你,這裡沒訊號!”

三幫樓左手拿煙,右手也拿著那個閃亮的東西,此時的他,一臉的兇悍。

“秦總,您到後面去主持全域性,這種事情,讓兄弟們先上。”馬老六說道。

雖然對方手裡的傢伙是開刃的,但是馬老六不怕,因為他手裡的傢伙更長啊!

“你們這些人,最好立刻閃開,我可以不追究你們的責任,否則,你們的下半生,就等著在監獄裡面過吧!”秦濤繼續說道。

“哈哈,兄弟們,聽到了嗎?他在說什麼?”

所有的人都笑起來了。

三幫樓繼續開口說道:“咱們可不是嚇大的,號子裡又不止進去過一次了!兄弟們,給我…”

話說到這裡,突然就停下來了。

接著,咣噹一下,三幫樓手裡的明晃晃的東西,掉落到了地上。

他看到了什麼?

一群穿著軍裝的人,正在從卡車的後面躍出,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裡,都端著一把燒火棍(綽號)!

他們平時也就是打架鬥毆,攔路收個費用,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