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目前,已經有四十多名新科進士上書諷諫皇帝了。

張業等人本來想的是法不責眾,皇帝總不能讓這麼多新科進士全部靠邊站吧。

沒承想啊沒承想,皇帝的手段也是真的夠狠辣。

悔啊,皇帝之前妥協讓步,調商輅、彭時回京;又解除皇太后禁足,為其改建仁壽宮,給新科進士們造成了皇帝軟弱可欺的錯誤印象。

那些老奸巨滑的朝臣,見識過皇帝的手段,選擇了暫時觀望。而年輕氣盛、春風得意的新科進士們,一時不慎,成為了別人挑撥利用的棋子。

四十多人的前途,一下子便全完了。

心向朱祁鎮的大臣們高興了,皇帝選出的青年才俊,只幾天時間,便去了兩成。

這兩成人以後沒的選擇,只能向恭讓皇帝靠攏了。

一來一回,此消彼長,皇帝終究還是吃了個大虧。

內閣之中,張業等人不肯走了,堅決要等著幾位座師到來。

王文、黃溥、何文淵這些會試、殿試的主考官,則是徹底不來了。

雙方算是槓上了。

……

卻說南宮之中,朱祁鎮悠悠轉醒。

雖說腹中依舊隱隱刺痛,頭腦依舊昏昏沉沉,但是服用過御醫開的進補之藥,又經過數日調養,朱祁鎮終究還是熬過來了。

當值的幾位御醫輪流診過脈,方才向守候在旁的錢皇后、周皇后奏道:“啟稟兩位娘娘,陛下的身體已無大礙,只需安心靜養,便可痊癒。”

錢皇后急忙問道:“要調養多長時間,才能徹底痊癒?”

為首御醫回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若要痊癒,少則月餘,多則三月。在此期間,還請陛下清淡飲食、勿近女色,不然便有可能反覆。”

錢皇后點點頭,便命御醫們出去開方抓藥。

朱祁鎮在錢皇后的服侍下,坐起來喝了碗白粥,勉強打起精神問道:“朕那十六名愛妾,皇后安置在哪裡了?”

錢皇后回道:“臣妾暫時將其安置在了玉芝宮,不過皇帝已經同意將陛下的嬪妃全部遷入南宮。所以這些侍妾得給嬪妃騰地方。

要安置在何處,還請陛下示下。”

朱祁鎮點點頭:“讓她們搬進朕這重華宮,住在偏殿裡,就近服侍。朕之前親筆手書的信函,要求弟弟給這些侍妾賜個名分,弟弟可有回覆?”

錢皇后笑盈盈地回道:“皇帝昨日下旨,以後整個南宮、後宮的一切事務,都由陛下裁決便可。

您想給這些侍妾定個什麼位分,直接命興安把旨意下到司禮監即可。”

朱祁鎮聞言,大感詫異:“你的意思是,整個南宮、後宮,全都由朕說了算?”

錢皇后肯定地點點頭,周皇后也跟著點點頭。

朱祁鎮笑道:“那就封她們十六人皆為貴嬪。”

錢皇后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之前派到瓦剌服侍太上皇的八位貴人,早已全部升為嬪了。如今再一口氣封出十六位嬪,這下好了,等於自家夫君被俘虜了一回,別的沒剩,就光多出了二十四位嬪。

愣了半晌之後,錢皇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那您現在有兩位皇后、一名貴妃,十七妃,二十四嬪了。

一共四十四人,是不是太招搖了?

還有皇帝一直在精簡內廷人口,節省皇家的開支。如今封出這麼多嬪,怕是皇帝那裡會不大高興。”

“你胡說些什麼,內帑的財富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朕憑什麼不能花。命興安速速去司禮監傳旨,現在就去。”

錢皇后拗不過,只得派人去通知興安。

朱祁鎮繼續問道:“太子呢,身體可有好轉?”

周皇后連忙回道:“啟稟陛下,臣妾將坤寧宮的宮人全部打發了,沒想到當天夜裡見深便有好轉。

現如今,見深已經能起床吃東西了,可見是有宮人對見深做了手腳。

還好列祖列宗保佑,讓陛下和太子都轉危為安了。”

朱祁鎮聞言,面色轉喜,連連點頭。

錢皇后見勢不妙,連忙接話:“陛下,可是周妹妹未經請示,便將坤寧宮的大部分宮人都杖斃了。這是濫用私刑,陛下不可不察啊。”

朱祁鎮憤怒地擺擺手:“夠了,斃就斃了吧,周氏做的很好,一群吃裡扒外的刁奴,讓他們活著做什麼。

朕和三位皇子同時重病,你身為朕的元配嫡妻,難道就看不出有問題?

你還想姑息養奸?莫非你也已經和弟弟那邊暗通款曲?

你先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周氏也回去照顧太子,把興安叫進來,我有話問他。”

錢皇后與周皇后幽幽地對視一眼,只得雙雙告退而出。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興安方才傳完旨意,來到朱祁鎮跟前覆命。

朱祁鎮好奇地問道:“司禮監領旨了?沒有刁難你?”

興安笑著回道:“陛下多心了,王誠等人二話沒說,便領旨了。”

朱祁鎮又問道:“兩位皇后最近都做什麼了?”

興安見問,欲言又止。

“你是朕的親信,只管對朕一人負責即可。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如實講來,不可隱瞞。”

興安只得回道:“周皇后為剷除內奸,留下了幾名親信,剩下的坤寧宮宮人盡皆杖斃。

錢皇后欲讓奴婢將周皇后濫用私刑之事奏與皇帝,奴婢不敢應承。

正好御用監掌印太監阮昔前來為嬪妃們安置房舍,錢皇后藉機拉攏阮昔,由其擬定奏本,並親自去西郊面呈皇帝。

然後皇帝便下旨,命將南宮、後宮的權利,完全移交給陛下。

錢皇后大喜,拿出大部分私房,賞賜給了阮昔。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那就怪了,弟弟怎會如此大方,將南宮、後宮完全交給朕掌控,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莫非錢氏真的和弟弟暗通款曲,在謀劃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興安低著頭,不敢接話。自家皇帝和皇后之間如何如何,不是做奴婢的該摻和的。

朱祁鎮又問道:“你們幾個裡,誰是在司禮監值守的?”

興安回道:“奴婢要總管南宮,金英要盯著尚膳監,保障陛下和娘娘們的安全。陳祥和曹吉祥是輪流到司禮監當值的。

陛下和太子、皇子病重,朝野內外,輿情洶湧,大部分都在同情和聲援陛下。

所以內廷之中的風向也跟著變了,王誠、舒良、張永、王勤那四個小太監根本就不得人心,咱們的人雖然不敢說主導司禮監吧,但說話的份量是非常重的。”

說罷,興安又將最近的新科進士諷諫皇帝,皇帝加開恩科之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朱祁鎮思索片刻,然後吩咐道:“你們去聯絡言官,上道奏本,要求皇帝召藩王入京朝覲。

同時,再散播一下皇帝即將廢除太子,而改立己子的傳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