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重臣去鎮守雲南,這其實是件關係重大的事情。

大明從立國開始,就在很用心地經營雲南。甚至是出現了極為罕見的由勳貴世鎮雲南。

到了近代,大明為了雲南付出的代價就更是難以想象了。

三次征討麓川,每次出兵都在十萬以上。

最後一次,用兵規模最大,更是間接導致了土木堡之變。

如果沒有這第三次征討麓川,北京京營便會多出數萬百戰精銳,那樣瓦剌也先便未必能在山西大獲全勝。

甚至朱祁鎮都未必會親征,讓王驥領軍就足夠了。

如此一來,整個歷史走勢,便會和現在天差地別。

朱祁鈺越想越無語,便向眾人問道:“你們說該由誰去鎮守雲南?”

大臣們來之前早就商量好了,吏部尚書何文淵回道:“雲南剛經過麓川之叛,形勢不穩,需派出重臣鎮守。

臣等以為,應派出一文一武兩位重臣前往雲南。

寧遠伯任禮,從太宗起兵靖難,身經百戰,精通兵事,老成持重,守禦得法,臣等以為可任命其為雲南總兵官。”

朱祁鈺點點頭,任禮確實是好人選,不僅才能和經驗沒的說,更難得的是始終恪謹奉法,不像其他勳貴那樣各種貪婪暴虐。

既是要代沐琮鎮守雲南十幾年,肯定得選個品行好的人才行,不能給沐琮留下個爛攤子。

朱祁鈺更好奇的是,大臣們想派哪位文臣去雲南。反正朱祁鈺自己是想不出合適的人選來。

難怪朝廷選拔大臣,都是要經過廷推呢。真要是全讓皇帝自己隨便選,那皇帝自己也是挺犯難的。

何文淵見皇帝沒有意見,便繼續說道:“臣等以為,鎮守雲南的文臣人選,南京兵部尚書于謙最為合適。”

“啊?”

朱祁鈺本來正在喝茶,猛然聽到這話,一個不防,便給嗆著了,伏在茶几上不住的咳嗽。

這些大臣們也實在太會玩了,虧他們想的出來。

于謙以兵部右侍郎身份,在山西當了整整十九年的巡撫。你們現在又要讓他以南京兵部尚書的身份,去鎮守雲南。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大臣們也沒想到皇帝的反應會這麼大,何文淵只得低眉順眼地繼續解釋道:“陛下想要對交趾用兵,而進攻交趾,有兩個出兵方向。

一路是從廣西發兵,另一路則由雲南發兵。兩路夾擊,是之前征伐交趾時,朝廷一直採取的策略。

之前鎮壓東南民變,朝廷派出去了工部尚書、刑部尚書。

收復交趾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派出一位尚書前去坐鎮,完全不為過。”

朱祁鈺點點頭,這話好像也有道理。平定東南民變,朝廷派出了石璞、金濂兩位尚書。這次收復交趾,先把兵部尚書派過去,倒也說得過去。

最重要的是,南京確實不宜安置過多的上皇親信,是該往地方上派出去一些了。

想到這裡,朱祁鈺給出了結論:“寧遠伯任禮為雲南總兵官,南京兵部尚書于謙總督雲南、貴州軍務。

南京兵部左侍郎項文曜為雲南巡撫;武安侯鄭宏,為雲南左副總兵;陽武侯薛詵,為雲南右副總兵。

成國公朱儀為廣西總兵官;駙馬都尉薛桓,任廣西左副總兵官;泰寧侯陳涇、任廣西右副總兵官。”

大臣們聞言,同樣吃了一驚。原來皇帝比大臣更激進,之前派去南京的勳貴,又被調了相當一部分去雲南、廣西。

如此一來,于謙總督雲南、貴州軍務,再加上之前已經派出總督廣東、廣西的南京吏部尚書王翱,將來負責征伐交趾的,也是兩位尚書。

如果這些人能順利拿下交趾,那固然很好。

如果拿不下交趾,戰事失利,再派另一批文臣武將過去。

朱祁鈺繼續問道:“那讓南京兵部侍郎徐琦升為尚書,主管南京京營改革。另外由魏國公徐承宗守備南京,掌中軍都督府,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都點頭表示認同。

徐琦和徐承宗屬於中立大臣,和皇帝、太上皇都沒什麼明顯的牽扯。

北京已經鬥成一鍋粥了,就讓南京安安靜靜過日子算了。

南面的事情算是談完了,接下來是這次的會試。

出乎朱祁鈺預料的是,這次大臣們主動給面子啦。眾人一致推舉黃溥、何宜為禮部會試考官。

這個提議把朱祁鈺整的都不自信了,弱弱地向陳循問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陳循笑道:“會試考官可以的,沒問題。”

朱祁鈺繼續好奇地用目光詢問陳循。

陳循只得解釋道:“正統元年那次會試,考官便是由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王直、與侍講學士臣陳循擔任。

所以只要是學士便有資格擔任會試考官了。

黃溥是左春坊大學士,何宜是右春坊大學士,讓他二人擔任會試考官,也是向考生們昭示陛下不論出身,不論資歷,唯才是舉,破格簡拔的決心。”

朱祁鈺再次點點頭,表示了預設。

不過但凡好事,都沒有白得的。

拿了這項好處,自己肯定要付出點什麼。

政治嘛,就是不斷地進行利益交換。

陳循等人也是吃準了眼前的皇帝特別心疼自己的親信,一旦有機會,便會極力為親信鋪路。

朱祁鈺先是替王文爭取了殿試主考官,如今又替黃溥、何宜認下了會試考官。

在做好了付出巨大代價的心理準備之後,朱祁鈺看向陳循,眼巴巴地等著陳循提條件。

然後陳循並沒有什麼回應,反而談起了迎駕之事。這次是黃溥、何宜主持會試,王文、何文淵主持殿試。

而陳循、周忱負責去大同迎接太上皇,然後陪著朱祁鎮一同進京。

流程大體上已經定了,朱祁鎮要付出的,就是下罪己詔,去太上尊號,剩下的就全是優待條件了。

陳循言辭溫和,不著痕跡地繞來繞去,朱祁鈺認認真真聽了半晌,都聽得有些頭疼的時候,終於還是從中獲知了陳循要表達的真實意圖。

朱祁鈺終於弄明白了,以陳循為代表的閣臣們,讓出這麼一大塊好處,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對太上皇下手,要恭敬禮讓,至少在表面上兄友弟恭,謙讓和睦。

而私底下,至少不能進行人身傷害,要讓太上皇一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說實話,這還真有點難辦。

而景泰朝第一屆會試、殿試,對朱祁鈺來說,意義重大。對黃溥、何宜來說,一旦做了會試考官,從理論上講也是這屆所有進士的座師之一了,對將來的仕途絕對是一大助力。

並且當會試考官並不是什麼技術活兒,選誰做考官其實都行。殿試主考官必須是資歷深厚的重臣,但會試考官,只要是學士,勉強都能說得過去。

朱祁鈺看看黃溥、何宜兩人,最終心一橫,還是咬牙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