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朕看來,應該將元世祖忽必烈、宋太祖趙匡胤移出代歷帝王廟,將漢太宗孝文皇帝、漢中宗孝宣皇帝列入。

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再度面面相覷。移走忽必烈大家還能理解,這宋太祖也要一起移走有些過分了吧?

朱祁鈺也不解釋,在座的都是自己心腹,其中意思不說大家也都明白,那就不必浪費口舌了。

適當讓大臣們揣摩揣摩自己的意思,也是有必要的。朱祁鈺心說,我沒學嘉靖寫青詞,已經夠對得起你們了。

嘉靖神神叨叨成那個樣子,大臣們不還是得忍著嗎。

大明皇帝的權力大到難以想象,我就已經很剋制了,好多權利我都還沒行使呢。

王文、何宜作為最瞭解皇帝的文臣,很快就琢磨明白了,移走宋太祖,表達了皇帝征伐天下的意願。

宋朝的文治怎麼樣先不說,至少武功是一塌糊塗,令人無法直視。

什麼杯酒兵權,什麼澶淵之盟,連個燕雲十六州都拿不回來。

這也就算了,大送的皇帝竟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有臉跑去封禪泰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讓人目瞪口呆。

就更不用提徽欽二帝的牽羊禮了,比恭讓大皇帝還不堪。

所有人都選擇了贊成,徐有貞繼續講吓第二條,改造儒學。

等徐有貞一口氣講完,朱祁鈺來了精神,其他人卻都以為徐有貞徹底瘋了。

徐有貞提議恢復孟子的地位,等於再度和太祖唱反調了。

太祖極端厭惡孟子,將《孟子》一書刪去了八十五處之多,一度還想討論將孟子移出孔廟。

至於為什麼討厭孟子,看看孟子說的話就明白了: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之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之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之視君如寇仇。’

’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

‘臣弒其君,可乎?曰:賊人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

就這些言論,愛子孫如命的太祖能受的了就怪了。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朱祁鈺和徐有貞之間來回巡視。在眾人看來,今天的徐有貞已經喪心病狂、破罐子破摔了。

這是要把所有真心話一股腦都講出來,賭成了起飛,賭不成趕緊拉倒吧。

所有人都在等著皇帝回覆,朱祁鈺卻好奇地問道:“元玉啊,我若不用你的奏議,你打算如何?

是去扶保恭讓皇帝,還是去擁戴皇太子?”

這誅心之言,令徐有貞大吃一驚。

還別說,徐有貞真的非常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沒想到,皇帝竟然猜的到,而且還當眾問了出來。

這屬於誅心言論了,徐有貞連忙跪下,就要表忠心。

朱祁鈺擺擺手:“改造儒學是個大工程,但朕原則上同意你的提議。起來吧,繼續說下一條。”

徐有貞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得站起來,繼續講第三條,治水。

徐有貞提出在工部增設水利、漕運、防洪三個清吏司,並添設專職工部尚書一名,負責所有與治水相關事務。

朱祁鈺點點頭。

接下來,徐有貞又講抑制佛道兩教;改革宗藩制度;重定衛所制度;平定苗亂,收復交趾;修築長城,控制河套;重啟下西洋,改革稅法等等一系列措施。

徐有貞滔滔不絕講了兩個時辰,算是徹底講了個痛快的。

之後君臣間討論,又耗去兩個時辰。

一時講到傍晚,方才停下。

朱祁鈺對眾人吩咐道:“你們回去之後,以元玉的奏議為主,再總結我們君臣之間的奏對,整理成文章,發給文武百官議一議。

還有廢除保舉,規範銓選,以及京察和大計,你們也都讓朝野議一議,然後拿個章程出來。”

然後朱祁鈺又補充道:“就按元玉所說,在工部增設水利、漕運、防洪三司,至於添設的工部尚書,就由元玉擔任吧。

興修水利,防治洪災,疏通漕運,這是我最重視的事情之一,也是咱們君臣青史留名的主要功績之一。

希望徐愛卿不要讓朕失望。”

徐有貞聞言,如釋重負,連忙跪下謝恩。做夢想不到,今天竟然賭贏了,只一次經筵,就位列尚書了。

朱祁鈺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待所有大臣離開之後,林香玉好奇地問道:“夫君今日為何如此大方,只一次經筵,就給徐有貞升為尚書了?”

