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除夕回鄉路遭遇打車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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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輪酒喝完,有不勝酒力的工人也醉倒了幾個。楊柳方趁著自己清醒,給石頭村長交代,自己和阿福回家過年後,讓他和大師傅一起把食堂的菜和肉分成六份,他們和自己的四個徒弟都分一些。工廠裡要辛苦村長時常安排人來看看,注意防火。
交代完,看到工人們帶著家人吃喝玩鬧意猶未盡,有醉微醺的婦女居然扭起了秧歌。大家難得的在年終歲尾融洽地相聚在一起,楊柳方不忍打擾,給身邊的李桐福和秦家軍耳語了幾句,他們就去收拾回家需要帶的禮品和行李了,等他們收拾完。楊柳方又和石頭村長道了別,自己偷偷溜出去,以免掃了大家的興,然後坐上卡車大家一起向西州出發。
到了火車站,秦家軍和豔華買了站臺票,又給他們買了一些路上吃的零食和水,一直把他們送上火車才離開。快下火車的時候,還不忘叮囑代他們給叔叔阿姨拜年。
火車開動,廣播裡傳來悅耳的輕音樂聲,伴著音樂廣播員開始廣播:“旅客同志們,今天是1989年的2月4日,農曆臘月二十八,屬於我國立春節氣,感謝您乘坐本次列車,本次列車......”
“阿哥,立春了。”
“是啊,今年的春天來得真早。”
“嗯,只是我們要在火車上過年了。”
“呣,那也比我們都不回去,讓乾爸乾媽倆老人在家孤零零的要好。”
“是呢。阿哥,我可能酒勁兒上來了,我先睡一覺。”
“嗯,那你睡上鋪吧,沒人打擾。”
“謝謝阿哥。”楊柳方說著,脫掉鞋,爬到上鋪,坐在上面低頭展開被子鑽進去,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快就睡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片漆黑,臥鋪車廂內除了旅客的鼾聲,也只有走廊裡有微弱的燈光。楊柳方有點內急,需要上廁所,怕打擾到下鋪的阿哥,小心翼翼地爬下去。結果常年漂泊在外,睡覺較輕的李桐福還是被他吵醒了。
“阿弟,你醒了。”
“阿哥,不好意思,我上廁所,把你吵醒了。”
“沒事兒,我睡覺輕。”
“到哪兒了?”
“好像是過了寶雞了。”
二人小聲的對話,楊柳方穿好了鞋子,沿著走廊朝衛生間走去。楊柳方從廁所回來,李桐福還沒睡。
“阿哥,有水嗎?”
“有,我給你拿,餓不?”
“不餓。就喝水。”
楊柳方喝完水,繼續爬到上鋪睡覺。酒醒了怎麼都睡不著,火車裡每隔一段時間還都會傳來報站的聲音。就這樣,直到過了西安他才沉沉地睡去。李桐福知道他翻來覆去天亮才睡,也沒叫醒他吃飯,楊柳方一覺睡到過了商南,進入河南境內才醒來。伸頭看看下鋪,李桐福正坐在臥鋪上,靠著被子枕頭看他那本稻盛和夫的《幹法》。
“阿哥,好看吧。”
“嗯,淺顯易懂,挺實用的。你醒了,快去洗漱,我給你弄吃的。”
“有吃的?”
“有,石頭哥給帶了十斤熟羊肉和十斤熟牛肉,秦哥和豔華又給買了一些水和零食。”
“喔,好嘞。”楊柳方爬下臥鋪,取出自己的毛巾和洗漱用具,去衛生間洗漱。今天是除夕,又是上午十點多鐘,大家該回家的早都在家裡圍在一起包餃子燉肉了,洗漱區人少,楊柳方不需要等,很快洗漱完畢。回來的時候,李桐福已經切了一塊熟牛肉和一塊熟羊肉。
“洗完了?快來吃吧。”
“嗯,阿哥,你也一起。”
“我早晨吃過了,嫂子滷的牛羊肉挺好的。”
“喔,我嚐嚐。”楊柳方用手指捏起一塊牛肉,咬了一口,的確軟爛入味,就開始旁若無人的大快朵頤。吃完兩塊肉,喝了幾口水,很快就有了飽腹感,楊柳方打著飽嗝去洗手,回來後和阿哥一樣找書看,一直到晚上。火車過了信陽,有列車售貨員推著小推車過來賣零食,居然還有餃子。楊柳方和李桐福一人要了一份,儘管不好吃,但畢竟是除夕,儀式感是有了。
凌晨四點的時候火車抵達杭州,因為溫州和杭州兩地不通火車,他們只能出站去武林門長途汽車站,等天亮後買汽車票回去。二人拖著行李走到火車站廣場上,只有稀稀落落的旅客,相較於杭州城此刻的萬家燈火和時不時高高飛起的璀璨煙花,這裡的確十分的冷清,楊柳方和李桐福在這樣的氛圍下倍感孤獨。
“阿哥,咱們打車去武林門吧。”
“嗯,這會兒黃魚車肯定是沒了,打車。”
“兩位兄弟新年好,你們是哪裡人?打車去哪裡?”
