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誅楊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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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
“我好像見過這個人。”
戴貴拿著楊豐給的三倍鏡,躲在蘆葦叢中,指著遠處的色目說道。
“哪個?”
楊豐調整他的高倍鏡。
“個子最高那個!”
戴貴說道。
他是奉楊文命令帶著一百騎兵趕來聽候楊豐調遣的,楊文已經安排人盯住了還在平望驛養傷的,不過其中有兩個已經死了,至於地方官府上報的,當然是張麻子搶劫殺人,包括搶了奏摺之事,朱元章那裡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不需要楊文再送奏摺,朱元章會直接派人找楊文的。
這就可以保密了。
至於張麻子……
其實這段時間出了很多張麻子。
蘇松常嘉湖一帶,戴著九筒面具搶劫的最近這段時間沒有三十也得二十以上,各路盜匪們無不以麻爺為偶像,儘管他們其實並不懂九筒面具的意思。
這時候還沒麻將呢!
至少民間傳說中,這東西是馮夢龍發明的。
不過實際應該是逐漸演化出來。
但無論如何,這時候肯定沒有九筒。
所以民間自動傳成九星。
然後再加上一堆各種傳聞,彷彿太湖裡真有個戴著九星面具,意圖謀反作亂的大盜張麻子,甚至還有信以為真跑去尋找,準備聯合起來幹一票大的。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憑什麼老朱家一個要飯的能坐天下,咱們江湖豪傑就不能,總之這時候搞得連士紳們都以為真有張麻子,也真以為錢家是積年的老匪。
不少人還慶幸還好被楊大使及時揪出。
要不然以後又得亂了。
就連那些明知道錢家不可能是通匪的也很茫然。
楊豐調好目標,把高倍鏡讓給戴貴。
後者趴在上面看著。
“東勝衛的色目小旗,姓哈,叫哈福,其他估計也是東勝衛的。”
他說道。
“你們到底多少色目?”
楊豐無語中。
怎麼到處都是色目。
“那多了,天南海北到處都有,若算上歸降的韃官這些就更多了,幾乎所有都指揮使司都有不少,別說是東勝衛這種偏遠之地,就是直隸如揚州衛之類也都有。”
“揚州衛還有色目?”
“揚州,淮安,鎮江,就連金山衛也有,直隸各衛色目和韃官加起來恐怕幾萬都有。
京城也有。
甚至親軍衛都有。
另外錦衣衛下屬還有一堆領俸祿的韃官。”
“錦衣衛也有?”
“有,也有官銜,不過只是官銜但並無實職,就是按著官銜領俸祿養著而已,不過數量不少,每年領俸祿也不少,兄弟們都有怨言。”
“你們皇帝陛下心真大。”
楊豐感慨道。
“不然怎樣,全殺光?再說這些不少還是內附的,當年納哈出投降時候近二十萬,都被編入各衛,陛下以韃制韃,把他們編入軍戶,打仗時候上戰場,讓他們為大明拼命,也省下大明軍戶死傷了。
他們也樂意為大明打仗。
畢竟要不然就得被咱們趕得流竄漠北吃苦。”
戴貴說道。
“是啊!
大明的軍戶不用打仗,光讓這些人上戰場,過幾十年他們就會發現就剩下他們能打仗了,那時候你說他們看著周圍已經不會打仗的軍戶們會不會動心?上一個這麼幹的是唐朝,再上一個這麼幹的是西晉,漁陽鼙鼓動地來,粟特人安祿山和突騎施人哥舒翰在潼關大戰,突厥人史思明和契丹人李光弼在中原拼殺!
殺得中原十室九空。
好光榮啊!”
楊豐說道。
不過明朝這個問題一直不嚴重。
畢竟明朝都已經開始進入火器時代了,已經過了他們稱雄的時代,哪怕野豬皮其實人家也是重步兵,甚至後期火炮水平還超過明軍,人家是玩重炮的,只不過把明軍射速慢的火槍換成了射速快的弓箭。
在明末那種火槍依然無法真正主宰戰場時候,弓兵的巔峰對火槍的幼年期反而是前者佔優。
加上重炮就更完美了。
純粹的遊牧騎兵蒙古人,反而一樣被野豬皮按著打。
他們表現甚至還不如明軍精銳。
“呃?”
