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蕭靈犀遊說于謙 新皇帝問計黃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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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是跑不掉了,于謙猶猶豫豫地進了東偏房。好在已經在這裡吃過兩次飯了,如今也算輕車熟路。
房中靜悄悄,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動。往裡看時,只見蕭靈犀笑盈盈地坐在軟榻上,手裡拿著本書,看得正入神。
于謙只得走到近前,苦著臉拱手行禮:“微臣見過蕭妃娘娘。”
蕭靈犀聞言,詫異地抬起頭,連忙澄清道:“於尚書不要亂叫,我可不喜歡皇帝,更不是皇帝的女人。”
這下輪道于謙詫異了,竟然還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直說自己不喜歡皇帝。換成一般人,這一句話,就夠腦袋搬家了。
蕭靈犀卻不以為意,只是笑著讓座:“下面冷,於尚書到榻上來坐。今天這頓鴻門宴,沒那麼好吃的,於尚書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王妃正陪太子寫字呢,一會才能過來,便讓我來先陪於尚書閒聊一會。”
于謙好奇地問道:“是王妃接見我?”
蕭靈犀笑道:“對呀,不過於尚書不願意和王妃談的話,您也可以自由選擇:皇帝、宣懿太妃、齊王妃,王府裡一共就這三個人有資格和您說話,您可以選一個呀,我替您叫去。
不過我勸您一句,還是選齊王妃吧。因為這仨人,不論誰來,說的內容都是一模一樣的。齊王妃起碼好看、養眼,而且注意形象,不會潑婦罵街。
要是換了皇帝或者太妃過來,到時候宴會被弄得體面全無,您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
于謙聞言,連忙拱手:“那還是和王妃談吧,今日之事如何,還請靈犀姑娘提點一二。”
蕭靈犀搖頭苦笑道:“今天宴會的正題,就是齊王妃代表整個王府,包括皇帝和太妃在內,向於尚書代表的文臣,俯首乞命,求你們給齊王府上下幾十口人一條活路。”
于謙聞言大驚:“這不是指責我們有不臣之心嗎,冤枉啊,皇帝為何這樣看待我們。”
蕭靈犀埋怨道:“行了,於尚書,雖然你們都是學富五車的兩榜進士,論學問,皇帝肯定比不過你們。但你們要是因此就覺得皇帝是個傻子,那就太過分了。
就你們那些小算盤,別說皇帝,就是我這個低賤的小女子都能看得出來。土木堡之變剛發生的時候,你們就計劃好了,把當時的郕王推上皇位,讓他去背鍋,仗打輸了,就讓他死社稷,擔罵名。
但是萬一仗打贏了呢,把太上皇迎回來了呢?伱們就再等個十年八年的,等太子長大了,然後讓郕王府的王妃或者側妃,一碗藥把皇帝送走,讓太子登基。這樣皇位就又回到太上皇一脈了。
但是你們把這個世界想象的太美好了,新皇帝怎麼可能乖乖等著你們喂他喝藥呢。
這就是今天鴻門宴的正題,你們不肯承諾保證皇帝的安全,那皇帝就只能自己動手去爭了。”
于謙聽得冷汗都下來了,自己在官場歷練了快三十年,這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有人把毒殺皇帝拿到檯面上來說。
蕭靈犀繼續說道:“於尚書明白了吧,為什麼陛下非要把郕王府徹底甩掉,以前我也覺得他荒誕不經,腦子有問題。
我在府裡也沒事,閒了就瞎琢磨,後來我琢磨明白了,郕王府裡到處都是皇太后和太上皇安插的親信,連郕王妃都是皇太后親自選出來的。
也難怪皇帝嚇成那個慫樣,如果後宮的貴人們和外朝重臣一合計,然後給郕府的王妃們下個命令,一碗藥就把皇帝送走了,比吃飯喝水都簡單。”
于謙後背已經快被冷汗溼透了,很顯然,雖然話是從蕭靈犀口中說出來的,但其實每一句都代表了皇帝的心聲,這已經是誅心之論了。
