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吳縣之戰（三）

“衝啊！”孫忠看到大軍衝過了被屍體堵塞的護城河以及已經穩穩靠在城牆上的五六架雲梯，立刻喜不自勝，忙下令加快行軍速度，想要奪得先機，先拿下城頭！

“將軍，賊軍上來了！”劉裕撤開雙弧盾，看到敵軍正在攀爬雲梯，大吼一聲。

“弓箭手，上前阻擊！”

諸葛侃剛巡視完兩邊城牆，他聽到敵軍正在上雲梯，揮手冷聲下令，忙讓城頭密佈的弓箭手上前，站在城頭往下拋射，對攻城的敵軍進行壓制。

“噗嗤！噗呲——”

守衛城頭的城頭密密麻麻的刀盾手，長槍手已經和登城的敵軍廝殺在一起。他們是整個守城軍中披甲率最高的部隊，基本人身一甲，部分精銳甚至一人雙甲，這堵人牆就是吳縣的第一道防線，也是白刃戰的開始！

所有參與戰鬥的人都明白背後就是吳縣，除了殺退了眼前的敵人沒有退路。不論是驍騎軍還是民夫，每一個人爆發出了令人想象不到的韌性和戰鬥力！

“殺賊啊！”

諸葛侃操持著一杆長槍，刺入了一名剛爬上城頭的賊軍胸口，那賊軍眼中帶著不可置信順勢掉落下去，隨即響起一聲驚心動魄的喊叫聲，但這叫喊聲很快又像是一滴水淹沒在吳縣攻防戰的戰場汪洋之中……

晉軍不是泥捏的，在四千多軍民的同心協力下，牢牢的扼守著吳縣西城的城頭。

尤其是那三千人人雙甲的先鋒軍，更是像一顆顆頑固的石子一般，在城頭攻守雙方的絞殺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劉司馬，”

只有不到兩丈寬的城頭兵道，密密麻麻的擠滿了雙方的將士，每一位將士的小腿以下都是血紅色的。並不是因為受傷了，而是因為地面上的屍體和血河。城頭上堆積的屍體已經讓人無法順暢的騰轉跳躍。

許多屍體、甚至是活生生的人，都直接被擠下了城頭，像下餃子一般，不斷的摔落在城牆下，不光是有天師道的反賊軍，還有城頭的驍騎軍傷兵抱著反賊軍跳城同歸於盡的，雙方都傷亡慘重。

“給我上，第一個攻上城頭的賞金一百，能拿下城門的賞金一千，升任聖教道令！”

反賊軍的八千援軍在孫忠的指揮下，不斷的衝破一道道火力線、攀延而上城牆，加入到混戰中，驍騎軍的境遇越來越艱難！

“兄弟們，不要慌，按照老辦法，配合阻擊。”諸葛侃指揮若定，他一刀砍翻一名正欲攀登城頭的反賊軍，趁著間隙環視左右大聲提醒著驍騎軍的將士們。

很快，驍騎軍的將士們恢復了神智，兩三個刀盾手圍住兩名弓弩手，然後兩名弓弩手在盾牌防衛的空隙中悄悄地放暗箭，一打一個準。

城下反賊軍的弓弩手因為正在進攻城頭，本就沒有放箭，加上他們的箭法十中無一，雙方交換比往往差距很大，很快就被驍騎軍的小隊偷偷消耗掉。

沒有弓弩手的助陣反賊軍本就攻勢受阻，加上驍騎軍改變了作戰方式，一個個配合得力，非常有效的減少了傷亡，這讓反賊軍進退維谷，只能衝上城頭送死了！

“快午時了。”

“傳令，讓兄弟們回來吧！”

孫恩還是坐在自己的天師大纛下，用手遮著雙眼，透過指間縫隙看了看已經高懸的烈日，緊握著一旁的扶手。

“中軍營上去多久了？”

“迴天師，前軍營的兄弟們都死完了中軍營才上的，但是晉軍的防守太穩了，中軍營現在也已經損失過半了……”

“傷亡太大了，讓孫忠撤了吧！”孫恩有些猶豫，他揚了揚手中的令旗，很快，大纛之下的指揮車在兩匹駑馬的拖動下，開始迴轉大營。

聽到城外傳來的鳴金聲，反賊軍們一個個歡天喜地的撤離了戰場，長舒一口氣。而在城外的中軍大帳，氣氛就沒有這麼融洽了。

前軍主將孫成光著膀子，身後揹著荊條，荊條上的小刺，將裸露的背扎出一道血跡，自己卻恍若未覺，猶自跪在大帳內。

大帳的左右已經坐滿了人。

孫恩的大帳裡，左手邊的最上首位置是盧循、徐道覆，再之後則是各地天師教的頭領，右手第一個是天師教道令，被孫恩封為都督的姚盛，接下來就是今日負責指揮攻城的孫忠。

“孫忠，本天師再給你五千人，今夜你繼續攻城，其餘各部按照先前部署圍城，不許放一人一騎離開吳縣，破城之後，雞犬不留！”

“謹遵天師之命！”

“謹遵天師之命！”

是夜，空中漆黑一片，莫說玄月，竟沒有半點星光。

吳縣城內，驍騎軍吃完了飯，正休整著，伴隨著城外隆隆的戰鼓聲，上萬反賊軍在孫恩的指揮下，再一次進入了驍騎軍弓弩手的射程範圍內。

雖然已經知道城頭上的主將並不簡單，也不是看到平民就不下手、眼睜睜看著己方登城的蠢貨，但白日裡能用平民消耗消耗城頭守軍的器械和精力，也是在一定程度損耗了晉軍不少的軍械！

