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誠、舒良、張永、王勤確定無疑是朱祁鈺的人。剩下的七個大太監,職掌來來回回地變來變去。

就連執掌後宮多年的孫太后都看不明白了,這七個大太監,誰是中立的,誰是心向太上皇的,誰是向新皇帝投誠的,誰是還在左右搖擺的?

很難說的清,就算是以前忠於太上皇的人,現在也可能已經暗地裡納上投名狀,悄悄地改換門庭了。

於是孫太后猛然發現,整個後宮,已經變得誰都不可信了。

這個就太諷刺了,本來後宮是孫太后的地盤,把皇帝嚇得瑟瑟發抖,不敢踏足紫禁城半步。

現在好了,孫太后也開始疑神疑鬼、坐立不安了。

這就又變成了麻桿打狼,兩頭害怕。

但問題是朱祁鈺怕歸怕,但是他不用住在紫禁城啊。

孫太后就不一樣了,如果沒法信任後宮的太監宮女,覺得誰都可能已經投靠皇帝,那還怎麼做事,自己幾十年培植的人手不就全廢了嗎?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一把大火,把所有家當全燒沒了,孫太后現在根本就沒有金銀財寶去收買人心了。

在內廷這個充滿了現實的地方,沒把米,連只雞都哄不住。

……

第二天中午,正月二十三。

朱祁鈺再次召集朝會。

為了能當二十多年皇帝后便及時退休,朱祁鈺對改革還是非常上心的。

這次朝會,朱祁鈺就關心一個問題:鑄幣。

現在大明寶鈔這種無恥的搶錢手段,被朱祁鈺強行停止了。

這就導致朝廷的財政壓力急劇增加。

以前朝臣的俸祿,有六七成是用寶鈔來抵的。

比如一個大臣年俸一百石,只需要實發四十石就可以了,剩下的六十石用廢紙來抵,相當於不用發。

現在好了,從景泰元年開始,不僅要全部實發,而且俸祿要增加二成。

同樣是年俸一百石的大臣,今年要實發一百二十石。

也就是說,今天發放的俸祿總額,要是去年的三倍左右了。

這筆賬算下來,朱祁鈺自己都撓頭了。

解決辦法,朱祁鈺想出來兩個:一是將宣宗和三楊養出來的勾通瓦剌山西走私集團徹底一鍋端掉。

另一個,就是鑄幣。

大規模鑄造景泰通寶,只要有銅礦,就能源源不斷地造出銅錢,去換糧食。或者直接拿銅錢去給百官發俸。

在百官眼中,朱祁鈺這樣的皇帝實在是有點傻得可愛,明明可以印寶鈔去輕輕鬆鬆打劫,偏偏卻在那裡紮紮實實地鑄銅錢。

不過,百官是絕對不會因此反對皇帝的,畢竟所有人拿到的俸祿,都實打實地翻倍暴漲了。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現在朱祁鈺反過來,帶著全部官吏收入翻番,便實打實地成了文武百官的衣食父母。

對此,朱祁鈺並不滿足,立志中興大明的景泰皇帝,接下來還要做順天府所有百姓的衣食父母,於是朱祁鈺向眾人問道:

“景泰通寶已經開始鑄造,我打算先向北直隸的軍隊和順天府的百姓發放,算是對京城保衛戰中,所有做出貢獻的將士、百姓的賞賜。

只是你們都說說,該如何才能將這些銅錢實打實的發放到百姓手中呢?

我希望確保所有百姓都順利地拿到錢,並且沒有人中飽私囊。”

陳循聞言回道:“啟稟陛下,向百姓發錢,惠及萬民,此為陛下聖德也。只是這事以前沒有過,也沒有先例。要不我們就按順天府登記的戶籍來發放?”

朱祁鈺搖搖頭:“戶籍並不準確。順天府幾十萬人,發著發著就亂套了。”

說罷,朱祁鈺又看向周忱。

周忱搖搖頭苦笑道:“陛下,我們工部管著鑄錢,管著各項工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這些事情,就不要讓我們工部想辦法了。

陛下制定了策略,我們工部只管執行就是了。”

朱祁鈺也知道工部的難處,便也不再繼續糾纏。又挨個看下去,結果江淵、何文淵、羅通都連連搖頭。

到了何宜,還是搖頭。最近何宜盯著南方的軍報看的頭昏腦漲,也不願意費腦筋去想京城這些事情。

最後是黃溥,朱祁鈺無奈地強調道:“澄濟,你現在身上兼著巡按北直隸的差使,涉及順天府的事情,也在你職責範圍之內,伱不能再推脫了。”

黃溥聞言回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可以發動順天府的百姓,去參與北京外城的修建。

咱讓他們少幹活,多給錢。而且只要來人就收,哪怕是乞丐,只要來參與修城,都給工錢;哪怕是體弱的婦人,來幫著做飯打掃,咱也給工錢;哪怕是城外的農戶,來提供糧食菜蔬,同樣發給景泰通寶。

您要是直接把錢白給百姓,人家反而不珍惜。若是讓百姓都來參與外城建造,咱們提供豐厚的工錢,更能讓百姓感恩戴德。

同時,也可以將鑄造的景泰通寶,實實在在地發到百姓手中。

而且百姓見景泰通寶可以用來給付工錢,購買物資,自然而然便能產生對新制銅錢的信任。用不了多久,景泰通寶便能在京城徹底流通起來。”

朱祁鈺聞言,連連點頭:“以工代賑,倒是個散發景泰通寶的好辦法。我們先拿順天府做個實踐,若是效果好,再將其推廣到整個北直隸。”

黃溥繼續補充道:“陛下以銅錢取代寶鈔,是大大的善政。咱們大明的百姓,平時出門都是要隨身帶秤和剪刀的。

買賣物品時,還要從整塊的銀錠上,剪下一塊塊的散碎銀子,拿秤稱了重量,才能完成交易,實在是極為不便。

而朝廷為了推行寶鈔,又極少鑄制銅錢。

結果就是銅錢無法流通,寶鈔大幅貶值,朝廷得了實利,百姓卻不堪重負。

陛下損己之利,以益百姓,此明君聖主之所為也。”

朱祁鈺點點頭:“我們就先苦一苦自己吧,這是改革必須經受的陣痛。過個三五年,待天下平定,朝政走上正軌,大明的國力很快便會蒸蒸日上,重新強盛起來。

到時候我們就不會天天坐在這裡為錢發愁了,也免了我們的子孫後代咒罵我們了。”

聽到皇帝最後這句話,在場眾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誰都知道,皇帝心裡對誤國誤民的前任皇帝咒罵不斷。

其實不僅朱祁鈺心裡罵,在場的大臣們心裡也沒少埋汰之前的掌權者。

宣宗和三楊、正統和王振,都是君臣和諧,共同誤國的典型。

而在座的景泰朝君臣,還得沒完沒了地給前任擦屁股,片刻不得安生。

果然,朱祁鈺只是抿了口茶,便繼續問道:“瓦剌那邊怎麼樣了,也先可有派出使臣前來求和?

南方的苗亂呢,朝廷新增派的十萬大軍到位了嗎,靖遠伯那裡可有最新的戰報送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