原來皇帝對大臣們的猜忌,早就到了忍不住想大開殺戒的程度了。也幸虧現在勳貴和藩王們都不肯效忠新皇帝,皇帝才能像現在這樣隱忍。
見於謙還是不說話,蕭靈犀話風一轉,開始往回找補:“雖然我和你們這些大臣一樣,也不喜歡皇帝,但是皇帝對自己後宮的建設,我是真的很佩服。
他把原來的女人全部徹底踢走,然後換了一群沒娘沒家的孤女上來,從根子上,杜絕了別人提前安插的可能性,也杜絕了別人事後去拉攏嬪妃孃家人的可能性。
緊接著皇帝又發明了後宮奴隸制,對這些孤女進行了分流,將清高的、孤傲的、冷豔的、倔強的,統統送走。
我們一共十個姐妹,最後三七開,像我這樣,低不下身段,放不下自尊的,佔了七成,都被送走了。剩下那三位,肯放下一切自尊,心甘情願地與皇帝為奴,就被封了王妃。
皇帝的厲害之處,也是我最佩服的地方,就在於他留下的這一小批女人,都奴性極大,對皇帝有深深的依戀。她們與皇帝已經達成了生死與共的主奴契約,你們收買不了她們的。”
于謙聞言,連忙拱手回道:“不論是微臣,還是其他大臣,都沒有干預後宮之心,更絕對沒有弒君之心,還請姑娘明鑑。”
蕭靈犀笑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們都是忠於皇帝的,但是你讓我明鑑有什麼用呢,我馬上就要被送出去了。不過,我可以有三句話送給於尚書。”
“敢請姑娘不吝賜教,微臣必銘記於心,永不敢忘恩。”
“第一句,皇帝有個極好極好的優點,就是他待人處事,總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周瑜黃蓋、願打願挨。就拿我們姐妹來說,做他的女人,需要付出什麼,能夠得到什麼,他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能接受就留下,不能接受就走。按理說我們十個本就是奴隸出身,皇帝手裡握著我們的奴契,想對我們做什麼都可以。但他還是給了我們想走的七個人自由身,而且每個人都給了一輩子花不完的金銀珠寶。
留下的三個姐妹,說是做奴隸啊,實際上都封了王妃,風光無限,每天恨不能吃金銀咽翡翠,都快被寵到天上去了。
把這個道理推論到你們大臣身上也是一樣,只要你們忠心事君,皇帝既講信用,又重感情,他會對你們好的。皇帝連太上皇最親信的靖遠伯都能容得下,又怎麼會容不下你們呢。皇帝都這樣了,你們還是執意想要喂皇帝喝藥,那雙方就只能兵戎相見了。”
東偏房裡的對話沉重無比,西偏房裡卻是完全相反的情景。朱祁鈺坐在軟榻上,邀請何宜和黃溥在左右坐了。
黃溥初次面君,頗為拘謹。朱祁鈺主動開啟了話題:“澄濟啊,行義向我推薦你,說你剛正清廉,頗有治世之才。
都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我現在因為山西的事情,憂得睡不著覺,你說說這一攤爛賬,應該怎麼弄呢?”
黃溥回道:“陛下是問山西眼前的軍事,還是問山西將來的治理?”
“你先說說,戰事結束之後,怎麼治理山西吧。就光我知道的問題,山西的衛所士兵大量逃亡,最保守說,每個衛所,跑了一半人的,那就算跑的少的了。
還有外面那道長城防線,形同虛設。瓦剌大軍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山西設伏,連續數次成功,殲滅我幾十萬大軍。以後長城防線,怎麼建設,才能固若金湯。
還有山西那幫文武官員,吃裡爬外,倒賣軍械、資助糧草給蒙古。在瓦剌進犯的情況下,擁兵自重,出工不出力。
一大堆問題,說都說不完。你說說這可怎麼弄啊?”
黃溥回道:“微臣有個想法,其實可以將山西一拆為三,將宣府、懷來划進北直隸,加強朝廷對這兩個戰略要地的控制。
在長城外設立新的都司,重置開平衛、東勝衛。將山西的長城外部分,變成遼東一樣的軍管區。
對於山西剩下的部分,以大同為中心,作為支援開平衛、東勝衛的後勤基地。
然後在宣府與懷來之間,再建一段長城,形成外長城、宣懷長城、內長城三道防線,避免再出現土木堡那樣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