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每個成為內閣大學士的文臣都不是泛泛之輩,但縱觀整個歷史,即便最頂級的文臣,也經常會祭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昏招。

比如在皇后這個問題上,千古名臣霍光悍然殺害宣帝皇后,置全族性命於不顧,簡直就是令人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如今禮部的官員們也集體失了智,徹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俞士悅在內閣滔滔不絕地講述選秀的流程,嬪妃之位的分配。最近兩任皇帝的皇后和妃子,都是從低階武官、低階文官中選取。

至於多少名額分給武將、多少名額分給文臣,俞士悅以為眾人會感興趣。

但是,何文淵、羅通、周忱、沈翼、江淵都只是靜靜地聽著,完全不接話,半點不表態。

尤其是年紀最輕的江淵,面帶微笑,心中卻不住地搖頭:罷了,罷了,你們就沒完沒了地顯擺吧。反正我好好的,打死不會跟你這將死之人交談。

時間久了,眾人也講不出什麼新鮮東西來,羅通便和江淵一起回兵部處理軍務去了。南方苗亂再起,兵部的輕閒日子又過到頭了。

晚飯之時,朱祁鎮聽到陳祥的稟報,不禁更加疑惑:“哎呀,朕這弟弟倒底是病了還是沒病呢,朕實在有些分不清了。

將暫駐大同的一萬京軍調回京師,並交由任禮和毛忠掌管,還讓曹吉祥兼任監軍,他是真不怕這些軍隊造反逼宮啊?

這真的不是弟弟那些寵妃們在瞎搞嗎?”

陳祥笑道:“那肯定不是啊,如果是皇帝的寵妃們在代皇帝批閱奏本,必然不會批准禮部的選秀章程。

她們總不會上趕著幫禮部選個皇后出來吧?奴婢雖是太監,但也知道世上絕沒有如此大度的女人。

所以奴婢還是覺得這些奏本乃是皇帝御批,可能皇帝身體不好,再加上聽到流言,也對身邊的寵妃們不滿了吧。所以想立後納妃,選一批新的女人貼身侍候。”

朱祁鎮搖搖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弟弟的寵妃們篤定選秀必然夭折、皇后根本就選不出來,所以她們才會表現得如此大度。

她們既有皇長子,又有一大批武將勳貴支援,人家想發動兵變也不是不可能的。

說不定弟弟已經被她們挾制住了,所以才會趁寵妃們看明白之前,調大同京軍回來,又交給任禮、毛忠、曹吉祥掌管。

待藩王進京之後,我們用這支軍隊,再加上各府家丁,控制住京城,然後號召天下兵馬勤王,則大局可定。”

陳祥心中一陣無語,自家皇爺已經思想錯亂了,看他這意思,是覺得皇帝不想將皇位傳給寵妃的兒子,而是把皇位還給自家皇爺或者皇太子,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不過呢,反正整個京城如今都是亂糟糟的,自家皇爺被整懵了也很正常。

人性就是這樣,總是傾向於把事態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預計。

不管心中怎麼想,陳祥嘴上卻直呼皇爺聖明。

趁朱祁鎮被誇得飄飄然之時,陳祥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皇爺,奴婢的兄長有個小女兒,姿色容貌都有可取之處,也從小讀書識字,略通琴棋書畫。

兄長已經好幾次託奴婢打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參加此次選秀?”

朱祁鎮沒好氣地揶揄道:“活的不耐煩了,你就讓她參加唄。來,伱看禮部這份奏本中弟弟的批覆,所有女子自願參加,各級官吏要再三強調,參選自願,有官吏敢強迫女子參選者,立斬。

朕給你把弟弟的批覆轉換成大白話:‘想攀高枝的傻女人們啊,千萬不要來參加選秀啊。

通不過各省的初選那還好,一旦透過初選,被送到京師,那是必然要丟掉性命的。

朕作為皇帝,愛民如子,朕苦口婆心地勸過你們了,千萬不要來京師送死啊!

