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天氣轉暖,春回大地。

朝中重臣們全都趕來西郊參加朝會。

經過一年時間的磨合,君臣之間找到了令雙方都舒心的相處模式。

皇帝負責決策重大事項,把控戰略方向;閣臣和尚書們負責具體實施皇帝制定的大政方針,以及決策一些中小事項。

這樣皇帝有權力,閣臣也有權力。

大家隔大半個月召集一次小朝會,碰碰面,商討一些事情,然後便各司其職,互不相擾。

西郊雖然有些遠,但只需要隔上大半個月來一次就行,大臣們也都能接受,畢竟比跟著勤政愛民的正統皇帝,天不亮就冒著寒風上早朝強多了。

現在大家可以從容吃過早飯,收拾妥當,坐著馬車一路欣賞風景,中午趕到西郊就可以了。

皇帝還管一頓飯,吃完午飯,談兩個時辰左右的朝政,就可以各自散了。

今天風和日麗,是兩座新樓閣啟用的好日子。

重臣們吃過飯,早早來到新閣樓下聚齊。

玉泉山南側有座小山,山上也有一汪清泉,泉水匯聚在北側山坳之中,形成了一片五十畝左右的湖面。

朱祁鈺命人將湖重新疏浚,並以各種鵝卵石鋪於湖底,又修溝渠將湖水引入昆明湖中,從而將湖水深度控制在一米左右。

至此,湖水清澈見底,岸邊以漢白玉砌出觀景臺與涼亭。

朱祁鈺將其命名為影湖。

影湖北岸,原來議政用的閣樓被拆除,用漢白玉石重新砌築了一座三層的閣樓,被命名為鳳閣。

影湖南岸,沿著石徑上山,山頂上被平整出一畝見方的平臺,在上面用漢白玉石另築一座三層閣樓,被朱祁鈺命名為青雲閣。

青雲閣東側,緊挨著山腳下,再修一座高臺大殿,被命名為鸞臺。

至此,二閣二臺正式組成了新齊王府中的議事之所。

朱祁鈺還是那個老毛病,喜歡復古風。反正齊王府是自己的地盤,大臣們不喜歡也得給我忍著。

青雲閣用於自己召進大臣,商議國事。青雲臺用於舉行大型朝會。

鳳閣用於自己的親信大臣們議政,鸞臺殿用於中書舍人們處理政務。

大臣們比朱祁鈺提早來到了山頂上,紛紛立於青雲閣之下,打量著自己的荒唐皇帝新修的閣樓。

朱祁鈺的審美放在此時,那是相當的非主流。

絕大部分人喜歡的都是高大宏偉的木質建築。只有朱祁鈺和他的寵妃們喜歡小而美的漢白玉石建築。

不過大臣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皇帝不去霍霍紫禁城就行,齊王府是皇帝自己出錢修的,又沒花朝廷一文錢,愛怎麼修就怎麼修吧。

倒是青雲閣正面的匾額和對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上聯: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下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這對聯既不押韻,也不對仗,大臣們看的也是很無奈。

倒是王文率先向何宜問道:“如果把這兩句單拿出來,當詩句看,還真是好詩好句。這要是前人寫的,早就應該出名了才對,我怎麼沒讀過呢?”

何宜無奈地攤攤手:“這兩句詩是聖上念出來的,然後讓嶽正寫了,再命能工巧匠照著刻上去的,我也不知道出處。”

陳循聞言,也連連稱奇:“不會是聖上自己吟出的好句吧,莫非聖上一直都在深藏不露?”

一眾大臣七嘴八舌討論了半天,也講不出個所以然,這時候朱祁鈺也悠哉悠哉地走了上來。

眾人連忙行禮,朱祁鈺一上來就向眾人賣弄道:“各位愛卿,我跟你們說啊,這座閣樓下面,我鋪設了地暖。

以後冬天不用在屋裡燒炭,也可以溫暖如春。所以明年咱們就不用再遭罪了。”

大臣們其實對紅羅炭也沒有大的排斥,但還是給皇帝面子,認真地吹捧了半天。

眾人進入閣中,只見玉桌玉椅、瓷器琉璃,錯落有致地擺放其間。

牆上掛著幾幅真品名畫作為裝飾,又有各種奇花異草點綴於閣內。

倒稱得上是古樸典雅,清新脫俗。

朱祁鈺引著眾人上了三樓。

三樓之中,西側是一張軟榻,朱祁鈺上了軟榻,舒舒服服地倚著靠背,東望萬壽山與昆明湖,視野甚是開闊。

多看看如詩如畫的美景,心情便也跟著舒泰了起來。

南北側兩排玉椅之上,都鋪著白狐皮,大臣們坐上去只覺得軟軟的、暖暖的。時不時往東面的美景望上一眼,也同樣舒心的很。

眾人依次坐好,王文率先開口讚道:“聖上匠心獨運,這一景一物,一樓一閣,恬靜雅緻,頗合於道,可以稱得上是修身養心的無上福地了。”

朱祁鈺笑著擺擺手:“我倒沒什麼功勞,是此地本來就風水上佳罷了。以前我子嗣艱難,如今才搬來一年,就已經有十二名寵妃懷了身孕,要感謝這方水土,更要感謝我的嫡母貞皇后庇佑。”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皇帝這話倒是一點沒錯,貞皇后的陵寢就在玉泉山北側。可不就是保佑皇帝了嘛。

一下十二名寵妃同時懷著身孕,在大明好像還沒有這麼多妃子同時懷孕的先例。

這種情況,歷朝歷代都極為罕見。

可見吳太妃將皇帝過繼給貞皇后,真是上合天意,下順人心。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朝野之間,對皇帝的信心大漲。

閒聊了一會之後,眾人開始進入正題。

大臣們最關心的,還是皇帝召南京的重臣回京述職。現在北京的閣臣、尚書位置都佔滿了,大臣們也怕皇帝再對這些位置做什麼調整。

瞭解到眾人的疑惑之後,朱祁鈺笑著解釋道:“我跟大家明說了吧,收交趾、下西洋,這些事情從現在起就要開始準備了。

景泰前三年為百姓輪流免稅免徭役,令其休養生息。

但是沒辦法,三年之期一過,還是得用兵,還是得打仗。

要怪,就得怪宣宗皇帝和三楊挖的坑實在太大了。

我也不想打仗啊,但是不打又不行。

你們總覺得太上皇在瓦剌手裡很丟臉,難道交趾棄土就不丟臉了?

我堂堂漢天子,卻需要讓別人替我統治交趾,想想都好笑。

還有黔國公沐斌病卒,沐斌之子沐琮未滿週歲。你們都說說,應該派誰暫代沐琮,鎮守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