戴貴無言以對。
這時候他的視野中又出現了一批人。
而這些人是乘坐小舢舨過來的,在他們後面的海上,是一艘下錨等待的海船,很顯然這是來接這些色目的。
“來了!”
他說道。
楊豐趕緊把他擠開,然後自己趴在上面看著。
“就是這個林清!”
他緊接著就看到了林清。
不過除了林清之外還有一箇中年人,這個就穿著翻毛皮靴了,他和那個姓哈的立刻撫胸互相行禮,這很明顯就是個中間人,畢竟這種事情最重要是互信。
除了他們自己同類還有誰更適合做中間人?
“瑪的,這大明魑魅魍魎還真不少啊!”
楊豐說道。
“都拿下?”
戴貴說道。
“不,繼續等,等他們上島。”
楊豐說道。
只有在倭寇裡面抓到他們,那才是真正證據確鑿。
遙遠西北東勝衛的色目軍戶,寧波的走私商,還有個色目賤籍,這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現在卻聚在一起,而且還有軍用的火器,這背後要是沒有哪個軍隊系統的大老那才怪呢!所以他之前猜的不錯,刺殺他的幕後和這一批幕後不是同一夥人,所以他的確得罪的人太多了,以至於想弄死他的都得排隊。
東勝衛到這裡路途遙遠,就算是騎馬也得一個月以上,不可能提前知道倭寇來。
所以只能是早已經被找來,就是找機會殺他的,只不過現在機會來了而已。
見了面的這些人,緊接著就登上小舢舨前往等待的海船,不過那個賤籍沒一起,他和另外幾個手下,在那裡看著小舢舨分批將五十二名色目送上海船,然後海船起航……
“抓他!”
楊豐立刻說道。
戴貴毫不猶豫地上馬。
那賤籍帶著幾個手下,已經目送海船駛出視野,正準備離開,戴貴帶著騎兵突然從蘆葦中衝出。
賤籍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蜂擁而出的騎兵,楊豐這裡距離他們得兩千米,他們根本沒想過這麼遠還有人埋伏,緊接著清醒過來,發瘋般四散奔逃。但他們當然不可能跑的過戰馬,戴貴迅速到了他身旁,馬背上一刀砸落,戴著刀鞘的刀正中那賤籍後背,他一頭撲倒在地。
戴貴緊接著迴轉,很賣弄地在馬背向下,就在他掙扎著想起身同時一把將他拎起。
而其他騎兵迅速完成圍獵。
然後總共六個色目全都被拎到了楊豐面前。
賤籍被戴貴扔下。
楊豐朝他勾了勾手,他哆哆嗦嗦地爬到楊豐腳下,楊豐指了指他的高倍鏡,賤籍掙扎著爬起,趴在上面看著……
“那個叫林清,寧波海商,通倭的,之前給倭寇送了糧食和火器,還約好讓倭寇襲擾寧波,那個姓哈,東勝衛的色目小旗,帶著人跟林清上泗州塘,準備在那裡等著偷襲殺我。你看,我知道很多,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這樣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但如果你不能告訴我,那你也就沒用了,我可是有至少九種手段弄死你。”
楊豐摟著他肩膀,很是和藹可親的說道。
“大,大使,小的真不知你在說什麼。”
那人哭著說道。
“啊,這樣啊!”
楊豐點了點頭。
然後他勐然一腳橫著踹在這傢伙膝蓋上,後者立刻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就那麼倒在地上。
楊豐做了一下準備動作,緊接著踏在他左腿膝蓋,這傢伙疼得嗷一嗓子就暈了過去,然後左腿也一樣角度詭異的扭曲。楊豐滿意地看著他就那麼躺在地上,然後示意那些騎兵把剩下五個架過來在他面前一字排開,而他就像練習踢木樁一樣,一腳廢一條腿,伴著連續的慘叫聲,這五個賤籍也全都雙腿全斷。
那賤籍首領也醒了。
楊豐示意了一下,兩名士兵過來拖著他,直接扔在前面的灘塗,其他五個也都拖過去扔在他旁邊。
然後楊豐等人在一旁的沙丘上悠然的坐下,拿出酒肉聚餐同時欣賞海潮。
這時候已經在漲潮。
潮水很快就到了斷腿的六人身下。
他們驚慌地拖著兩條斷腿,忍著劇烈的疼痛,在灘塗的淤泥上艱難爬著,彷彿六條扭曲的蟲子,但以他們的速度,根本無法和潮水競賽,很快上漲到潮水就漫過他們的身體,他們在水中竭盡所能昂起頭,然後拼命爬著,和潮水的拉扯抗爭。
這東西是有一定拖動力的。
就像把他們往深處拉。
他們拼命的向前爬,那海潮卻附骨之蛆般跟著他們,不斷一次次淹沒他們,海水灌入他們的口鼻。
他們拼命爬著。
然後海水終於給了他們喘口氣的機會。
他們貪婪的呼吸著。
然後海水再次洶湧灌入他們的口鼻。
一遍遍反覆不停。
拖著斷腿的他們,拼命與這大海的力量抗爭,但彷彿永遠無法擺脫而且越陷越深。
……
“他們一定很絕望!”