“喔,新年好,大哥,我們要回溫州,現在打車去武林門長途汽車站。”
“二位不常坐車吧。長途站今天關門,大年初一放假。”
“啊,那怎麼辦?阿哥,難不成咱們要住賓館?”
“別急,阿弟。大哥,看樣子您和我們一樣,您要去哪裡?”
“我回蒼南,這不也正在想辦法回。”
“喔,那大哥,我們順道,我們去楊市,要不咱們拼一輛車回唄,咱們三個拼的話,和買黃牛票差不多。”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冒昧來打擾。”
“呣,那太好了。走,咱們去攔車。”
三人提著行李,相跟著到達路邊,大年初一馬路上冷冷清清,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一輛車過來,楊柳方將身上的軍大衣裹了裹。看這位同行的大哥冷得直哆嗦,楊柳方想起包裡還有一件工作服,自己拿回來是為了換洗穿,就取出來給大哥,大哥毫不猶豫地接過去,趕緊穿到身上。
這時來了一輛豐田皇冠計程車,三人拼命招手,車靠邊停下來。
“師傅,走嗎?”
“你們去哪兒呀?”師傅一口河南腔的杭州話,原來是河南司機,楊柳方瞬間想到自己過去的時候,接受河南司機的幫助,倍感親切。忙說上前說到:“師傅,我們去溫州。”
“溫州?!太遠了,不拉不拉。”
“我們加錢。”凍得哆哆嗦嗦的大哥豪爽地說。
“你們出不起,還是等夏利吧。”三人一聽面面相覷,還沒等問明白,司機發動他的豐田皇冠就一溜煙地跑了,只留下一股嗆人的汽油味。
三人又等了一會兒,站前馬路上孤零零的一輛紅色的小車晃晃悠悠地駛來。三人急忙朝馬路中間跑過去,揮手攔停這輛車。
“恁不想活了,大過年哩,弄啥哩!我剛出車,撞住(著)恁了,俺多晦氣!”司機緊急剎車後,搖下玻璃,伸出腦袋,連珠炮似地用標準的河南話喝斥他們。
“對不起,師傅,對不起。”三人連忙道歉。
“師傅,我們想乘車。”楊柳方跑到司機跟前。
“靠邊兒佛(說),靠邊兒佛(說)。”
三人回到行李跟前,司機在前面靠邊停車,三人急忙追上去,怕他跑了。
“恁去哪兒嘞?大過年哩還木(沒)回家?”
“師傅,過年好,我們回溫州。”
“好傢伙,恁遠嘞。”
“恁出多少錢吶?”
“師傅,您覺得多少錢合適?”
“恁坐長途車也得一人一百,這樣吧,一人兩百,我得空車回來。”
“行,師傅,我們坐。”
“不過俺這車底盤低,到了凸凹不平的路段恁得下來。”
“好!師傅,我們聽您的。”
“那上來吧。”
三人開啟後備箱,將行李裝進去。
“大衣也脫了吧,恁坐著也不擁擠,恁遠的路哩,得五六個小時,我給恁開暖風。”
“要加錢嗎?”楊柳方傻乎乎地問。
“加啥錢吶!俺這車空調不行,就是溫度高,暖風好。”三人上車,司機發動車向溫州駛去。
“恁都是擱外邊做生意哩吧。”
“是的,師傅。我和我阿哥在西北做傢俱的。”
“嗯,年輕人怪不容易哩。”
“你嘞?”師傅問坐在副駕上的大哥。
“喔,師傅我是賣床墊的。”
“床墊,床墊還需要買?不是褥子嗎?”楊柳方好奇地問。
“是的,但和你說的褥子不一樣,我賣的是席夢思。我們還算半個同行。”
“席夢思是啥?”
“床墊啊。”
“喔。”楊柳方假裝懂了。
“師傅,咱們這杭州的計程車司機為啥都是河南人?”
“這個可有故事哩。聽我給恁講講吧。”司機師傅娓娓道來。
原來八十年代後期杭州計程車剛起步,最初還是由中信集團成立了一個計程車公司,提供了40輛尼桑高階轎車,但只針對高階酒店和外賓使用。後來發現40輛需求遠遠不夠,又引進了30輛日本產的豐田皇冠轎車,這車在當年也是高階轎車,但杭州引進的這批車據說都是在發達國家跑了50萬公里以上的淘汰車,儘管是二手車,但投入市場之後,依然被酒店和涉外賓館壟斷,老百姓想花錢乘車都沒機會。所以上述汽車投入到杭州市場,對於日趨發展的杭州經濟來說,依然遠遠不夠。
去年年初,杭州又引進了一批夏利,就是楊柳方他們坐的這一款,因為價格便宜,油耗也省,所以老百姓也消費得起,非常受杭州市民歡迎,隨後就批次進來,成了杭城計程車業主力軍。因為之前在中信成立的計程車公司裡有一些河南司機開計程車,他們勤勞,又不怕苦不怕累,開車技術好,開車的多,互相之間溝通方便,路都很熟。所以就靠傳幫帶慢慢地成了壟斷了杭城計程車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