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尚居聊完之後,已經是深夜,施清歡回到房間,總算是睡了個安穩覺。

雖然心有愧疚,但至少當下,能得了片刻安穩。

第二日一早,宮裡就下了聖旨。

三日後啟程,同霄業國使團一起,前往礦山。

施清歡忙著準備藥材,收拾行李,畢竟一路顛簸,百里桁的傷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一晃又是兩日過去,啟程前一日,一直休養的百里桁,破天荒的到了施清歡的房間。

一襲錦藍衣衫,外搭著披風,渾身的風雅和瀟灑,加上他仙逸的面容,真如謫仙臨凡。

饒是施清歡,都有片刻的失神。

“你怎麼出來了,雖然現下不是雪季,但風還是很涼的。”

“無妨,我穿的多,明日便要啟程了,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護國公府?”

“是。”

她本來也是想要去的。

“稍等我一下。”

施清歡說著,也去換了身衣衫,隨後將準備好的手爐塞到百里桁的手裡,這才同他一起出了溫苑。

一路馬車去了護國公府,施清歡已經習以為常,扶著百里桁向著祠堂走去。

可剛路過湖畔,腳步一頓,目光便被吸引了過去。

因為上次許書雪口中那棵已經不開花的梨樹,竟然再次開了花。

不僅開了,還繁花似錦,綠葉中滿目的雪白,煞是好看。

施清歡滿眼驚喜,不由地跑過去。

“竟然開花了,你看見了嗎?它又開花了!”

百里桁沒有絲毫的驚訝,笑著走過去,指尖撫上那梨花,“是啊,我想,是這府中英魂保佑,就連這梨花,知你回來,都為你重新而開。”

聽著這話,施清歡眼底泛起了淚光。

是嗎?

是爹爹你們看見我了嗎?

是給我的回應!

施清歡沉浸在驚喜裡,完全沒有細想到百里桁此話裡的不妥。

她如今對外的身份,是林曼筠。

護國公府的英魂,怎麼為她而開了梨花。

能讓護國公府英魂安慰的,只有施清歡。

清風動,梨花落。

漫天雪白,好似雪花一般,在兩人周身紛落。

施清歡笑著伸手,接過那梨花的花瓣,清香四溢,一如既往。

百里桁與她並肩而站,共同沐浴在花雨之中,唯美畫卷。

“等我們從河西回來,梨也該熟了,到時候我就和以前一樣,親自上樹去給你摘。”

話剛說完,施清歡心底咯噔一下。

上樹摘梨的,也是施清歡。

施清歡趕緊解釋,“曾經來護國公府,我也學清歡姐姐上過樹,那時候還差點捱了爹爹的揍。”

百里桁淺笑溫柔,好似沒有聽出話裡的破綻,點頭道,“好,那我到時一定要嘗一嘗。”

說著,百里桁突地伸手,一朵梨花隨著清風墜落,落入他的手心。

他笑著看了看花朵,又看向施清歡。

走到施清歡的身前,傾身過去,伸手扶住她的髮髻,就這樣,將那朵梨花,點綴在了她的髮間。

雖然還是男裝,但卻依舊很美。

施清歡看著近在咫尺的百里桁,不由得垂下眼去。

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伸手撫了撫髮間的梨花,最終唇角輕勾,笑意溫柔。

“好了,進去祭拜吧!”

“好。”

等兩人進了祠堂,身後跟著章樾和章佟這才看向那滿樹梨花。

一聲嘆息。

但眼底又有幾分驕傲的神色。

“想起這段時間我們救這梨樹,可真是費盡心思,茶飯不思啊。”

“可不是嘛,不過如今見它這般美,突然又覺得好生值得啊!”

說完,章樾看向祠堂,“而且大人讓蘇掌執高興,蘇掌執高興了,大人也就更高興,大人高興了,我們也高興,所以,都是值得的。”

章佟倒是有些憂慮。

“唉,大人完了...”

“什麼意思?”

“他陷入愛河了!”

“這不是好事嗎?難道你又想說,蘇掌執不可?”

“不,自從擊殺郝勇時她不顧一切的去救大人,我便知她也是真心的。”

“那你為何還說大人完了?”

“因為陷入的愛河的人,最容易失去理智。”

“嘖,你一個未娶妻的,為何懂得這麼多?難不成,還有我不知道的風流韻事?”

“滾,瞧你那死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這邊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鬥著嘴,祠堂內的兩人倒是在誠心祭拜。

只不過,各自都有說不出的話。

“爹,娘,大哥,護國公府的諸位,清歡要外出一段時間,近期不能再來看你們了,但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伯父,伯母,還有清歡的諸位叔伯長輩,諸位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她,帶她平安歸來。”

互不知曉的暗語,最終在對視時,化為由心的笑意。

等出了護國公府,上了馬車,施清歡發現馬車的方向,並不是溫苑的方向,有些疑惑。

“是還要去別的地方?”

“去趟相府。”

“收拾行李嗎?直接從溫苑密道走不就好了?”

百里桁但笑不語。

等到了相府,施清歡才明白百里桁的笑意是什麼意思。

因為府中等著的,除了施妙彤和柳垣,還有一位故友。

許書雪。

施妙彤曾經說過,許書雪也一直在暗地幫著她們,所以是知道施妙彤還活著的。

見到她們,施清歡自然是高興的。

快步上前,施妙彤就湊了過來,“我告訴書雪你是林曼筠,如此,日後也可常往來。”

提醒之後,施清歡就點了點頭,許書雪上前,笑著拉過她的手。

“真是沒想到,當初那個小女孩,竟然這般大了,還進了監察司,難怪那日護國公府見你,便覺得熟悉。”

“是啊,當時我就想與書雪姐姐相認,但又怕被眼線瞧了去。”

“無妨,如今相府裡,我們可好好敘敘舊。”

兩人一左一右,拉著施清歡就進了大廳,百里桁看著施清歡的笑容,眼底的寵溺,在輕笑裡肆意滋長。

施清歡自然是高興的。

即便是以林曼筠的身份,也照樣和故友重聚,她從未這般開心過。

幾人一直聊到入夜,用了晚膳之後,施妙彤才送許書雪離開。

施清歡也去幫著百里桁收拾行李。

屋內溫熱,卻比不上施清歡此刻炙熱的內心。

臉上的笑意一直就未消散過。

百里桁坐在一側整理著要帶走的文書,施清歡則是收拾行裝。

衣衫收拾得差不多,施清歡這才回身看向百里桁。

“今日,謝謝你。”

“嗯,謝我什麼?”

“謝你護國公府的梨花,謝你今日相府的相聚。”

施清歡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這些背後隱藏的是什麼。

見百里桁愣著沒有開口,施清歡笑著走過去,“你放心,即便那梨花是被你救過來的,我依然開心,還有今日你安排的晚宴,我也開心,謝謝你給我這般親密和她們告別的機會。”

施清歡眼底含淚,看得百里桁滿是心疼。

起身走到施清歡的面前,認真地凝視著她的雙眼。

“總有一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與所有故人相認,我保證!”

面對百里桁的保證,她是相信的,但卻也是遺憾的。

即便是光明正大,也只能是以林曼筠的身份。

而百里桁眼底流光湧動。

他心底所想的相認,是以施清歡的身份。

那是她真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