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紅色怪魚不斷撲騰,呆滯的眼睛看著從自己嘴裡滑出的食物,腦子裡泛起迷糊。

這還是它第一次遇到有東西能夠進入自己口中之後,還能好端端地溜出來的。

只不過撲騰的身體離他還是越來越近了。

怪魚張開大嘴,眼中只剩下眼前的食物,絲毫不在乎自己已經被脫離水面離死不遠。

就當尖銳的獠牙咬向那個從自己口中逃出去的傢伙時,王福安動了。

王福安雙腿發力縱身一躍,在怪魚肚皮下借勢一滾,再度向前衝去。

就在怪魚即將把那吐出來的傢伙撕咬成渣的千鈞一髮之際,王福安終是使出渾身解數來到他的身側。

最終暴喝一聲:“走!”

右手匯聚內勁推在伊然腳下,將伊然推出數丈,恰好脫離怪魚大嘴的攻擊範圍。

而他自己卻因為力竭再加上內勁的反作用,身體向著怪魚的嘴中倒去。

王福安的半個身體已經進入了怪魚口中,聞嗅著怪魚口中的惡臭,看著各種汙穢的腐爛之物,不禁噁心欲吐。

但心中想到自己終於是要解脫了,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怨恨。

自己這麼多年來兢兢業業,付出的努力比別人多了無數倍,只是修為卻遠遠落後於他人。

自己的努力不僅沒有給自己帶來改變,反倒是成為別人的笑柄,這努力就是個笑話。

原先只有那個愛喝酒的老人,願意幫助自己,認可自己的努力。

可是在魔獸潮剛剛來臨時,都沒有撐過數十個回合,就替一個後輩擋住那道攻擊而身亡。

唯一那個會認可自己的老人就這麼死去,王福安覺得自己今日拉起那麼多條二階怪魚,甚至還有一條三階的,似乎也該滿足了。

大嘴緩緩閉上,耀眼的日光被遮蔽,王福安的眼中所能看到的光明越來越少。

似乎是已經認命,王福安閉上眼睛等待怪魚徹底閉上嘴,將自己嚼碎吞食。

就在他迎接自己死亡的來臨時,他突然又感到一股力量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自己的身體在這股力量下突然飛了出去,眼中幾乎難以看到的光明再度復甦豁然開朗。

自己竟然死裡逃生,不知怎的就逃出了怪魚的大嘴。

他之前被無形的力量推了一把才避開怪魚的撞擊,那時候因為全神貫注在射出魚矛之上還沒在意。

但是這次分明就是有強者將他在死境之中給拉了出來。

王福安站定若有所思地看著依舊趴在地上沒有動靜的傢伙,心中盡是疑問。

“不是這個奇怪的傢伙,難道還真有什麼強者會關注自己這麼個小人物的生死?”

在王福安短暫的生死徘徊之間,怪魚又受了不知多少攻擊,已經奄奄一息。

可是因為王福安的片刻呆滯,仍舊是被怪魚臨死撞了一記。

置於死境都沒死成,卻因為發愣被怪魚偷襲,王福安在憤恨和不甘中身體被撞飛出去,倒在了那個奇怪傢伙的身旁。

怪魚的臨死一擊,雖說一身怪力已經十去七八,但也不是才大武士巔峰的王福安能夠輕而易舉毫髮無傷地擋下的。

更何況還是在王福安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背後的衣服盡數被撕裂,多年勤奮刻苦鍛鍊才積攢下的精壯肌肉上,盡是被魚鱗劃出的傷口。

傷口最深處已經能夠看到體內的腸子,以及隱隱跳動的心臟,雖是皮外傷,不過也是傷得不輕。

本來伊然完全可以替這個心地善良的傢伙擋下這一擊,不過自己既然已經出手幫了他兩次,算是還清了他冒死出手“救”自己這份恩情。

這第三次如果還是沒能逃過死劫,那隻能算是這傢伙的命不好。

不過身處帝國,在這個年紀也才大武士巔峰的修為,他的命當真算不上有多好,比起風火公國那些一輩子堪堪踏入武士的傢伙,還真好不到哪裡。

王福安昏迷之前仍是看著自己冒死救下的傢伙,既然他能從怪魚嘴中完整地滑出來,應該是那種福源深厚的人。

而且他比自己年輕不少,未來絕對能夠走得比自己更遠,只希望他還活著就好。

當王福安昏過去之後伊然就睜開了,看著倒在自己身旁的傢伙,心中被圍剿帶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這個世界有暗自己也會有光明,否則伊然都要懷疑自己想要改變世道的想法,究竟是為了誰。

曾經那個世界資訊透明化,人人都可以學習到精深的知識,在大多數情況下人人平等。

如果這個世界變得跟那個世界一般那該多好,沒有智慧的魔獸當真還能是人類的大敵?

