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一座八面漏風的木屋大門,屋內比外面安靜不少,皆是重傷昏迷之人。

剛上過藥粉還未包紮起來的傷口裸露在外極為瘮人,少數不多的聲音都是身處昏迷之中的傷者發出的輕微冷哼。

少年在屋內掃視一圈,完全沒有被眾人的傷勢嚇到,顯然這種場景已經司空見慣。

不過片刻,少年就找到了王福安的所在,鬆開伊然的衣角狂奔過去。

與少年同時出現在江邊的少女,也蹲在床榻旁,看著昏迷中仍在輕輕顫抖的王福安。

少年蹲到少女身旁,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那麼默默看著昏迷中的男人。

之前這個男人被鎮子上的人侮辱他哭了,但在看到受了重傷,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否醒過來繼續戰鬥的時候,少年反而沒有哭泣。

只是雙手緊握,咬緊牙關,視線一刻不離。

伊然走到少年身旁,看著趴在床榻上的王福安,眉頭稍稍皺起。

整個背部都被撕裂出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哪怕是灑滿了藥粉依舊無法抑制血液在將藥粉浸透之後再度滲出。

這種傷勢,可以說是真正的皮外傷,放在前世只要是個過得去的醫院就肯定能夠治好。

或者用三階以上的外用恢復藥粉,都可以強行抑制住傷勢的惡化。

可惜在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治療外傷的技巧,也沒有藥效強大的藥粉,唯有兩個孩子瞪大眼睛期待著奇蹟的降臨讓這個男人能夠醒來。

伊然走到少年身邊,伸出雙手摸了摸兩人的腦袋,將兩人的髮型全部弄亂。

處於悲傷之中的兩人就要伸手排開這個青年的爪子,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不聽自己的使喚。

在看到這個青年走到王福安身側,伸手揭開糊在他背上的藥粉時,兩個孩子更是心神大震想要尖叫出聲,卻發現自己連張開嘴巴都做不到。

在兩人駭然的眼神中,王福安背上因為沒有藥粉的抑制,又有大量鮮血滲出,瞬間染紅了整個床榻,滴落在兩個孩子的腳下。

兩個孩子憤怒而絕望,雙目都變得通紅。

怎麼也無法想到同時揹回來的兩個人,這個沒有受傷就昏迷過去的傢伙,為何醒來之後還要害死王福安叔叔!

就在兩人即將崩潰的時候,一道聲音直接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

“仔細地看著我的動作好好學著,以後用你們自己的雙手去殺魔獸去救人,而不是無能地哭泣,無能地期待著奇蹟的降臨。”

伊然從空間戒中取出天黃奇楠的邊角料,左手捏住末端,右手指間劍罡凝聚。

右手不斷揮動,將天黃奇楠削成肉眼難見的木刺,那速度直接讓兩個孩子的眼睛都感到模糊。

隨後又是一道聲音傳入兩個孩子耳中。

“將蠶絲接於木刺之上,一階土蠶絲,二階木蠶絲都行。”

兩個孩子剛剛聽到這句話,伊然手中的木刺已經刺向了王福安的脊背。

剛剛還想看著這個青年如何救人的兩個孩子,頓時就變得眥目欲裂。

只見這個青年竟是將木刺直接在王福安的皮肉傷縫合,將王福安背後的巨大裂口直接縫合起來。

這與家裡孃親為他們縫合破裂的衣裳又有什麼區別?

他們心中焦急欲死,可是身體卻難以動彈分毫,腦中也遲遲沒有出現任何聲音。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青年的動作已經停下。

在兩人眼中,王福安的後背已經被蠶絲緊緊地縫合到了一起,纏繞的絲線比起家裡孃親縫補的衣裳還要難以入眼。

雖然心中憤恨無比,但他們也敏銳地發現,傷口中滲出的血比起剛剛覆著藥粉還要少得多。

這時終於又有聲音傳入兩個孩子的腦中。

“接下來就只需將外用的療傷藥粉灑在傷口處就行,這種傷勢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要不了半個月就能恢復如初了。”

伊然從空間戒中取出一份,已經是不知什麼時候煉製的,一種極為常見的三階藥劑血靈散。

隨著手指抖動,白色的粉末從瓶口緩緩流出,灑在縫合的口子上。

等到伊然做完這一切,之前王福安還在冷哼著不斷顫抖的身體,竟然安靜了下來,甚至還發出輕輕的鼾聲。

就在這時木屋外傳來一陣匆忙而雜亂的腳步聲。

伊然直接施展出七星踏,瞬間消失在兩個孩子眼前。

在一群人衝開木門抬入傷者的同時,與他們擦身而過,走出木屋來到梅花江邊,沿著梅花江北去。

突然感到沒有力量束縛著自己的兩個孩子,立馬起身站起,來到床榻前仔細地檢視王福安的情況。

在發現他的脈搏跳動得強壯而有力時,才終於放下心來,同時耳邊又傳來醫者的聲音。

“你倆幹嘛呢,允許你們進來探查傷者也就算了,你們還去動他,不知道稍微一點點的動靜就可能讓他徹底死去嗎?”

