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點點頭:“拆分出宣府和懷來,劃歸北直隸,是個好主意。太上皇能在懷來城外的土木堡遇伏,完全有宣府預警不及時的責任。

將宣府納入直隸,再在宣府與懷來之間修一段長城,若是蒙古大軍殺到,可以點燃烽火臺,及時提供預警,這樣就很難再發生土木堡那樣的悲劇了,最不濟起碼皇帝可以及時跑進居庸關。

不過很多東西,實施起來阻力太大,還得一點一點的來。”

說完這些,朱祁鈺立即又搖搖頭:“不過到時候這些也和我沒關係了,迎回了太上皇,我就要交還皇位,回齊國就藩去了。”

黃溥知道這是皇帝要自己站隊表態了,連忙起身跪在地上,規勸道:“陛下萬不可有此念,天下神器,豈能像件玩物一樣,讓來讓去。

再說真要是請太上皇復位,不僅陛下全家無法自處,就是文武百官,也會迷茫徘徊、無所適從。咱們大明更是已經經不起動盪了啊。”

“可是我是僭居天位,若一直戀棧不去,從法理上怎麼說?就算天下臣民允許我當一輩子皇帝,那我死後呢,身後事當如何?我的子孫當如何自處?”

黃溥聞言,不假思索地回道:“陛下看看現在的大明,北方,遭遇了土木堡之變,戰沒大軍五十萬,不僅國力大損,更是使我大明威嚴掃地,導致朝鮮等藩屬國,因此而輕視大明。

在東南,鄧茂七、葉宗留領導的起義,席捲數省,叛軍數目一度達到幾十萬之多。

而西南方向,更是不堪到了極致,先是奸臣當國,放棄了漢土交趾。緊接著放棄交趾引發了連鎖反應,麓川思氏因此以為我大明軟弱可欺,發動大規模叛亂。朝廷花了十幾年時間,四徵麓川,先後投入數十萬軍隊,方才勉強成功。

但是剛將麓川壓制下去,西南便爆發了苗亂,又是綿延數省,朝廷將征討麓川的明軍主力精銳,全部派去鎮壓苗亂,還不夠用,竟然還得再次增兵。

如今我大明風雨飄搖,動盪不安,一副末日景象。走到如此地步,必須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微臣斗膽,以為太上皇回京之日,應當下罪己詔,禪位於陛下,以慰天下人之心,以延我大明之國祚。

陛下受禪正位,將來自然父子相傳,子孫相繼,祭祀不絕。”

朱祁鈺滿意地點點頭:“其實對這些功名利祿,我是真不感興趣,我就只喜歡玩女人。只是一旦當上皇帝,就算是騎上老虎下不去了。就算我自己不在乎性命,卻也不想讓我的女人,將來毫無尊嚴地被勒死殉葬。”

說罷,朱祁鈺親自起身,將黃溥扶起,又問道:“澄濟,你說現在的山西戰事,應該如何。我想要離間瓦剌內部幾位掌權人的關係,並迫使也先延緩送歸太上皇。

我想讓太上皇在瓦剌住上個兩三年,等我權力穩固了,再把太上皇接回來進行禪位儀式。”

黃溥聞言,連忙毛遂自薦:“微臣不才,願為陛下做一回說客。先去阿剌知院處,勸他配合陛下行動。然後再赴也先大營,警之以利害,令其回心轉意,一時不敢送太上皇回京。”

朱祁鈺點點頭:“你告訴阿剌知院,我可以支援他取代也先,成為瓦剌的新首領。也可以支援他接任蒙元太師之位,統治西蒙古。

不過我只支援他本人統治西蒙古,至於他死後,他的子孫怎麼樣,還要另談。我不保證會不會征討他的子孫。

這點你一定要跟他說清楚,信用對我來說極端重要,能答應的答應,不能答應的不答應。只要答應了的事情,我便絕對不會背棄承諾。”

黃溥連忙應承了。

“具體的細節,你和行義一起商量吧,討論好了,寫個具體的條陳給我看一下就行了。”

朱祁鈺說完,便留下二人用飯,自己出了西偏房,穿過正堂,來到東偏房的側門處,打算偷聽一下於謙和蕭靈犀的對話。

哪知另一個小偷來的更早,正豎著耳朵在那裡認真傾聽呢。

朱祁鈺見狀,便從後面將林香玉環住,湊在佳人耳邊悄聲揶揄道:“可算被我抓住現形了,堂堂王妃,怎麼像只小促狹鬼一樣,偷偷聽牆根兒呢。”

