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五,一早,報紙中登出聖旨的內容,皇帝為巫蠱案蓋棺定論。這場突如其來的動亂,終於結束了。

結束的方式,出乎所有人意料:最近一個月的時間,又是為改易太子造勢,又是揚言要廢黜皇帝。

但最終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只有周皇后這位太子生母、錢靈妃這位曾經的皇后、還有萬宸妃,失去了生命和位分。

其它的,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

甚至於,楊壎還接到了下一年的屏風定做任務。至此,楊壎終於相信了王琰的分析,當今天子果然寬宏大量,並不會斤斤計較。

接下來,朝廷的重心,回到了恩科上。十二月二十日,是鄉試的日子。

透過鄉試,從全國選出三千名文舉,三千名武舉。

明年二月,會試,殿試。三月初放榜,派官,一氣呵成。

之所以這樣趕,是因為南方的戰事太順利,急需要派出官吏去接手佔領的土地。

內閣屢次奏請皇帝舉行朝會,都被朱祁鈺婉拒。

不過朱祁鈺也沒把事情做絕,答應景泰四年正月初一,召開正旦大朝,對過去一年做個總結,再對新的一年進行總體安排。

判斷敏銳的人已經意識到,景泰四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將有許多大事發生。而正旦大朝時皇帝要宣佈的事情,也將極多。

內閣雖然沒辦法朝見皇帝,但總算被皇帝賦予了極大的自主權,如今又沒有恭讓皇帝的麻煩,便也有條不紊地處理著軍政事務。

只有太子的地位,陷入了極度尷尬之中。

對於朱見深來說,自己父皇已經被軟禁,徹底失去了自由,對朝政的影響力更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自己的母后不僅身死,還揹負罪名,被廢為庶人。

一個父母都是罪人的太子,和皇帝還是叔侄關係,簡直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東宮屬官劉定之、林聰、葉盛等人也徹底絕望了,就這個局面,除非皇帝在最近幾年內暴斃而亡,否則就是諸葛亮再世,也辦法輔佐太子登基了。

只要再過八年,皇帝的長子、次子超過了十歲,那時就算皇帝暴斃都不管用了。

這些事實是如此的顯而易見,連慈慶宮的太監、宮女都看的明明白白。所以宮中之人,對皇太子的態度轉變肉眼可見,幾乎是不加掩飾的怠慢。

與太子定親的安南公主、朝鮮公主更是傲慢異常。

負責照管太子的成妃娘娘,對此也是無能為力,或者說成妃根本就不想為皇太子做什麼努力。

當初土木堡之變後,皇帝送了十六個女人給恭讓皇帝。後來京師兵變,周皇后以不能受辱於亂軍為名,縊死了一大片嬪妃。

那十六個女人,只有包括成妃在內的七個女人僥倖活了下來。

成妃等人自然是要報復的,這次巫蠱案皇帝處理得如此順利,看似有很多運氣成分,其實與成妃七姐妹背後的努力也密不可分。

偶然的表象之下,是必然的因果迴圈。

轉眼半月過去。

十二月二十日,是鄉試的日子。

朱祁鈺將京中的佛寺,騰出了二十個,專門用作考生住宿、備考之用。

這項善政,在趕考學子中大受好評。京城寸土寸金,居大不易。好好的考生居無定所,一群對國家無尺寸之功的禿驢卻住在壯麗恢宏的寺廟中,吃的腦滿腸肥,想想都讓人氣憤。

不止學子支援,數日前,皇帝釋出詔命,宣佈將京中佛寺全部改建成學堂、書館等公用場所,供讀書育人之用。這一舉措在京師還是有超過六七成的人表示支援的。

不滿的那部分,則是愛佛祖愛到骨子裡的人。

但皇帝在外城留了一片集中拜佛區,也算給愛佛愛得死去活來之人留了一條活路。

一般這樣大的考試,當天都會下雨。如今是冬天,天氣冷,改為了下雪。

朱祁鈺歪在軟榻上,欣賞著窗外雪景。

瑞雪兆豐年,朱祁鈺心情大好。

淺雪、素汐輪流念著南方的軍報,朱祁鈺掰著林香玉的手指頭數道:“安南、緬甸、孟加拉,大明又多出三個省。

就光這三個省,這次恩科選出的進士恐怕就有點不大夠用。

還有甘肅設省,也需要一大批文臣武將去往裡添充。

還有東北,也要設省。如果繼續保持奴兒干都司這種狀態,要不了百年,不肖子孫又得龜縮回來。

過兩年烏思藏要設省,東察合臺要設省,還有暹羅、占城、真臘,這都是省。弄不好還得再開兩三次恩科。”

淺雪唸完了南方軍報,依舊不停:“北方也有軍報,朝鮮陳兵於邊境,意圖不明。”

朱祁鈺笑道:“無所謂了,雖說我對攻打朝鮮沒興趣,但他們如果執意找死,我也不介意送他們一程。

但是我不親自送,我讓日本送朝鮮一程,然後我再送日本一程。

最後用朝鮮、女真的山珍野貨,日本的金銀礦產,與咱大明的瓷器、茶葉等物資組成一個貿易體系。

到時候朝廷就有錢了,然後再組建更強大的海軍,去西洋傳播大明的福音。”

林香玉笑道:“夫君的心好大啊,奴家的十根手指,竟還不夠您掰著數的。”

“哎,我就是藉故和愛妃親近親近,其實我心算能力挺強的。”

正說著,凝香、玲瓏兩人抬著一方托盤過來,上面放著十幾個杯、碗、盤、壺。

朱祁鈺好奇地問道:“這是何物?”

凝香笑道:“在山東的姐妹不回來過年,她們特意送了些禮物回來。這是咱們青州的琉璃廠新燒製的器物。”

朱祁鈺取過一隻茶壺,對著窗外陽光細看。壺身晶瑩通透,壺內勾畫著數枝梅花,梅花下有美人正細嗅花香,真是鮮豔奪目、栩栩如生。

端詳半晌,朱祁鈺讚道:“好巧妙的工藝,在內裡勾畫彩繪的技法,就跟鼻菸壺是一個意思,只不過這個比鼻菸壺大的多。

行,都拿去賞人吧,咱們自己不要用它。”

凝香好奇地問道:“夫君既然誇它精巧,為何不留著自己用?”

朱祁鈺笑道:“裡面含鉛等有害的東西,大人長期接觸這種東西,影響生育能力,減損壽命。

小孩子長期接觸這種東西,容易發育遲緩,尤其是腦子受影響,會變得笨笨的,甚至多種毒害疊加在一起,還會早夭。

咱踏踏實實用玉器,比什麼都好。”

凝香點點頭:“那倒是,自從和夫君住到玉泉山來,每天住在玉器堆裡,喝著玉泉水,洗著溫泉浴,奴家睡得比以前香多了,而且感覺體態輕盈,身心舒暢,簡直越活越年輕了。”

林香玉聞言揶揄道:“別東拉西扯了,你那是因為天天受夫君澆灌,當然被滋潤得越來越水靈了。”

凝香反擊道:“說得好像你受的澆灌比我少一樣,你看你這白裡透紅的肌膚,一看就是被男人滋潤出來的。”

朱祁鈺笑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是一樣的奴隸,多點少點的別分那麼清楚。還是趕緊讓雪兒念念西北的軍報吧,我急著想知道瓦剌那位恭順王有沒有替我幹活兒。”

淺雪笑道:“有,肅王派出了甘州左護衛,由肅世子率領,進駐亦集乃。然後肅世子整日帶著軍隊往北邊草原去燒荒,已經把瓦剌燒急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