楊豐笑著說道。
這是一次次在死亡的邊緣掙扎。
一次浪湧就是一次瀕臨死亡的體驗啊!
然後持續不斷,反覆折磨著他們的意志。
一次倖免就越不想死。
早晚對生的渴望會壓垮他們的意志。
“大使,大使,小的招,小的……”
一個賤籍尖叫著。
但緊接著他就被海水淹沒。
然後又掙扎著露出頭。
楊豐示意了一下,兩名騎兵立刻走過去,把這傢伙拖了過來,還沒等拖到他跟前,其他賤籍全都放棄了他們的堅持,戴貴笑著帶人把他們都拖了過來。
“說吧!”
楊豐說道。
六個賤籍癱在地上。
“大使,小的姓趙,是舟山色目賤籍,與林清也是熟識,他就是讓小的做個證人,哈福這些人與他沒什麼交情,不信他,小的與他們同族,自然是信任的。小的真不知別的,小的就是賤籍,在舟山操賤業,這些都是小的族人,小的其他一概不知,就是替林清做個證人。”
那賤籍首領哭著說道。
“私通倭寇的證人?
看來你還是不夠清醒,你們誅三族已經是穩的了,這時候不想想怎麼讓三族活下來,還想欺瞞?”
楊豐冷笑道。
通倭就是可以誅三族的。
明朝三大誅三族的罪,謀反,謀大逆,謀叛,這個就是謀叛,所有私通外國都是謀叛,至於誅九族那屬於皇帝開恩加刑,理論上明朝最高就是誅三族。
那賤籍首領欲哭無淚地看著他。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尤其是林清,哈福這些人,幕後都是誰指使的。”
楊豐說道。
“小的只知哈福是金吾前衛千戶劉斌找來的,他也是我們族人,洪武三年內附,小的與劉斌相識,與林清相識,但劉斌與林清並不相識,他也不信任倭寇。
倭寇信任林清。
故此小的就從中做箇中人。
他們上島的確就是為了殺大人您的,另外還有一批火器,不過都是最新的,林清自然弄不到,故此要讓倭寇襲擾寧波,那時候就會有人在戰場給他們丟下。”
趙色目小心翼翼地說道。
楊豐看了看戴貴……
“已經到金吾前衛了。”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戴貴糾結了一下。
“大使,我想去方便一下,你還是自己問吧!”
他起身說道。
楊豐很乾脆地拽著他坐下。
“都已經這時候了你想躲還能躲的了?”
楊豐說道。
戴貴憂鬱地坐下。
“我不該來,真的,我不該來!”
他跟祥林嫂一樣絮叨著。
這已經到金吾前衛了,千戶啊,他也只不過指揮僉事,但人家是親軍衛,一個親軍衛的千戶捲入,意味著什麼,這個他還是很清楚的,這越往上扒越可怕了。他就是個普通的將軍而已,就想著打仗拼殺掙功勞,可不想摻和這種明顯要往高層內鬥級別靠攏的事情。
可是……
“我真不該來啊!”
他繼續憂鬱著。
“繼續!”
楊豐笑著說道。
這已經在往他期待的方向靠攏了
就是不知道朱元章能不能承受這個結果,雖然皇帝陛下很喜歡他在外面肆無忌憚,然後把一個個利益集團炸出來,可現在真炸到他自己家,那會不會很尷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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