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夜色盡褪。

清晨陽光明媚之際,施清歡便被上門的秦霜從床上拽了起來。

花瓣浴,試衣衫,定妝容...

整整折騰了一上午,等到午後,施清歡整個人香噴噴地被送上了馬車。

還早早送去了清月畔。

當然,是悄悄的。

百里桁白日繁忙,施清歡也就待在廳中等待。

依舊是四下無人,接待的小環還特意交代過,府中不必拘束。

施清歡百無聊賴,便出了正廳,四下走走。

清月畔其實不大,也不奢華,以清雅為名。

大致熟悉了環境之後,施清歡便在湖畔的亭中坐了下來。

落日餘暉,暖和得很,照在人的身上懶洋洋的,讓她的睏倦再度襲來。

說來也怪,重生之後,她即便是在自己院中,也未能安心,總是懸著心。

但在這裡,竟然莫名的安心。

或許是因為,百里桁的地盤,不會有人對她有威脅吧。

一夜未睡,加上白日的折騰,四下微風拂面,讓她就這麼靠在一側,真的睡了過去。

一襲白衣勝雪,外襯著煙紫色披風,清冷絕麗,墨髮微動間,散落在她絕美的面容之上,伴著夜色前最後的光影,朦朧又虛幻。

這便是百里桁此刻看見的場景。

施清歡整個人側坐在欄杆處,衣袂順著欄杆垂下,在清風中微微翻飛。

讓她整個人孤寂無依,嬌柔動人。

百里桁就這麼看著她,眼底神色流轉。

“不要!”

清風裡,施清歡的呢喃緩緩響起。

百里桁眉梢半抬,下意識在她身側俯身而下,湊耳過去。

而此刻施清歡在夢裡已然回到了當初的半月崖。

“聖上有旨,護國公府反叛謀逆,罪不可恕,現下滿府皆以伏誅。施清歡,放棄吧,今日你不可能活著離開!”

屍骸遍佈,血流成河。

蔣青正看著她,眼底有著極大的震撼和恐懼。

因為她身前遍地屍首,近百禁軍精銳,已經被她殺得寥寥無幾。

一襲白衣已然成了一片血色,手中的劍鋒之上,還有血珠滴落。

凌風而站,看向蔣青。

“程陽楓呢?”

“殿下此時,正在準備三日後的太子登位大典,自是沒空見你。”

後面的廝殺艱難漫長,直到漫天的箭羽從天而落。

身體千瘡百孔,徹骨的疼痛清晰非常,巨大的推力將她帶入了身後深淵懸崖。

墜落彌留之際,施清歡看見了護國公府通天的火光,還有夜空漫天的流星...

最後黑暗籠罩,轟然的巨響在耳邊炸開。

“砰...”

遠處綻開的煙花照亮了施清歡慘白的臉色,百里桁心頭一跳,下意識伸手,便捂住了她的雙耳。

但也就在這時,施清歡猛地睜開了雙眼。

眼底血紅一片,恨意和殺意交纏,又被那接連響起的轟鳴聲拉入恐懼。

施清歡整個人瑟瑟發抖,可憐無助好似迷失深林的小鹿,一時間,百里桁的心頭好似被重重擊上一拳。

“只是煙火,不要怕,醒過來!”

聲音出奇的溫柔,還帶著透人內心的震懾。

施清歡的眼底逐漸清明。

眼前清晰的瞬間,施清歡看見了百里桁緊皺的眉梢。

兩人的距離很近,身前是他的氣息,耳畔是他的溫度,煙火交錯的光亮,斑駁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刻,施清歡心底,竟有了臨近崩潰之後的心安。

而她這般的眼神,施清歡自己不知道,那是一種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依賴,而這樣的依賴和安心,讓百里桁心頭微動。

面容皎潔,落在眼底,不似冰雪,而在融化。

煙火落幕時,沉寂才讓施清歡回過神來。

這般近的距離,讓她嚇得趕緊站起身來。

百里桁的指尖從她耳下劃過,墨髮清涼,穿過他的五指,帶著別樣的柔軟。

施清歡站在遠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百里桁微愣之後,這才在一側坐了下來。

“林大小姐,你的弱點,有些多啊!”

施清歡平定心神,眼底堅定,“我會找到解決的法子。”

“嗯,希望你說到做到,我的身邊,可不能有這般弱點的人。”

百里桁話說得不留情面,但卻也是事實。

這樣的弱點,隨時可以致命。

不過她這般果斷,百里桁倒是很滿意。

“坐吧。”

施清歡走到百里桁對面坐下,抬眸就見他緊盯的目光,一時有些侷促。

“大人,我臉上...有東西嗎?”

百里桁淺笑著,甚至還傾身上前,看得更認真了。

“你不是說,我就是盯著你看嗎?所以我也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能讓我一直看下去的慾望。”

這...

施清歡神色窘迫,“大人恕罪,只是我一時搪塞...”

“搪塞?可不見得,不然你此刻又為何會在此處?”

什麼都瞞不過百里桁,施清歡一聲嘆息,“是,我就是為了來往方便,而今日來此,是有東西交給大人。”

施清歡說著,將那寫下來的譯本遞了過去。

百里桁單手接過,看清之後有些驚訝。

“不是說要入了監察司後才給我的嗎?”

“昨日承蒙大人相助,這便是謝禮。”

“你就不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便不兌現我的承諾嗎?”

“君子之約,大人定然不會違背,當然,我的價值,也不止如此!”

說這話時,施清歡神色倨傲,眼底皆是自信,整個人的氣息反轉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

百里桁眼底有了些笑意,將譯本收下,“那我拭目以待。”

施清歡見狀,起身朝著百里桁頷首行禮。

不等她說話,百里桁意料之中一般,“有話直說,想要我做什麼?”

“我想勞煩大人,幫我查一件事,妙彤姐姐十年前,是如何死裡逃生。”

“十年前的事情可不好查,而且,施妙彤於你而言,竟有這般情意嗎?”

又是試探的眼神,施清歡面色不變,“我這人恩怨分明,有仇者,不死不休,有恩者,加倍報之。”

“這麼說來,若有朝一日我落得絕境,你也定然會如此,不離不棄?”

話說得有些曖昧,百里桁的眼神更是膠著難懂。

但施清歡倒是沒有多想。

“是。”

回答果決簡單,百里桁唇角浮現一抹笑意,心情看似甚好。

“好,我幫你查,不過還是那句話,十年了,事情可不好查。”

施清歡又從袖中掏出一張白紙,開啟之後,上面畫著一朵梅花,這梅花裡,還印著一個月牙。

“妙彤姐姐後肩處有著這個印記,應當是烙上去的,或許是個線索。”

說起這個,施清歡的眼底不由得紅了。

曾經的施妙彤膚如凝脂,可昨日給她包紮換衣時,卻發現她遍體傷痕,縱橫交錯。

後肩處尤為明顯的,就是這處烙印。

就好似服刑犯人的刑刺,這種也該是某種印刻。

而百里桁看清那印記之後,神色微變,抬眸看向施清歡時,凝重下來。

“你可知...莊嚴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