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掌控住內廷,所以朱祁鈺就這樣徹底擺爛了。

到了中午正要吃飯的時候,陳循等人也趕來王府‘興師問罪’了。

這些重臣,有被裹挾來的,也有真心來興師問罪的,也有來替皇帝助威的。

陳循、徐琦這樣的人,就是更願意和稀泥的。

王文、羅通、何文淵,則是真想替皇帝助威。

于謙、俞士悅、石璞、金濂是真心來興師問罪的。

對於這些宣德、正統兩朝的親信重臣來說,以前無論朱祁鈺如何荒唐,為了江山社稷的安定,大家都能忍受。

但是現在,皇帝‘疑似’要同時對恭讓皇帝、皇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下手,來個斬草除根,這就大大超出底線了。

怎麼形容呢,這叫做有‘宣廟遺風’。

但是對於謙、俞士悅、石璞、金濂來說,宣宗將漢王和他的兒子們同時處決,毫不掩飾、殺伐果斷,沒問題。

景泰皇帝將恭讓皇帝、皇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送去和宣宗團聚,不行!

朱祁鈺也懶得和大臣們解釋,只是讓劉昌、趙珄全副披掛、手執利刃,靜靜地站在自己左右兩側。

為什麼歷朝歷代,對兵器的限制可能不太嚴格,但是對鎧甲的管制卻極為嚴苛?

因為有甲殺無甲,那就是無情的碾壓。

更何況現在青雲閣中都是一些文臣。

全副武裝的內衛親兵,站成兩排,從齊王府的大門口,一直延伸到青雲閣下。

朱祁鈺的意思很明白:一言不合,大開殺戒。

別以為我平時脾氣好,你們就可以沒完沒了了。

稍微聰明一點點的人都知道,我不可能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去對付恭讓皇帝一家。你們這些學富五車、混跡多年的官場老油條不可能看不出來。

你們想借機跟我示示威?那就殺光一批,再換一批上來。

君臣之間總是客客氣氣的,時間長了,很可能就會出現‘畏威而不懷德’的情況。

老虎長時間不發威,就會被當成病貓。

在劉昌渾身散發著殺氣,惡狠狠地瞪了眾人半晌之後,陳循最終選擇繼續做那個善解人意的武英殿大學士。

然而陳循剛要開口,就見朱祁鈺朝自己擺擺手。

陳循心裡咯噔一下,雖然自己現在是內閣的首輔,但是皇帝可沒承諾過到底讓自己當幾年。

這個首輔,當十年八年是當,當五年六年是當,當一年兩年也是當。當長當短,全在於皇帝一句話。

陳循想明白了一個問題,最近總是有宣宗和正統的親信,作為重臣出現在青雲閣,這讓皇帝十分的煩躁和不耐。

再加上內閣近來總是辦事不利,這讓皇帝戾氣漸生。

伴君如伴虎啊。

陳循心中正糾結著,只聽皇帝對王文說道:“千之,你先說。”

王文當然知道皇帝要自己說什麼。自己雖然和陳循關係好,但也不會為了照顧陳循,而犧牲自己的前途。

朱祁鈺心裡也很清楚,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表忠心良機,王文不可能選擇和陳循一起擺爛。

果然,只聽王文不假思索地順著皇帝心意回道:“啟稟陛下,三法司對也先的審訊,已經有了初步結果。

楊士奇、楊榮,參與對瓦剌的走私,可以確認屬實。楊溥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王振參與對瓦剌的走私,確實無誤,鐵證如山。

大同、宣府等地的文武官員,多有參與。

包括之前李秉彈劾的宣府副總兵紀廣,其為王振循私舉薦之人,不法之事甚多,臣請聖上下旨逮捕,押送京師。

另外南京兵部於尚書,於宣德五年至正統十三年,出任山西巡撫十九年,期間與三楊、楊洪等人過從甚密。且對山西軍政之潰爛,多有失察之責。

臣請聖上批准,命於尚書前往刑部,聽候勘問。”

朱祁鈺聞言笑道:“算了,平定苗亂要緊。再說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聽說山西、河南計程車紳、百姓、甚至藩王,都要組織起來為於愛卿立祠了。

至於山西文武官員的不法之事,我相信於愛卿都是被矇蔽的。

只不過就是矇蔽的時間有點長。

十九年,都夠我的嫡長子從小嬰兒變成瀟灑俊逸的新齊王了。”

王文立即接話:“聖上丰神秀逸、氣蘊天成;王妃風姿絕世、傾國傾城。世子必然青出於藍,成為令天下臣民為之傾倒的絕代天驕。”

朱祁鈺笑著擺擺手:“過譽了,過譽了,其實我和蘇東坡是一個想法,但願生兒愚且魯,無病無災到公卿。”

王文與皇帝的對話,句句都有深意。

直待王文拍完馬屁,于謙才跪下來請罪,表示願領失察之責。

朱祁鈺笑道:“山西的事情,於愛卿不必再提了。你久不離京,可是還有別的事情奏報?”

朱祁鈺把選擇的主動權交給了于謙,你是和我商量完平定苗亂的具體方案,然後速速離京;還是選擇留在京城,為了恭讓皇帝一家和我打擂臺?

在大明中前期,沒人會選擇和皇帝當面硬打擂臺的。

于謙略一思索,便向皇帝問道:“敢問陛下,平定苗亂的軍隊,應從何處調集?南京兵部是否可以開始組建山地營?又能否從四川和貴州等地招募擅長山地作戰的土司兵?”

朱祁鈺點點頭:“平定苗亂主力,從南京京營徵調三萬。再加上湖廣、河南、四川三省的地方衛所。

山地營可以開始組建,也可以徵召土司兵。

不過由方瑛全權負責組建山地營,我還會派一位太監去監軍。

你們一位總督、三位巡撫可以參贊山地營軍務,但是營務還是由方瑛說了算。出了問題,我也只管找他。”

朱祁鈺這就已經完全說成大白話了:新組建的山地營,方瑛掌權,方瑛負責。權責一體,我再另派一名親信太監出任監軍。

于謙也不懂皇帝為什麼突然要重用方瑛,但也不好細問。

此時徐琦出言詢問道:“陛下,這幾年戰事頻仍,南京京營將士的家眷往來遷徒,早已疲憊不堪。

而且這些家眷從南京前往湖廣等地,生活也多有不便。

臣請示陛下,是否可以讓將士家眷自主選擇,不願意隨軍的,可以留在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