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桁抬頭,靠在一側的石壁上,隨即緩緩道,“你說的沒錯,這無字碑的主人,的確就是北堯大軍,小的時候,曾隨父親去過北境,和他們相處過一段時日,時間雖短,但卻深入我心,他們所有人,都是我此生,最為敬重的。”

“只是因為如此?”

“不然呢?”

施清歡緊盯著百里桁的神色,卻沒有看出一絲的不妥之處。

施清歡不由得有些暗笑。

是啊,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重生。

若真有,個個都有新仇舊怨的,世間豈不是要亂套了。

施清歡搖搖頭,“沒什麼,只是想到之前你跟我說起巳蘭山慘案和北堯大軍,原來是因為心底的敬重,也難怪你今日見到郝勇,會反應這麼大。”

殺死他所有敬重之人的兇手就站在面前,他怎麼會不憤怒。

但...

“那之後馬車裡的人是?”

能讓百里桁徹底慌亂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果不其然,一提到馬車裡的人,百里桁整個人的氣息再度沉了下來,雙拳緊握,眼底是無盡的悲痛。

見狀,一個想法在施清歡的心底浮現。

“郝勇說他是我朝叛徒,但看你的模樣卻不是,所以,他是北堯大軍的倖存者?”

一語中的,百里桁閉眼嘆息,“他是北堯副將王棟,是北堯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的好兄弟,出生入死,從不背棄。”

“那想必是巳蘭山一戰之後,郝勇想要套取更多邊境的資訊,所以將倖存的人抓了回去,但如今他卻帶著王將軍回朝,還當做獻禮,想必是未曾問出東西來。”

王棟身上的傷,施清歡親眼所見,整個人已經廢了,只剩下一口氣。

十年的時間,施清歡不敢想,他都經歷了什麼。

百里桁整個人都有些顫抖,自然也是想到了施清歡所想。

身上漸漸浮現出了殺意,“他們害了北堯大軍,折磨他不說,如今還要來汙衊他的名聲...”

百里桁聲音顫抖著,整個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施清歡看著他,眼底皆是動容和心疼。

“那便去做吧!”

這話一出,百里桁雙眸瞬間睜開,血色之下,皆是詫異。

施清歡看著他,輕笑溫柔,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無論救人還是殺人,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我幫你。”

這一刻,燭火照亮著施清歡的側臉,整個明亮在了百里桁的眼底。

無字碑前,是他的無奈和悲痛,卻也是她的堅定和支援。

百里桁神色流轉,無盡變換。

最終,內心的衝動壓制不住,伸手間,用力將施清歡攬入懷中。

施清歡一愣,但感受到他的悲痛和顫抖,便沒有動彈,甚至還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腰身。

手輕輕撫上他的後背,細緻地安慰。

他的雙臂逐漸收緊,似要將施清歡嵌進身體一般。

五指穿過她的髮絲,冰涼柔軟,讓他眼底血紅漸漸散去。

懷中的溫軟更是讓他緩緩沉澱,逐漸鎮定下來。

施清歡也就這麼任由他抱著,許久,百里桁才放開了她。

扶著她起身,看向她的時候,百里桁已然恢復成了之前的模樣。

內斂深沉。

施清歡知道,他已經振作起來了。

“要怎麼做?”

“跟我來!”

百里桁轉身,但卻沒有走出密室,而是走到密室的另一側,機關按下,石門再度開啟。

連線著密室之內,竟然還有一間密室。

這施清歡從來沒有發現。

這密室裡倒是東西很多,滿滿的都是各類的資訊。

百里桁走到一側,拿出卷宗遞給施清歡,“這上面有霄業國重要人物的資訊介紹,郝勇和戴錫山都在。”

施清歡看了看,猛然發現郝勇竟然擅長製作火藥,突地想起一件事來,“今日郝勇從我身側經過時,我聞到一股氣味,但是被王棟的事情耽擱,竟忘了。”

“什麼氣味?”

“硝石,而且是近期碰過,且可以洗過好多次的,我嗅覺比常人要靈敏一些,所以聞到了。”

“硝石,火藥?”

百里桁神色沉了下來,“郝勇本就擅長製作火藥,如今悄然而來,還有火藥,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我也想不通,畢竟是建邦而來,而且他們自己也身在京都,總不至於,要炸了京都吧!”

“無論如何,得先找出火藥所在,對了,郝勇的行蹤,查到了嗎?”

“還沒有,得等一等。”

“郝勇雖是武將,但是難得心細之人,他有心掩藏行蹤,的確不好追索,不過好在他們入了京都城,便會有各方人馬盯著,即便是想做什麼,也沒那麼容易。”

施清歡點點頭,隨即有些擔心地看向百里桁,欲言又止。

百里桁看出來,“有話直說,無妨。”

“王將軍,若再不醫治,怕是會撐不下去了。”

百里桁神色微沉,但似一切盡在掌握,“明日宮宴之後,使團便會交接,到時候,王棟也會入監察司之內。”

“好,到時我去救他。”

“不,他這般身份,不能活,只能死!”

見百里桁的堅定的神色,施清歡明白過來,“好,那我們便讓他死一次。”

金蟬脫殼,才是他真正的生路。

“此事我會安排好,只不過,明日宮宴,聖上點明瞭你也要參加,人多眼雜,可要小心些。”

“放心,我會多加註意的,只是,為何使團一事,聖上點明要我參與?”

“霄業國向來重武輕文,以至於文學落寞,未出什麼大家,因此對我天盛那些名人才學之輩很是仰慕敬重,蘇家也在其中。”

“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是蘇家之子,使團又多文臣。”

施清歡明白過來,“這是要利用我去探情報啊。”

“是這個用意,不過你不必在意,使團之人皆是心思深沉,單憑仰慕怎會吐出私密來,你就簡單打個招呼,走走過場便是了,畢竟有聖意在,至於其他,都交給我。”

“我明白!”

百里桁擔心她,她自是明白,這之間的分寸,她也懂得把握。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夜色也深了,百里桁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夜色深了,先讓章越送你回去歇息。”

“好。”

施清歡心底還想著該如何與使臣周旋,轉身就走。

剛到門口,身後又響起了百里桁的聲音。

“謝謝你。”

施清歡一愣,回頭便看見百里桁輕笑溫柔。

他明明是笑著,但周身卻是散不開的清冷和悲傷。

施清歡只覺心底堵得慌。

但也沒有辦法,有些事,不是她就能改變的。

轉而朝著百里桁粲然一笑,“不必謝我,我要謝你的地方,要更多。”

這一笑,明媚生輝,百里桁眼底都溫暖起來。

看著施清歡離開的背影,隨即神色又漸漸沉下。

等一切結束,我定然...與你坦誠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