自古以來都說俠以武犯禁,只要是有著過人武力的傢伙,終歸是會去追求更多的東西。

哪怕是金錢帶來的貧富差距,也會給世界帶來不公,強者越來越強,弱者越來越弱,這似乎又是定數。

伊然不禁又閉上了眼不再思考這種超出他認知的東西。

即便他見過了曾經的那個人人安居樂業的輝煌盛世,如今才金丹中期的他也無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變這個世道。

說到底還是要有著足夠壓制一切敵人的力量,才能夠掌握話語權。

俠以武犯禁,就應該用更可怕的武力鎮壓甚至斬殺他,讓其再不敢犯沒有機會再犯。

當伊然閉上眼,不遠處就有兩個修為才入武士的少年少女狂奔而來,臉上滿是焦急。

來到兩人身旁,熟練地扯住兩人的胳膊,搭在了脈搏之上。

兩人對視一眼,焦急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沒有絲毫猶豫就將兩人扛起朝著遠處的鎮子衝去。

這般魔獸潮遠不是他們一兩個鎮子的修士能夠守下來的,他們能做的也就是稍稍延緩魔獸潮的推進速度。

只等到幾層水閘被攻破,他們也就會任由魔獸潮北去,沿途還會有很多個鎮子與他們一樣,不斷攔截魔獸潮的北去。

拿人命去換魔獸潮的北去速度,或許是有極少人真心願意或是斬殺魔獸換取資源,但更多的還是來自於沂水城的壓力。

鎮子需要上交的賦稅,以及強者對弱者的剝削,都足以讓想要反抗的村鎮吃不了兜著走。

好在大多數水中魔獸並不會直接上岸對鎮子進行破壞,沂水城也不會讓這些鎮子的人拼死抵擋魔獸潮北去。

因此除了那些貪生怕死之輩算是被脅迫之外,大多數人也只將阻擋魔獸潮視為互惠互利之事。

在伊然與重傷昏迷的王福安被揹走之後,幾道大閘在短短兩炷香內就被接連攻破。

兩岸無數修士開始徹底岸邊,唯獨屈指可數的幾個大武術家,且如王福安一樣能夠將魚矛在極遠處射入魚鰭下要害處的強者還在繼續出手。

將一條條運氣不佳的魔獸從梅花江中拖上岸來,但對於魔獸潮的大勢而言,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鎮子邊緣的一處佔地極大的院落裡,所有的重傷者都被聚集在這裡,不少傷者缺胳膊斷腿,甚至還有少了半段身軀的。

院落裡到處都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和痛入心扉的冷意。

或許在戰場上拼命時,滿腔豪情之下還不覺得傷勢有多痛,可等到躺在院子裡聽到其他人的嚎叫,才終於感受到來自傷口的痛徹心扉。

這個院落,可不是那些輕傷之人能夠輕易進來的。

伊然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勢,氣息也是平穩,被那個少年直接扔在了院子外的平地上。

只當他是那些,還未戰鬥就被魔獸潮的聲勢給嚇暈過去的軟蛋,救他都是浪費氣力。

王福安則是被那個少女急匆匆背入院子中,找了個床榻給安頓下來,更有煉藥師立馬急匆匆趕來,在傷口上撒下一把把藥粉。

哪怕王福安還處於昏迷中,仍舊被痛得身體顫抖,口中不斷冷哼,而且院子裡與他這樣情況的還不在少數。

如此多的傷員,煉藥師都拉過來做郎中的夥計,可想而知醫護人員有多缺,就別想著還能一針一線將傷口縫合之後,再進行治療了。

似乎在這時世界中,伊然還從未見過有人使用針線縫合傷口的。

感知探測著院落裡場景的伊然,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戰死於魔獸潮的修士極慘,但缺胳膊少腿甚至少了半截身子的這些人,活了下來卻更顯悽慘。

至於伊然身邊,則躺著好幾個跟他一樣氣息平穩,不見太大傷勢的年輕人。

將感知掃過那些人,除了一個是在裝暈,其他都是真的暈了過去,也不知他們是不是第一次正面與魔獸潮對峙。

伊然雙手撐地,晃了晃腦袋,假裝自己是真的從昏迷中醒來,就看到身前那個將自己背來的少年,對自己投來極為不屑的目光。

還沒等伊然講話,那個少年就率先開口,語氣極為不善道:

“首先你不是我們鎮子裡的人,我也不管你的來歷和目的,只是在戰場上暈過去這種事就讓我看不起你。”

“既然你沒有受傷,那就自便吧。”

就在這時,幾個跟在王福安身上扯動繩索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看到已經醒了過來站起身拍打衣角灰塵的伊然,立馬圍了過來笑道:

“兄弟你醒啦,你可給我們說說看,你是怎麼被那怪魚吞下肚子,還能活著出來的?”

少年聽到幾人的話語,目瞪口呆更是懷疑人生,還有人在被魔獸吞下之後能夠活著出來的?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