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應該由誰去捉拿下毒者呢?”

朱祁鈺手裡攥著密信,卻犯了難。

見朱祁鈺眉頭緊皺,在那裡苦苦思索,林香玉不僅不幫著想主意,還在一旁揶揄道:

“除了王誠他們四個,夫君在宮裡不是還有一小撮心腹嘛,派他們去抓不就好了。”

朱祁鈺一聽就急了:“那可不行,讓他們去做,事後被報復怎麼辦?你又不是不知道,內廷裡面,動不動就要死人的,而且還都死的悄無聲息。

那些心腹都是鐵桿嫡系,我小時候身邊一共就這麼些太監,死一個可就少一個,到時候我上哪補去啊。”

淺雪接話道:“要不使用中立派?像阮安、陳勉那樣的?”

朱祁鈺搖搖頭:“他們要是能蹚這渾水,那還能被稱作中立派嗎。”

涉及到了內廷、後宮的爭鬥,討論討論不算干政,寵妃們集思廣益,都出起了主意。就連一向厭惡爾虞我詐的素汐也給支了個招:

“要不,從恭讓皇帝的親信太監裡面找找?興安、陳祥、阮浪、曹吉祥等人也未必是鐵板一塊啊,他們之間沒有矛盾嗎,不內鬥嗎?”

朱祁鈺苦笑著搖搖頭:“難,兄弟鬩牆,共禦侮於外。郭嘉說過,如果外部壓力實在太大了,那就算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也會暫時停止內鬥的。”

淺雪、素汐異口同聲地問道:“那怎麼辦?就連夫君都沒有辦法嗎?”

朱祁鈺無奈地攤攤手。

就在幾人一起糾結的時候,凝香卻稍稍扭頭,對朱祁鈺笑道:“夫君,奴倒知道一個好辦法。”

“啊?你怎麼知道?說說看,你要是說得好,朕重重有賞。”

凝香笑道:“寧陽侯去年不是從福建進獻了一批小太監嘛,前幾天都被分配到了皇太后、恭讓皇帝、周皇后的寢宮。

其中有三個小太監,叫做張敏、張慶、張本,是同宗兄弟三人。

張敏被分配到了南宮,張本被分配到了英華殿,張慶被分配到了坤寧宮。

夫君不是說捉拿下毒之人可能會受到報復嗎,就算南宮的張敏被人害死,好歹還有兄弟張本、張慶為其報仇呢。”

“善,沒想到愛妃平日裡柔柔弱弱,逆來順受,竟然還有如此頭腦。”

有了辦法,朱祁鈺將密信遞給淺雪:“趕緊把密信燒掉,以免洩密。

張敏、張慶、張本兄弟是從惜薪司出來的。

他們記在了惜薪司左掌司張安、右掌司張興名下。

就讓張安、張興去點撥點撥張敏吧。”

淺雪又問道:“是等尚膳監的人給皇子下完毒再抓,還是不等他下毒成功便抓個現形?”

“哎……”

朱祁鈺苦笑著搖搖頭,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還是學宣宗痛快啊,漢王被燒烤的當天,他的兒子跟著一起上路的好像有七八個吧。

淺雪見狀點點頭:“奴家懂了,等下毒之人將有毒的食物端上來,便立即動手,人贓並獲。

然後立即將其押送到都察院監獄。”

“善!”

朱祁鈺挨個盯著自己的寵妃端詳了一番,這些極品尤物個個都是人才。

不僅錦衣衛和刑部有監獄,都察院也是有監獄的。

把下毒的太監抓住之後,繞過錦衣衛詔獄,繞過刑部大獄,直接送到都察院去。

好處有三:一來是防止內廷插手。那些大太監也許能對錦衣衛施加影響,但是都察院的御史們可不會聽一群太監指揮。

二來,都察院現在是由王文在掌院事。案件審理起來,比較可控。

第三,由都察院來審,訊息更容易在文武百官中傳播,便於擴大影響。

想到這裡,朱祁鈺對淺雪笑道:“就這樣辦吧,你和凝香獻策有功,都重重有賞。”

朱祁鈺說完,卻見林香玉正用驚詫的眼神看著自己。

“怎麼了愛妃,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大不了我明天再多給你些就是了,你這麼著急想要嗎?”

林香玉搖搖頭:“不對不對,夫君您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全都算好了?”

“什麼我算好了?”

林香玉掰著手指頭歷數起來:“第一,夫君您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高平安插到了太后宮裡做總管太監。

第二,您讓阮昔組建淨軍,每晚巡視各宮,從而能夠很方便地與高平傳遞情報。

第三,您藉助這次恭讓皇帝、太子、皇子病重,處處示弱,削弱了王誠他們四個的地位,讓金英、興安等人重新成為內廷的掌權太監。

第四,您將王誠他們四個派出京去,讓金英、興安等人放鬆了警惕。

第五,您指派金英做了尚膳監掌印太監。

第六,您將寧陽侯、靖遠伯進獻的小太監成功送入了南宮、英華殿、坤寧宮。

第七,這些小太監最初被安置到了惜薪司,張敏、張本、張慶三兄弟是張安、張興名下的小太監。

張安、張興又都在張永名下,而張永則是您的心腹。

也就是說,實際上是您透過張永控制著這些小太監。

這一步一步環環相扣,夫君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算計好了?”

竟然這麼快就被戳穿了,不過跟自己的女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朱祁鈺只得哂笑道:

“我只是布了幾手閒棋而已。不過用張敏去抓拿下毒之人,真是凝香想出來的。我之前倒沒想過要把張敏用在這裡。”

林香玉聞言讚道:“這帝王心術當真是深不可測,奴家可是越來越佩服夫君了。”

朱祁鈺不好意思地笑笑:“愛妃服侍我更衣吧,我要出去面對那幫老狐狸了。他們實在太精了,我能不能鬥得過他們,還是兩說呢。”

不多時,朱祁鈺吃過早飯,穿戴整齊,來到青雲閣,歪在軟榻上點看湖光山色。

以逸待勞,準備應對今天的朝會。

今天的朝會,激烈交鋒肯定是少不了的。

等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大臣們終於到齊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來的人,不僅全,而且多,還有好幾個生面孔。

除了陳循、王文、江淵、何文淵等人,今天還有都察院右都御史寇深,大理寺卿蕭維禎,南京大理寺卿薛瑄,南京吏部尚書魏驥,南京兵部尚書于謙。

另外還有王越、餘子俊、高瑤、王獻、盛顒、馬文升這六位中書舍人負責記錄。

開場第一句話,朱祁鈺便對眾人笑道:“今天要講的事情十分重要,這六位中書舍人你們也看到了,他們是負責記錄的。

今天我說的每一句話,諸位愛卿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一字不差如實記錄下來。將來這都是要上史書的,請各位愛卿想好了再說。

咱們今天不著急,大家可以慢慢想,慢慢說,慢慢答,我也不催你們。但是隻要說出口了,你們就得對自己的話負責。”

本來還想著向皇帝發難的俞士悅、鄒乾等人,聽到這話都愣住了。

皇帝這是一上來就給了個下馬威啊,今天只要說錯一句話,基本上整個仕途就要玩完了。”

朱祁鈺朝眾人笑道:“是我先說,還是卿等先說。”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大家本來是想著踴躍發言的,但是被皇帝這麼一嚇唬,卻都有些退縮了。

這時候,魏驥站了出來,率先奏曰:“啟稟聖上,老臣有事要奏。”

“愛卿請講。”

“臣請朝廷為故工部尚書黃福、故兵部尚書陳洽贈官、追諡,還望聖上恩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