林香玉冷哼一聲,做個請的手勢,悄聲回擊道:“您行您上啊,以為奴家稀罕來做壞人。要不是有一個叫做朱守門兒的混蛋苦苦哀求懇請,奴家有這功夫,正在家裡享清福呢。”

“哼,我不就是在門外,聽著你洗了一次澡嘛,而且那次還是你求我在外面守門的,我又沒偷看,伱就記著不放了。以後你再叫我朱守門兒,我就叫你林聽房。”

林香玉紅著臉回道:“還是林聽床更好聽一點,夫君說呢?”

朱祁鈺將下巴倚在佳人香肩上,笑著點點頭表示贊同,便欲進一步軟玉溫香。

只是當兩人還要繼續調情的時候,就聽到裡面說到了重點。

只聽蕭靈犀對於謙說道:“我送於尚書的第二句話,是希望您在接下來的大戰中,留有餘地,不要出太出風頭,也不要逼迫勳貴們太過。

您想啊,如果擊退了瓦剌,您便立下了不世之功,聲名和威望都會達到他人難望項背的程度。

皇帝心胸並不狹隘,您出出風頭,對他來說也無所謂。但是您若是壓得其他文臣武將都出不了頭,到時候這些人見跟著皇帝沒法破局,最後一窩蜂全去支援迎回太上皇了。

這樣一來,您是功成名就了,您爽了,皇帝卻要為您揹負巨大的政治壓力。

說白了吧,您要是死心塌地地跟著皇帝,皇帝也願意替您扛下之份壓力。若您總是左右搖擺,反覆橫跳,一會看上去忠於太上皇,一會看上去忠於皇太后,一會又貌似忠於皇帝,過幾年又看上去忠於皇太子了。

您要是一直這樣搞的話,那皇帝也很迷茫啊。皇帝也有母親,也有一堆女人,不可能為了成全您一個外人的高風亮節,皇帝就帶著自己一家人去死啊。”

于謙嘆口氣,剛要接話,蕭靈犀擺擺手,又繼續說道:“您要是想說社稷為重、君為輕,那我勸您還是趕緊打住吧。這種車軲轆話,換您自己是皇帝,您也不愛聽啊,您說這個不是故意氣陛下嗎。

哪怕您說您要死心塌地地忠於太上皇呢,皇帝也能接受。靖遠伯不就是太上皇的死忠心腹嘛,皇帝也沒拿他怎麼樣,要權給權,要兵給兵,要爵位給爵位,要世襲罔替給世襲罔替,哪裡都沒有虧待他啊。

您現在去和皇帝說,您就是明確要忠於太上皇了,皇帝最多就是讓您出去領兵打仗。到時候,侯爵會給您,世襲罔替也會給您,讓您一輩子風風光光的,封妻廕子,富貴而終。

但是皇帝的要求就一條,您要給個痛快話,公開個明確不變的立場。”

于謙嘆口氣,苦著臉問道:“如果我要忠於皇帝的話,皇帝具體需要我怎樣公開立場?”

蕭靈犀笑道:“這也是我要送您的第三句話。皇帝的要求有三:第一,待太上皇回到京師,立即由您帶頭上書,要求太上皇下罪己詔,正式禪位於皇帝。

第二,您要上書否定先帝為太上皇留下的內閣輔臣,也就是把楊士奇、楊溥、楊榮列入奸臣行列。三楊輔政期間,目光短淺,胸無遠略,棄土失地,廢馳軍備,以至南失交趾,麓川屢叛;北縱也先,瓦剌坐大,終有土木之敗。

三楊必須為他們所做的一切禍國殃民之事付出代價。而且否定了三楊,才能進一步否定太上皇的亂政。不過這第二條要求不急,可以慢慢來。

第三,您要接受齊王妃送的宅子和女人,就像安遠侯和皇太后孃家聯姻一樣,您也要和齊府聯姻,徹底綁在皇帝的戰車上。

現在王府人丁稀少,只能讓您納齊王妃的義妹為妾。等皇帝有了兒女,可以與您家進一步結成更正式的姻親。

到時候血脈相連,姻親穩固,您不會背叛皇帝,皇帝也不會背叛您,豈不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