出聲的老者拎起寬大的袖口,義正詞嚴地走向兩個孩子。

臉上盡是傲慢和自負,再看到自己親手煉製的藥粉被揭開扔在地面時,立馬勃然大怒。

“無知小兒,趕緊滾出去,誰讓你們動手揭去藥粉的,你們這是在殺人,知道嗎!”

“以後這個院落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老人鬚髮皆已花白,身上穿著的法袍都已凌亂不堪,胸口的兩片葉子也沒有絲毫出奇之處。

只是另一邊擁有兩片葉子的青靈草,讓他在鎮子裡有著極為恐怖的地位。

他是鎮子中煉藥術最高的老人,同時還懂得醫術,是整個鎮子都得奉為上賓的前輩。

實在是因為每年都要遇到兩次魔獸潮,一旦受傷都要依仗老人煉製的藥劑。

鎮子裡那些想要獲得提升修為的藥劑,也都需要麻煩老人出手。

因此老人雖然該出力時毫不含糊,但是長久以來也養成了頤指氣使的脾氣。

在這個鎮子裡,竟然還有人膽敢浪費他煉製的藥劑,這讓老人如何也接受不了。

兩個孩子聽到老人的訓斥,什麼話都不敢說更不敢哭泣,低著頭拇指不斷搓揉緊握的拳頭。

最後看了眼王福安,就要挪動腳步朝著木屋外走去。

老人走到王福安床榻前,就要低頭拾取自己辛苦煉製的一階藥粉煉血散。

他自己心裡也明白,倉促間煉製出來的藥粉連一階都算不上,但他卻聞到了非同一般的藥香。

顧不上拾起自己煉製的藥粉,精神力探查而出,瞬間就發現了王福安的異樣,他的傷口竟然被人用二階木蠶絲給縫合起來。

可老人顧不上這等“惡劣行徑”,湊近鼻子在傷口上聞嗅,精神力掃過傷口竟是發現傷口已經開始結痂。

不由駭然出聲“三階血靈散”!

隨即顧不得自己的疲倦和憤怒,拎著衣袖拖著沉重的步伐跑到兩個孩子身前,攔住她們的去路。

“你們兩人老實交代,王福安是怎麼回事。”

“還有,是誰將他的後背跟縫衣裳一樣縫起來,簡直慘無人道!”

“老實說,給他們敷上的藥劑,你們還有沒有,趕緊交出來。”

看著老人憤怒和倉促的樣子,兩個孩子更是急得不知所措,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久久不願流下。

木屋大門在此刻又被人推開,來者同樣也是一位年紀較大的老者,看著兩個孩子的目光笑意盈盈。

但在抬頭看向老人時,瞬間冷了下來:“李淮你這個糟老頭子,把這當你家了啊,不就是個二階煉藥師嗎,瞧把你能的,就差要上天了。”

“你等著,要不了幾天我也能煉製出二階藥劑了,到時候看你如何作威作福。”

李淮毫不示弱,怒罵道:

“宋制你這傢伙讓開點,別以為你是大魔術師就能壓著我,看看我一聲呼喚,有多少人願意為我出手。”

宋制皺眉,他與李淮之間早就極為熟悉,雖然不對付但也從未像今日這般針鋒相對,立馬就知道李淮這傢伙絕對發現了什麼緊要的東西。

低頭看向兩個孩子,和藹地低聲說道:“張天柳,張天梅,怎麼回事,你們如何惹到這個老不死了?”

弟弟張天柳聲音有些嗚咽,斷斷續續地說道:

“宋制爺爺,我和姐姐今日在江邊救回了王福安叔叔和一個昏迷中卻不是我們鎮子的青年。”

“我聽鎮子上的人說,那人是從魚肚子裡吐出來的,而且剛剛還在我們眼前,就在李淮前輩進入屋子的瞬間消失了。”

張天柳話還未說完,李淮的怒吼聲就傳來,嚇得張天柳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這小兒滿嘴胡言,竟然說那人在我進入屋子的瞬間消失,我怎麼就沒看到個人!在我精神力的查探下他還能消失不成?”

張天梅沒有理會李淮的怒吼,對著哭泣的弟弟,不僅沒有安慰反而狠狠地拍了他的腦袋,冷冷說道:

“那個哥哥剛才還說不要哭,要靠自己的雙手去殺魔獸去救人,你這就忘了!”

隨後女孩不再理會哭泣的弟弟,看著宋制說道:

“宋爺爺,那個大哥哥說用木刺接上蠶絲將傷口縫合起來,再塗上藥劑,王福安叔叔能夠在半月內恢復如初。”

宋制的眼神同樣一凝,抓住了關鍵那點:“縫合傷口,塗上藥劑,半月恢復!”

完全不顧與自己針鋒相對的李淮,就衝向王福安的床榻,精神力查探著王福安的傷口,卻忽然間發現了床榻下遺漏的木屑。

已經達到大魔術師修為的老人,身體顫抖著捧起木屑,說出的話讓聞訊趕來的所有人都陷入呆滯。

“三階血靈散,五階天黃奇楠。張天梅,你們救回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木屋內所有人都陷入呆滯,包括兩個親眼見證一切的兩個孩子,卻不知始作俑者早已沿著梅花江跟在魔獸潮後面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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