夜裡攻城晉軍的器械一定會有所減少，加上車輪戰，破城有望啊！

“弟兄們，給我上！”

亂世人命不如草芥，草還能取暖煮飯呢，人卻還要消耗糧食，在孫忠一聲令下，反賊軍密集的火把開始向吳縣移動，這也意味著夜戰正式開始了！

在這近萬的反賊軍中，摻雜著過半的老幼。他們或在木製大盾的掩護下扛著簡易雲梯，或推著本就稀少的，笨重的雲梯車，利用身邊的人做掩護，或是自己成為他人的掩護，一步步的接近吳縣城牆。

有道是人馬上萬，無邊無岸，所以當這一萬的反賊軍進入城牆一里的範圍內時，孫忠統領的中軍後隊人馬還沒有看到盡頭。

看到敵人進攻，劉裕立刻讓城頭上的投石機立刻轉換了目標，優先定點攻擊正在行進中的雲梯車和攻城車。

隔著七八里的投石機和萬鈞神弩，一輪齊射都不一定死個幾十個人，但一旦進入射程就會給敵人以重創！

隨著驍騎軍的投石機炮車和萬鈞神弩兩大利器開始發射，城內的民夫壯丁也肩挑人扛著滾木礌石上了城頭前來支援，從城樓向下望去就會發現城內萬家燈火，猶如白晝！

在大小投石機和晉軍漫天弩箭的壓制下，反賊軍不敢停頓，反而速度還快了一些，頑強的向城下推進。

他們不敢慢，身後就是督戰隊的大刀，一不小心因為畏懼進攻退縮不前他們的人頭隨時就會落地！

當反賊軍前隊人馬推進到城牆下的時候，傷亡已近過千，接近半數的重型攻城器械也在路上被晉軍大型防具所損毀，只有總數不到兩架雲梯車的和三架攻城車順利接近城牆，其它還有十幾把加長的簡易雲梯。

好在經過幾日的不斷推進，護城河被堵塞的距離已經超過五百米，而且戰後因為怕引發瘟疫，雙方都抽空處理了戰死的屍體。

不然只怕屍體早就已經如同麻餅上的芝麻一樣鋪滿了地面、無從下腳。

前軍一靠近城牆，便架起了雲梯和攻城車，密密麻麻的賊兵像螞蟻一般一般向城牆上奮力爬去。

晉軍守軍也毫不客氣，火油金汁、礌石滾木，箭矢槍頭、刀棍並用，反賊軍或喪生於火海，或從雲梯上摔倒在城牆下，或在城頭晉軍的亂刀之下倒在血泊之中。

“兄弟們別跟賊軍客氣，拿出我們殺胡虜的實力，讓孫賊見識見識什麼是驍騎軍，什麼是北伐鐵血漢子！”

諸葛侃漸漸察覺到今夜攻城的反賊軍明顯不是白日的那波，但他依然覺得反賊軍不可能有機會破城，除非自己和狼衛全數戰死，否則他是不允許反賊軍踏進吳縣一步的！

前七次攻城一般殘酷，甚至更加血腥的城牆攻防戰再次拉鋸上演，白刃戰再次開啟。

這也能看出，其實反賊軍的精英不是不能打，只是在組織性上沒有驍騎軍那麼嚴密，白日裡戰鬥鳴金收兵是因為孫恩用的不是主力，隨著緊密的戰鼓聲越擂越響，黑壓壓計程車卒頂著箭矢，繼續向吳縣西城推進，攀登。

四面城牆的主將得到諸葛侃的傳令兵提前通知，並沒有因為這一反常的現象而手忙腳亂。

其實能獨當一面城牆的主將，都是有幾把刷子的人，即使沒有諸葛侃的提前通知，也不會說就被這一個變數給擊敗。

城頭上還是一片刀光劍影血肉四溢，甲冑效果畢竟有限，不能完全的保護每一位驍騎軍的軍士。

諸葛侃灰頭滿面，他的盔甲上全是敵人的血，他著急傳令兵們：“告訴城下的百姓，有血性的，有把的男人，不怕死都給我上來，保家衛國的時候到了！不想妻兒老小落入敵手的上城頭，每人發一根長竹，支援兄弟們守城！”

“諾……”

城中距離城牆近的百姓聽說孫恩要屠城，大部分都把房屋給拆了，換成了滾木礌石，有一家郭氏富戶把後院的一畝青竹全砍了支援前線，那都是十年以上的成竹，堅硬無比，剛削好送到，正等著人用呢！

反賊軍一名名、一群群的突破密集的防護攀上城牆，和城牆上的驍騎軍廝殺在一起，妄圖擊垮驍騎軍的防禦，可以乘勢奪城。

“都別怕，見了血就沒什麼了！男人嘛，總要經歷這一關，過了今夜你們就是真正的男人了！”

驍騎軍則是一名名的傷員被抬下去救治，一隊隊的民夫隊在諸葛侃的激勵下登上城牆，準備和反賊軍對撞在一起，他們與驍騎軍合力，一同將登上城頭的反賊軍撞下城牆，或者斬殺在城頭，死死的扼守著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