如果你們非不聽勸,那刀劍加身之時,勿謂言之不預也。’

聽明白了吧,弟弟已經說得如此直白了,你若是不想自己侄女繼續活下去了,那就儘管讓她參選好了,到時候死了別怪朕不提醒你。”

陳祥聞言,作出一臉驚詫的表情。

朱祁鎮看陳祥好像有點不大相信,繼續解釋道:“你不要覺得殺這些人很難,最近朕把弟弟從登基到現在所有做過的事情都推演了一遍。

朕都總結出來了,只需要一把火,這些秀女,甚至連同整個禮部那些混蛋,就全都燒沒了,根本就沒你想的那麼難那麼複雜。”

陳祥聞言大恐,連忙回道:“還是皇爺聖明,若非皇爺提點,奴婢的侄女便要丟掉性命了。

可憐那麼多人還爭著搶著想做皇帝的女人,做夢也想不到竟是一條死路。”

“世事難料,慢慢看吧。興安呢,興安去哪裡了?”

陳祥回道:“興安去庫房了,說是要選些禮物,給會昌侯送過去。”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給會昌侯送禮物做什麼?”

“興安說會昌侯前日從太后宮中出來,甚為不悅,鬧得人盡皆知。如今送些禮物過去,緩和下關係,也免得讓外人覺得皇爺和孫家生出了嫌隙。”

朱祁鎮聞言站起身來,一邊在殿中來回走動,一邊搖頭嘆道:“哎,朕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到底是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而且最近這朝局的走向,明顯不同尋常。

還是沒人可用啊,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用讀書人出謀劃策,可是朕的嫡系又死的死、退的退,哎,愁人啊。”

陳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爺,武清侯石亨的門客中有個叫做仝寅的術士,當初皇爺親征之前,仝寅便奉命為皇爺算過吉凶,其預言的前半部分,都已應驗。

後半部分預言,仝寅還說過皇爺必然復辟。

奴婢以為,可以將仝寅請來,再卜算卜算,不僅為皇爺,甚至也可以為皇帝卜上一卦,算算皇帝的病情如何。”

朱祁鎮聞言轉喜:“朕早就聽說過這個仝寅,只是石亨去了南京,仝寅是不是也跟著去了?”

陳祥肯定地點點頭。

“去,命禮部尚書鄒幹向皇帝上書,要求將石亨、孫鏜、劉永誠,以及暫駐南京的五軍營、三千營全部調回北京。”

陳祥領命,又繼續稟報道:“皇爺,奴婢昨日晚間聽高平轉述,興安昨日午時前去英華殿向太后問安,並逗留了兩刻,高平只是隱約聽到太后和興安多次提到了會昌侯。

高平不敢隱瞞,一得機會便報與了奴婢知道。只是奴婢疏忽,以為不過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便沒有及時稟報皇爺。”

“興安,會昌侯,太后,嗯,先看看刑部審理金英案和三楊案的結果吧。”

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一早,朱祁鈺早早起了床,靠在榻上處理政務。

整個茶几上都堆滿了奏本和密報。

昨天太后都說了什麼,恭讓皇帝都說了什麼,全都落於紙上,擺在了朱祁鈺面前。

朱祁鈺拿著一封密報對寵妃們笑道:“你們看看,昨天恭讓皇帝說了,你們是假裝大度,實際上卻早早便謀劃著要弄死選入京師的秀女們。”

淺雪取過密報,細看一遍,然後連聲讚道:“沒想到,沒想到,恭讓皇帝竟是我們姐妹的知己。

夫君不是說恭讓皇帝呆呆笨笨,尤其不懂女人嗎?”

朱祁鈺揶揄道:“你們這些小丫頭,昨天還肯裝呢,今天怎麼又不裝了?”

淺雪笑道:“昨天通情達理,是因為前天晚上夫君服侍的好;今天不通人情,是因為夫君昨晚光偏向顰兒了,本宮不開心,本宮沒有被餵飽,自然便不裝了。”

“哎,現實,你們幾個是真現實,一個個都是喂不飽的雪白小狐狸。”

素汐則好奇地問道:“夫君,如果我們真派親衛去殺了那些秀女,夫君會怎麼處置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