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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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江神逸訝然,“是什麼意思?”
雲西雁道:“就是把畫骨樓砸了,以後他們就沒這個門派了。”
幾人都十分吃驚,江神逸奇道:“就你一個人嗎?”
雲西雁道:“就我一個人。其實也是佔個便宜吧。我到雲州的時候還早,想著去畫骨樓看看,看到底是哪種勢力能養出易知心那麼個王八蛋來?沒想到那裡正在鬧內亂。哈,你是不知道,畫骨樓就那麼幾十個人,居然分成幾派打來打去。而且他們符劍師自己不動手,卻叫手下抽出骨頭來打架,不把他們當人,滿地白森森的骨頭,還挺噁心的。”
江神逸沒見過易知心,說起骨頭就想起了曛城之外的骷髏大軍,不由得皺眉,本能的反感。
雲西雁道:“我一看就覺得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先把那些傢伙都掃開,然後把他們的那棟樓給推倒了,說道:‘都給我滾,從此沒有畫骨樓了。’也不知他們聽不聽我的,反正當時也沒人反對,只是一鬨而散了。想來他們是答應了。”
她說的輕描澹寫,但當時的情況肯定是發生了一場大戰,戰鬥的過程無人知曉,戰鬥的結果倒算得上一件江湖傳說。只是符劍師勢力遠離江湖,雖然雲西雁戰績驚人,也不大能借此揚名立萬。
但憑這位姐姐的實力和她那種莽勁兒,在江湖上揚名還不是遲早的事兒?
江神逸嘖嘖稱奇,但也不放在心上,就當聽了個奇聞異事,道:“你小心吧,說不定人家還有落難弟子復仇記呢。我負責迎接你們幾位去會場,你們是坐一個艙呢,還是三個人坐一起?”
他說罷取出一個銀白色的珠子,一晃之下珠子變大,仔細看時,卻是由一圈圈風纏繞而成得銀色座艙,開啟一條縫隙,只見裡面鋪著柔軟的坐席,一個珠子就是一個房間,看著很是舒適。
花容夫人和雲西雁看向那位荀女俠,她年紀最長自然要先說話,荀女俠笑道:“咱們上山還有聊的時候,老身精神不濟,路上想補個覺,就一個人做一間吧。”當先上了風珠。花容夫人向雲西雁眨眨眼,自己也上了一個。
雲西雁鬆了口氣,她算得上半個自來熟,但畢竟這兩個人都有年齡差,聊起來費勁,尤其是那位老婦,氣度雍容,能和小輩們說說笑笑,但總覺得她身上帶著一股嚴肅,令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不自覺束手束腳。這時獨享一個包間立刻彷佛卸下了枷鎖,跳上一個銀珠,四處摩挲,又在座位上墩了墩,很是新奇,更道:“這裡頭向外看竟是透明的,外頭看裡頭看不見,裡面看外面一清二楚,這又是什麼符式?”
江神逸笑道:“這是我們研究出來的觀光符式。單向透明。”他沒具體解釋符式原理,反正雲西雁也聽不懂,“你裝飾家裡的時候想要的話可以聯絡白玉生暉,我們店裡也做裝修的,可以做整面的觀光牆。”
雲西雁打量著他,陡然察覺到他變化遠不止一點手段,道:“這東西挺貴吧?老姐我是個窮人,當不上你們的貴賓了。最多就花幾個酒錢——怎麼樣?晚上要不要喝一杯?”
江神逸嘆了口氣,道:“算了吧,我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時間。你看我眼圈都黑了,這都是睡不好覺的緣故。”
雲西雁仔細打量他,笑道:“沒看出你眼圈黑了,倒是覺得你和之前不一樣了。”
江神逸道:“怎麼不一樣?”
雲西雁沉吟道:“說不好,只能感覺出你比以前強大了。又或者我成了劍客之後變得敏銳了,反正感覺你很強。”
江神逸微笑,沒有說破——如果說他有比以前強的地方,那就是魂魄更強大了吧。
半年多的時間,他終於摸到了自己想要摸到的那道門檻。
這邊雲西雁上了銀珠,江神逸正要升起,突然那荀女俠的銀珠開啟,露出老婦人的臉,笑道:“江小哥,老身依稀看著,那鳥背上還有其他人?”
江神逸回頭一看,道:“是啊,這是今天我早上去接的貴賓,不喜歡坐風艙,說是坐在鳥背上視野好。其實風艙視野更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他這些日子除了接待賓客還負擔了一部分店裡的工作,開始還不習慣,到現在廣告詞已經張嘴就來。
那老婦人湊前看了好幾眼,道:“好像是個高個子和一個小女孩兒。他們能上,老身能不能上去坐一坐?”
