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玉聞言讚道:“事情這不又被夫君搞成環環相扣了嘛:是改易儲君的流言,導致了周皇后擅使魘鎮之法。

然後廣西土官黃矰上疏,明確提出易儲請求,大大刺激到了恭讓皇帝和周皇后。

夫君當眾暈倒之後,周皇后相信了魘鎮之法生效,於是向恭讓皇帝和盤托出。

雖然夫君在宴會上鄭重承諾不會改易太子,但恭讓皇帝未必相信。再加上夫君真的昏迷不醒,令恭讓皇帝忍不住再次出手。

給王驥、陳懋等人寫信,令其進京勤王,不親筆手書肯定不行。非是親筆,王驥、陳懋不會認,下面的將領更不會認。

所以恭讓皇帝不僅黃絹硃筆,而且還用了印。

本來夫君對重華宮的管制極為放鬆,錢靈妃的夾帶方法,很難被發現。恭讓皇帝的風險不大,王驥等人收到書信後即使不願起兵響應,最多也就是將書信燒掉即可。

偏偏正好趕上巫蠱案發,東廠進入重華宮大肆搜查,錢靈妃意外落網。

如果每一步都是夫君算計好的,那也太可怕了些。”

朱祁鈺笑道:“對你們來說有什麼可怕的,任憑我算計再深,我的性命,不還握在你們幾個姐妹手裡嗎。

隨便數數,你們姐妹就至少有一百零八種方法送我龍馭上賓,應該我怕伱們才對。

再說這件案子辦得如此順利,有不小的運氣成分,比如趙才興聚眾稱帝,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這個世界實在太玄幻了。”

凝香笑道:“可見這就是夫君乃天命所歸,功成事遂,有如神助。”

朱祁鈺點點頭:“嗯嗯,娘子吉言,為夫就愧領了。不過有再一再二,沒再三再四。

我裝了兩回病了,這就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裝病,就該有難以掌控的負作用了。

讓朝野真以為我是個病殃子,可就壞了。”

說罷,朱祁鈺又對淺雪吩咐道:“我已經讓人謄寫了一份卷宗副本,你讓練綱整理一下,明天來不及了,後天的報紙,直接將案件詳情公佈出去。

先看看朝野的輿論風向吧,我也想知道臣民心中,希望如何處理此事。”

淺雪問道:“臣民們若是反對廢帝呢?”

朱祁鈺笑道:“這只是廢帝的前奏,明年還有一節,然後才是終章。明年上半年,我無論如何都會完成廢帝。

廢完帝沒過多久,太子會主動請求去南京服侍父母,以盡孝心。我順勢把太子也送南京去,連他的東宮講官們一同送去。

至於宣廟戾妃,年事已高、舊疾難愈,心懷抑鬱、無可排遣,不幸薨逝,以嬪御之禮葬於東山。

至此,咱們北京就徹底太平了。

走正規程式廢帝,以後芳哥兒繼位之後,可以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的當皇帝,法理上沒有隱患。”

凝香笑道:“這個道理奴知道,當年王導為晉明帝具敘司馬宣王創業之始,誅夷名族、寵樹同己,及晉文王之末高貴鄉公事。

明帝聞之,覆面著床曰:若如公言,祚安得長!”

朱祁鈺笑道:“正是這個道理,我寧可自己窩囊點,也不讓兒子將來覆面著床,徒嘆奈何。

總之,就是不能像咱們宣廟大皇帝那樣,光圖自己痛快,根本不管子孫死活。你看,他心愛的好大兒,就快被他害死了。再加上他心愛的女人,一家人很快就要團聚了。

算了,不提他們了。我還是趕緊把鄉試的考題出了吧。”

“鄉試考題?”

“對,別的東西都按正常的考,但我要額外加三道策論題,也不是什麼太難的東西。

第一道,論宣德、正統朝,三楊禍國殃民事。

第二道,論三武一宗滅佛事。

第三道,論開疆拓土、保境安民事。

我不是要考生有什麼獨特見解,而是要他們作政治表態。

不認同三楊是奸佞,不認同滅佛,不認同開疆拓土的考生,趁早回家去,省得大家相互耽誤。

總之,認同我施政理念的,留下與我君臣相得,不認同我施政理念的,滾蛋。

我不想再出一堆林聰、葉盛了。”

林香玉問道:“是不是過了景泰五年,那一屆的進士出來,夫君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對,把前面這批人換完了就好了。我的天子門生,那肯定得是要向著我的。

永樂、宣德、正統朝的進士,除了王文、何宜寥寥幾人,沒什麼是真心跟著我的。

像沈翼、周忱這樣既能幹又不牽涉政斗的技術官僚,就已經算是非常難得的了。

能怎麼樣呢,現在就是君臣之間湊合著過吧。”

玲瓏問道:“夫君,您吃不吃葡萄?”

朱祁鈺點點頭。

玲瓏笑道:“好,那夫君等一等,奴和凝香去地窖冰室給您取去。”

突然冒出這麼個問題,這玲瓏一打岔,眾人也都放下了煩心事,開始談論家長裡短的趣事。

自從十幾天前在宴會上暈倒,回到家之後朱祁鈺便開始了清修養生。早睡早起,多吃多動。

除了晚上在林香玉等人身體裡溫養外,不再召女侍寢。

十幾天過去,把被掏空的身體逐漸養了回來。

朱祁鈺是為了在宴會上顯得臉色蒼白一些,才故意放縱。如今事情過去,還是要有所節制,量力而行。

今天是最後一晚的溫養,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各路奏本和密報送了進來。

淺雪問道:“之前已經答應了將瓦剌恭順王的女兒納為皇太子側妃,而且他們的使團三日前已經離京了,禮部請示,要不要將他們追回訊問?”

朱祁鈺搖搖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

我不會在京城對任何外藩、使團下手的。要讓天下人一想到京城,第一印象就是首善之區。

如果外藩想到京城,第一個念頭是自己去了會不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以後行事,處處不便。

就連思機法、思卜法將來被押解到京師,我也會善待他們的。還有安南王室、緬甸王室,都是如此。”

淺雪點點頭:“奴懂,這就是兵法中所說的圍三闕一,給人留有後路,他們才不會拼命。

其他外藩見思機法都能被夫君善待,以後夫君進攻其他藩國時,他們也就不會抱著必死之心,非要拼個魚死網破了。”

“對,就是如此。對王驥、陳懋他們也是同樣的道理,給他們高官厚祿、讓他們永鎮邊疆。這樣宣廟和恭讓皇帝的親信武將也能安下心來,不會再激烈反抗了。

不過府軍前衛、金吾左衛,這些人我是真的容不下他們,他們活著我寢食難安。所以大家相互之間只能不死不休了。

當皇帝真是無奈,我是真心不想再殺人了,但是不殺吧,到處都是隱患。

我防禦得如此嚴密,倒不一定會死,但咱們這些兒女,可就難說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