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了第二日,朱祁鈺一一接見了周、沈、蜀、西吳、靖江五王。

接下來的半月,京師再度進入平靜期。朱祁鈺也不出門了,天天就在家裡研究報紙創辦、貨幣發行以及登州城建造計劃。

在此期間,陳循致仕,離開了京城。

安南使臣程真,離開京師,回國報信。

肅、魯、周、沈、蜀、西吳、靖江七王返回封國。

秦、淮、慶、趙四王以督建中都為名,被朱祁鈺發往鳳陽軟禁。

襄、晉、韓三王降為郡王,唐王被御史告發在封地之種種劣跡,暫留京師查問。

楚、遼、寧、伊、鄭、代、荊七王在兵變中造反身死,其倖存子侄共郡王十一人,暫時幽居諸王館。

朱祁鈺又有三位寵妃順利生產,誕下二子一女。

王誠、王勤完成對楊士奇、楊溥家族的查抄,返回京師。

河南、山東連降大雨,爆發水災。

……

七月三十日,天陰欲雨,風雷大作。

是夜,樹木房屋為雷所擊,京中火起,明照坊、澄濟坊、南燻坊受災。

諸王館、十王府、會同北館、老齊王府皆遭大火。

八月一日,天剛矇矇亮。

朱祁鈺睡得正香,就聽自家宮門外撞鐘三聲,把人都驚醒了。

除自己和寵妃外,朱祁鈺不允許任何人無詔進入靈玉宮,所以東、南兩處宮門各放了銅鐘一口。

真要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可以在外面撞鐘。

不過一年都未必聽到一次鐘聲。

淺雪、素汐兩人急急忙忙起身出去察看,小半個時辰之後,方才拿著密報走了進來:

“夫君,您看看吧,昨天大火,唐王、前晉王、前韓王、以及二十四名郡王不幸死於火災。

只剩一個原來的襄王,也就是現在的樂成郡王因為在兵變中受的傷太重,被移居西苑救治,僥倖活了下來。

錦衣衛指揮盧忠翫忽職守,救援不及,上書請罪。

還有咱們的老王府也被燒著了,上次兵變時被燒了一部分,再加上這次大火,已經被差不多燒廢了。”

朱祁鈺點點頭:“將盧忠罰俸一年,行了,繼續睡吧。”

“就罰俸一年,就完事了?”

“嗯嗯,不然怎麼辦,火是我讓盧忠放的,我總不能殺了他吧。

你想想,兵變時那麼多藩王都參與了,我不可能拍拍屁股就這麼算了。

沒把他們拉到午門斬首,已經算是給他們留體面了,難道還不知足?

與其放他們回去繼續禍害百姓,不如我做個壞人,來個一了百了。”

淺雪好奇地問道:“只是這樣一來,夫君不怕百官有意見嗎?”

朱祁鈺解釋道:“百官不會有意見的。第一,這些藩王是實打實的造反,本就是死有餘辜。

第二,你以為文武百官很喜歡藩王們嗎?

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你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大才子,二十歲出頭高中進士,苦哈哈地熬了五十年,終於熬到大明的首輔。

這時候你一年的俸祿是一千石。這是說我沒給百官漲俸祿之前,最高的文臣也就是一年一千石,而且還不是實發,其中有一部分還是廢紙寶鈔。

再看藩王呢,好點的親王,生出來什麼都不用幹,歲祿就是萬石。

郡王,生出來什麼都不幹,歲祿也都是一千石,兩千石。

你辛辛苦苦幾十年,熬到首輔,還是比不過生下來什麼都不用做的藩王。

關鍵這些藩王還殺人放火,無惡不做。然後你這首輔見到親王,還得跪在地上給人家磕頭。

你覺得你會喜歡這些藩王嗎?

這還說的是首輔,那要是個普通文官,和藩王們的差距更大,你覺得他心裡能高興嗎?