朱祁鈺苦笑道:“你沒看明白嗎,重臣不夠用了,也就是尚書之位快填不滿了。

陳循即將告老還鄉,到時候禮部空著兩個尚書,兩個侍郎。

之前金濂死了,石璞死了;王驥在外面打仗,回不來;王翱、于謙和我不是一條心,不能再用了。

在位的尚書,魏驥、周忱、何文淵年紀都不小了,高強度使用他們,我還真怕把他們累壞了。

這還光是北京,南京的尚書們我還不知道怎麼弄呢。

所以吧,我就是隨便找個由頭,把徐有貞提到尚書之位上來。

再說剛剛我那也是真心話,要說修河治水,還真沒有人比得過徐有貞。

想留名青史,二十年時間,就得給有能力的人創造條件,讓他們給咱們賣命幹活。光靠咱自己,二十年建不成中興盛世。”

林香玉又問道:“那徐有貞講的那些改革之策,夫君以為如何?”

朱祁鈺苦笑道:“徐有貞個王八蛋的,把我想幹的,都讓他給說了,哪有他這麼當大臣的。

你看看何宜,悶著頭坐在那裡,啥也不說,一問搖頭三不知,那才是忠臣該有的樣子呢。”

林香玉聞言揶揄道:“夫君您別自我陶醉了行不行,何宜那是沒有心情搭理你們。”

“他怎麼了這是?”

林香玉笑道:“夫君記不記得,當年咱們抄沒王振等太監的家產,其中包含了數家青樓。

我們把那些可憐女子妥善安置了,有些年紀小、無家可歸、還是姑娘之身的,賜給了夫君的親信們做妾。

其中賜給了劉昌數名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賜給了何宜數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

兩年過去,何宜好吃好喝伺候著,好容易把小丫頭們養到成年了。結果徐婉給他送人了。”

朱祁鈺一聽有八卦,頓時來了精神:“送人了?都送走了?送給誰了?”

林香玉笑道:“送給了憤怒的劉昌。”

“這都哪裡跟哪裡啊?劉昌為何又憤怒了?”

“我們賜給劉昌那幾個小妾,天天在家中爭風吃醋、摔鍋打碗,搞得家宅不寧、雞飛狗跳。

最後劉昌憤怒了,忍無可忍之下,把自己的妾送給了手下兄弟們。

正好,何宜那幾個妾剛成年,還沒來得及那啥,都還是姑娘,徐婉就把那幾個妾轉送給劉昌了。

徐婉現在還懷著身孕,卻把家裡的妾都送走了,你覺得何宜還有心情搭理你們嗎?”

朱祁鈺滿不在乎地回道:“這有何難,再送他幾個就是了。”

凝香接過話茬:“夫君聽姐姐瞎忽悠你呢,何宜早就不想要那些小丫頭了,趁這個機會送出去了而已。

您記得不,咱去城裡參加諸親會議那天,在輦車裡,奴服侍夫君時大聲了些。把在周邊護衛的劉昌給聽破防了。

他一對比,為什麼皇帝的女人,本應高高在上的皇貴妃娘娘,可以放下一切尊嚴來取悅自己的男人?為什麼他的女人,天天在家爭風吃醋,在外一個個傲慢得跟伯爵夫人似的?

他心裡不服氣啊,為什麼他的身體給夫君強壯的多,偏偏夫君把自己女人治的服服貼貼的,而他則把家裡搞的一塌糊塗。

一氣之下,他就把小妾們全部送給了兄弟。昨天他還找姐姐磕頭請罪來了呢。

還有徐婉,她的理論是,既然夫君連朝廷舉全國之力選出的三百秀女都可以拒絕,那何宜為什麼不能拒絕區區幾個侍妾呢。

就這樣,夫君的輦車在京城往返了兩次,就拆了兩家人的後院。”

朱祁鈺聞言嘆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不過說到這事了,我們應該給兒子們取個什麼名字好?早點取完名字,好趕緊封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