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帝時不時地搞些復古小倒退,大臣們容忍度還是比較高的。

尤其是這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大臣們也懶得抬槓。

《千字文》中有‘坐朝問道,垂拱平章’之言。

是以平章有君主臨朝、共商國是,垂衣拱手、無為而治,天下太平,政績彰明的喻意。

而且蒙元一直到如今都在延用平章一職。

至於內史,從晉開始,到宋之前,一直都是王國之‘相’。

如今大家都在齊王府中處理政務,其提綱挈領者,稱內史倒也應景。

大臣們腦補了一大堆東西,朱祁鈺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受後世的‘神探狄仁傑’影響而已:

‘在下姓狄,名仁杰,幷州人士,官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加黜置使,兼幽州大都督,奉旨欽差提調幽州一切軍政要務。’

這裝起來多霸氣啊。

不過這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朱祁鈺重新設定品級,將中書舍人由從七品改為了正七品;將平章政事定為正六品,將內史定為正五品。

這已經是在不引發君臣矛盾的前提下,朱祁鈺皇帝權威的極限了。

官階最高到五品,還屬於皇帝栽培青年才俊的範疇。尤其是朱祁鈺根基尚淺,採取非常規手段扶植一批親信,文武百官也能理解。

這些年輕人又威脅不到內閣學士和六部尚書的地位,所以重臣們也沒有太大的牴觸情緒。

如果官階繼續提高,那朱祁鈺就算是走上成化的傳奉官老路了,接下來就等著和朝臣們打成一鍋粥吧。

朱祁鈺懂得要踩在朝臣的底線附近,戴著鐐銬跳舞的道理。

皇帝自己對自己的行為有所限制,就能減少很多君臣矛盾衝突。

朱祁鈺看了一眼黃溥、何宜等人,見親信們都沒有意見,便給幾人分了等級:黃溥、何宜、嶽正、陳鑑任內史,練綱、徐正、黃鑑任平章政事。

把中書舍人的位置都騰出來,留給新科進士們。

原來的中書舍人白圭、項忠、葉盛、姚顯,都調出了這套升遷序列。

這幾人能力夠強,但是動不動就要去同情一下恭讓皇帝,這一點讓朱祁鈺十分頭疼。

好在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可是有二百門生了,這個才是親生的。

他們是天子門生,我是慈愛君父。

到底還是自家的孩子才能靠的住。

想到這裡,朱祁鈺對何宜和練綱吩咐道:“從道,一個月後九成宮正式啟用。你帶人去將鄭和下西洋的所有資料複製十份,作為咱們存入九成宮的第一件秘檔。

免得哪天再有人給我將鄭和的海圖弄丟了。

將來《永樂大典》也要給我謄抄兩份,存入九成宮,供天下學子參閱。

行義,你去安排一下新科進士,我從明天開始,輪流接見。明天見狀元、榜眼、探花;後天見二甲前三名。

再後面每天見十人,按名次順序接見。

接見地點就設在青雲閣。我身邊的人才還是太少,培養這批進士是大事,你們幾個都照應著點。”

待眾人領命之後,朱祁鈺又補充道:“從道,伱最近關注一下朝野的輿論。恭讓皇帝和兩位皇子突發疾病,我想知道朝野都如何看待。

另外在朝廷邸報之外,我打算辦一種新報,在京城發行。並且透過在街頭巷尾設點宣傳,將朝廷的政策傳播給全京城的百姓。

至於具體如何辦理,你們幾個先商量商量。”

在場的幾位一聽到辦報,頓時眼睛就亮了。

朱祁鈺察顏觀色,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眾人對政治的敏銳判斷。

到底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從大明無數讀書人中殺出的佼佼者,眼前的親信們一聽到辦報,就知道機會來了。

作為皇帝近臣,如果同時掌握了處理政務和釋出時報的職責,那權力可就成倍擴大了。

不過朱祁鈺自己也能想到這一點,甚至是有意而為之。

以後政務處理由內閣、司禮監和自己的變相‘中書省’三足鼎立。

政策的具體執行,由六部、五寺等機構負責。

而六科與都察院負責監督。

再輔以東廠、西廠、內廠、錦衣衛刺探情報。

如此一來,多方相互制衡,大家都有一定的自主權,但又都不能脫離皇帝的掌控行事。

然後便是‘坐朝問道,垂拱平章’。

朱祁鈺越想越美,甚至於打算連‘坐朝問道’都省了,沒什麼事情還是少上朝的好。

然而黃溥出言,打斷了皇帝的美夢:“陛下陛下,微臣還有事啟奏。”

朱祁鈺回過神來,見黃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奇地問道:“澄濟,怎麼了,誰又瞎折騰了?沒事,你儘管講。”

黃溥也是怕壞了皇帝的好心情,如今見皇帝毫不在意,連忙回道:“啟稟陛下,宣府巡撫李秉連續發來多道奏本。

先後彈劾都指揮楊文、楊鑑,都督同知江福貪縱不法。

彈劾獨石內官弓勝組織田獵而擾民。

又彈劾宣府副總兵紀廣治軍不嚴,放縱士卒。

然後紀廣也上奏本攻訐李秉。

宣府地方主官已經互生嫌隙,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之前又是迎駕恭讓皇帝,又是兩位皇子重病,這件事情便暫時積壓了下來。

如今李秉的彈劾奏本一封接著一封,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聖裁。”

一聽這話,朱祁鈺的好心情頓時就沒了。宣府這個爛攤子,一提起來就讓人撓頭。

愣了半晌之後,朱祁鈺方才反問道:“楊傑最近怎麼樣了?他與李秉這位巡撫處的怎麼樣?李秉沒有彈劾楊傑嗎?”

黃溥苦笑道:“沒有,李秉倒是十分倚重楊傑。楊傑作為楊洪嫡子,深知宣府的各種內幕秘聞,幫著李秉抓出了不少貪官汙吏。

倒是宣府的地方官吏,幾乎個個都恨毒了楊傑。只是楊洪在時,更倚重其長子楊俊。楊傑作為嫡子,反而極少經手具體事務。

所以宣府的官吏們倒是一時抓不住楊傑的切實把柄。

不過依臣個人揣測,李秉屬於嫉惡如仇的性格,不至於真正與楊傑同流。更大的可能,李秉是想先榨乾楊傑的價值,然後再蒐集其罪狀,依法處置。

只是楊傑奸滑的很,李秉打算如何獲得楊傑的罪證,臣就無從得知了。”

朱祁鈺聞言,不顧形象地使勁撓了撓頭,然後朝著在場的七位親信挨個看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