在別的問題上,可能我和百官會有分歧,但在我削藩的時候,百官是絕對不會跳出來反對我的。

就算真有腦子進水的文官跳出來,不用我說話,其他文官就把他辦了。”

淺雪點點頭,便又爬上床繼續睡覺了。

直到快中午,朱祁鈺才慢悠悠來到青雲閣。

就如意料之中的那樣,重臣們早就已經在閣中等著了。

朱祁鈺往軟榻上一靠,等著大臣們開口。但是大臣們全是請罪的,誰都沒有質疑皇帝。

看著大臣們,朱祁鈺也覺得很尷尬。不知不覺,小朝會被自己弄成一言堂了。反對派被清洗了個乾乾淨淨,剩下的都是想跟著自己建立中興盛世的。

當官當到這個地步,在場大部分人追求的更多都是權力和生前身後的名聲。

中興盛世,名垂青史,對這些人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朱祁鈺看了一眼何宜。

何宜便取出一道罪己詔,自顧自地宣讀起來。

這是朱祁鈺登基之後的第三道罪己詔,也是最後一道。

事不過三,這次認完罪,改革全面啟動,可就不會再有下次認罪了。

還有,這也是最後一次搞‘天降雷火’了。

至於朱祁鈺為何敢搞好幾次‘天降雷火’,那是因為後世之人實在太善良太純真,只要史書上不明寫,他們是不會往壞處聯想的。

最明顯的例證,我們的大道君皇帝嘉靖被火燒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哪兒都不著火,就只有嘉靖的住處著火。

但後世之人就是死活相信這些火災都是自然產生的。

偶爾有個別人跳出來,發表嘉靖是被人故意放火的觀點,立即就會被一群人扣上陰謀論的帽子,批判得狗血淋頭。

所以說,只要不被實錘,‘天降雷火’就一定是從天而降的,也只能是從天而降的。

在這次的罪己詔中,朱祁鈺承認了三項罪狀:

第一,我沒有及時歸還皇位。

大兄於今年四月返京,我欲歸還皇位,大兄以有罪於社稷,固辭不受。

我本欲稍後再請還位,不料大兄與我相繼重病。

我重病其間已經將軍政大權交於大兄,並召諸親藩王進京,準備等病體稍安便正式行退位還政典禮。

不料,才到七月初一,大兄還京不足百日,部分藩王、勳貴、武將、文臣發動奪門之變,武力扶持大兄復辟。

我與大兄皆受其害,只因我未能及時還位,此罪一也。

第二,我未能守太祖成法,擅自廢除大明寶鈔,擅自鑄造銅錢銀元以為大明法定貨幣,此亦大罪。

第三,我擅自更改宣廟的盛世成法,由使用聖人之道教化瓦剌,改為武力剿殺。此舉有失大明天朝體統,有失宣廟忠恕寬仁之道。

以至瓦剌使團暴起傷人,重臣胡濙等人因此殞命,其罪三也。

有此三罪,當詔告天下,反思己過。

群臣吏民有欲言事者,皆可上書切諫。

在場的重臣們對皇帝的罪己詔,都哭笑不得。

第二條那是罪嗎?老百姓恨大明寶鈔恨得牙癢癢,景泰朝廢了寶鈔,改鑄銅錢銀元,這絕對是善政。

第三條那是罪嗎?宣廟用聖人忠恕之道教化瓦剌確實是事實,但瓦剌大軍都殺到北京城下了,不剿滅還等什麼?

這道罪己詔說是認罪,實際上卻是朱祁鈺在賣慘博同情,表功爭民心。

講完罪己詔,王文請示道:“聖上,現在禮部從尚書到主事,幾乎全部空缺。如何補官,請聖上示下?”

朱祁鈺回道:“等我再想想吧,在補官之前,你先兼管一下禮部。另外我現在有四個兒子了,大兄恭讓皇帝在瓦剌還有一個兒子。

我要給這五人全部封親王。

大兄那個兒子封怡王,至於取名,你們去請示大兄吧。

我自己這四個兒子的名字已經取好了,你們照著擬旨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