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會後,近大半月的時間裡,京都城依舊風平浪靜。

施清歡在監察司也待得自在,就是覺得百里桁有些不對勁,盯她盯得很緊。

就連程尚居,也莫名沒來煩她。

轉眼便到了霄業國使團來朝的日子,使團以霄業國三皇子戴錫山為首,攜神秘之禮而來。

霄業國一共四位皇子,如今也是奪嫡的水深火熱。

而這位三皇子,是其中呼聲較高的,心機城府,非同一般。

此番來朝,朝野上下都很重視,聖上安排了禮部迎接之後,還特意交到了監察司從旁協助。

所以當日清晨,施清歡就跟著百里桁,與禮部眾人,一起到了城外迎接使團。

暖日當空,等了半晌,使團才遙遙而來。

為首的戴錫山俊朗清貴,有著皇室子弟的倨傲,眼底的深沉根本不加掩飾。

後方是使臣和行囊貢品。

“殿下一路舟車勞頓,甚是辛苦,我們已經在驛館安排好了一切,還請殿下移步。”

“有勞了!”

戴錫山倒是還算恭敬有禮,目光落到百里桁的身上。

“想必這位,便是左相大人吧。”

“殿下有禮。”

“早就聽聞左相英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彼此彼此!”

淺淡的客套兩番,使團後方躍馬下來一人。

施清歡還未看清來人模樣,就感覺到身側百里桁的氣息沉了下來。

等那人走到身前,施清歡才明白過來。

郝勇,宵業國有名的大將軍,曾是北境讓人聞風喪膽存在。

這樣的人跟著來朝,且之前遞回來的資訊裡並沒有他的訊息,定然是不正常的。

郝勇為人桀驁張狂,冷哼著看了眾人一眼,便笑著道,“貴國邊境那般蕭條,沒想到這都城,也不過如此。”

說罷,禮部眾人臉色一黑,“我國都城自是不必貴國,我們這春暖花開的,還真看不見貴國冰天雪地的盛況!”

一句回擊,郝勇臉色一黑,還要繼續開口,卻被戴錫山攔住。

“將軍豪爽慣了,諸位莫要見怪,時候不早了,還煩請諸位帶路。”

“殿下請!”

使團隨著禮部眾人進城,百里桁帶著監察司眾人跟隨在後。

只等使團的隊伍一一走過,在最後的位置,卻有著一個鐵籠子,外面蓋著布,看不清內裡,很是奇怪。

就在施清歡打量時,郝勇又去而復返,笑著看向百里桁。

“這是我們送給貴國的禮物之一,左相可要先看一看?”

“有勞。”

郝勇長布一揭,百里桁身子猛然一顫。

施清歡亦是,因為鐵籠子裡關著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個男人。

而且男人一身狼狽,骨瘦如柴,四肢癱軟,皆被打斷,整個人奄奄一息地昏睡著,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一具屍體。

見兩人的神色,郝勇目的達成,滿意的又將長布拉下。

“不過是送回來一個貴國的叛徒而已,大名鼎鼎的左相大人,竟連這般血腥都看不得啊,真是不過如此!”

郝勇笑著離開,施清歡這才察覺到百里桁的不正常。

剛剛的場面雖然的確讓人震驚,但以百里桁的為人,絕對不會露出這般神色。

臉色慘白一片,整個人陰沉到了極致,不似震驚,倒似是受了什麼大的刺激。

“你先回監察司,再查一查郝勇這段時間的蹤跡。”

不等施清歡開口詢問,百里桁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正事要緊,施清歡也顧不得其他,只好轉道先回了監察司。

安排人下去調查,自己又收集整理了資料,一日的時間悄然而過,但百里桁卻一直沒有回來。

一想到百里桁那時的神色,施清歡便覺得心底隱隱不安。

等到夜暮時分,施清歡這才離開監察司。

這次沒有回溫苑,而是徑直去了相府。

章佟正好在。

“大人還在宮中嗎?”

“不,大人早就回來了。”

“在書房?”

章佟搖了搖頭,神色有些不對勁。

施清歡眉梢一皺,“出了什麼事?”

章佟一聲嘆息,“我也不知,但午後大人回來之後,一言不發,直接去了密室,到現在也沒出來。”

“我去看看!”

“不可!大人獨自在密道時,是不讓任何人進去的。”

“但上次,他讓我進了,而且今日,他不太對勁,必須看一看。”

施清歡說罷,推開章佟阻攔的手,直接朝著臥房走去。

章佟也沒有再阻攔,或許她是對的,她對於大人而言,是不一樣的。

這種時候,也或許,大人是想要她的陪伴的。

施清歡倒是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心底很是不安,非要見到百里桁不可。

進了密室之後,施清歡徑直向內,剛走到通道盡頭,施清歡就頓住了腳步。

因為燭火通明的無字碑前,百里桁落寞的坐在地上,一身的冰寒,即便她遠遠站著,也能感覺得到。

他單手搭在膝蓋上,低垂著頭,整個人好似陷入了一片虛空裡。

施清歡從未見過這般的百里桁。

失魂落魄,好似絕境一般。

施清歡眉頭緊皺,等等...

無字碑,郝勇,邊境,帶回的叛徒...

郝勇除了是邊境難以對付的大將軍之外,還是當初巳蘭山慘案的執行者。

百里桁還多番說起北堯...

一年前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

突然之間,所有的東西好似開始串聯,施清歡看著百里桁,心底也有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想。

難道他和她一樣,也是...

施清歡穩住心神,趕緊走過去,在百里桁身側緩緩蹲下身來,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溫柔低語。

“你還好嗎?”

“嗯!”

沙啞的聲音裡傳出了回應,百里桁抬眸的瞬間,施清歡清晰地看見了他雙眸裡的血紅。

那是極度的憤怒和悲痛。

施清歡一愣,心頭某處,隱隱作痛。

而她眼底的心疼落入百里桁的眼底,化為絲絲暖意,讓他擰成一團的內心,稍稍舒緩了些。

“都猜到了?”

百里桁這般問,施清歡也不隱瞞,點了點頭,“這無字碑的主人,是巳蘭山慘案的,所有英魂吧!”

六萬英魂,共用一碑。

這話一出,百里桁眼底倒是沒有驚訝,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畢竟以施清歡的睿智,這麼明顯的線索,她定然能理出準確的線路。

只不過最後的真相,現在還不是揭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