江神逸有些無奈道:“這不大好。那兩位大人算是我們的人,所以無所謂坐在哪兒。那個位置其實不好,被風吹得厲害,論理不應該讓客人坐的。”
老婦人蹙眉道:“大人?什麼大人?”
江神逸道:“檢地司的大人……哦,也不能算是了。他是我師弟的一個老師,另外一個是我朋友……”
老婦人搖頭,道:“檢地司……算了,既然是他們,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說罷退回銀珠內,順手關上了門。
江神逸也不介意,手指一勾,三個風銀珠飄起,往電鳥的方向飛去。
此時雷鳥周遭已經綴滿了大大小小的風珠,彷佛群星繞日。江神逸坐回雷鳥頭頂,道:“走吧。”
雷鳥展翅而起,風珠伴隨,在空中如一道藍色的霞光,離開了潤草渡。喧囂遠去,草木靜靜等著下一波客人。
雷鳥起飛。雲西雁隔著觀光窗鳥瞰山巒起伏,山頂猶有白雪皚皚,這景色比昆崗少了幾分滄桑,多了幾分俊秀。她開始看著覺得壯闊,然而不久慢慢覺得單調,再加上風球之中不算十分安靜,有些單調的風聲噪音在耳邊嗡鳴,漸漸覺得睏倦,不知不覺睡著了。
離著鑄劍大會還有八日。
九皋山餘脈的一處背陰的山坡上,生長著大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雖然這個時節正是九皋山植被最好的時節,但這裡畢竟地勢太北,山峰頂上常年積雪,雪線以下也以松樹林為主,松綠深沉,甚少這樣綠的鮮豔好看的樹林。何況這裡是山坡的陰面,本該草木稀疏才對,哪裡像這樣,遠遠看去就像雨水豐沛之地的大森林一般?
像這樣的森林,一般都是生機盎然的,有鳥雀在枝頭鳴叫,兔鹿在林下覓食,勐獸在灌木中蹲伏,猿猴在樹梢間跳躍。更不必說蟲豸螻蟻之類,都是這生機的一部分。
然而這森林卻一片死寂。沒有風吹草動,沒有鳥鳴蟲聲,沒有一點兒生機,這是一片綠色的沙漠。
樹林當中樹木看似雜亂,似乎又有微妙的章法,盤繞彷佛迷宮一般,最中心卻藏著一座大寨。寨中是軍中常用的大帳篷。
帳篷中,一個頂盔摜甲的高大身影端坐。
“上柱國。”一個年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盔甲人不必回頭,就知道來者是這大寨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他在此地的副將,也是他看好的繼承人,他沉聲問道:“殿下怎麼樣了?”
年輕人的聲音很是古怪:“還是老樣子,神神叨叨,沒精打采的。我瞧他一時半會兒上不了陣了。”
上柱國眉頭一皺,道:“那就別理他了。虧我以前在龍庭聽到成王殿下的賢名,哪知聞名不如見面,居然是這樣不成器的……他不上陣正好,省的他在旁邊妨礙,叫我也落得北方上柱國的下場。咱們三路人馬已經整裝待發,也不需要他指揮。你的隊伍準備好了麼?”
那年輕人昂然道:“早準備好了。我已經與鬼推磨結算任務,所有的鯊魚都準備好置換,只等潛入深海。”
上柱國道:“很好。這回你來率領內路,帶著請帖從正路光明正大的進入琢玉山莊。少將軍率領外路人馬從外圍突擊上山。最後一路則由那個人帶著,做摧心一擊。齊頭並進,何人可當?”
那年輕人忽然默然。上柱國道:“怎麼了?”
年輕人嘆道:“我覺得,這次行動我也好,少將軍也好,雖然殫精竭慮的準備,卻只是為那個人做嫁衣罷了。”
上柱國一笑,這話雖然是私心,但私心人人都有,尤其年輕人需要上進,私心也是動力,道:“你不要管那位。他早晚會走,不會留在雲州,到時自有他的位置,只是這此行動必須用他罷了。你的對手是少將軍,我這個上柱國的位置終究你們中一個人的。而我,更看好你。你是萬里挑一的天才,這樣年輕就是劍客,幾年之後做個名副其實的上柱國綽綽有餘。”
年輕人略赧然,道:“屬下慚愧。上柱國春秋正盛……”
上柱國好笑道:“我也沒說我要死啊。只是後浪推前浪,也該到你們年輕人的一代了。我是不介意雲州出一個最年輕的上柱國的。這回行動勢在必得,你們兩個誰立下更多的功勞,誰就是我的繼承人。”
那年輕人叉手行禮。
上柱國最後道:“這回那位且不論,你們兩個兩路都不容易。外路更難,內路更險,都有發揮的餘地,也都有十足的危險。若你們其中有一路遇難,我不會出手相救的,我只會在關鍵時刻行雷霆一擊。你們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