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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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小事都不需要他們操心,隨便安排個親信就行。
第二天,南城兵馬司在聚寶門商業街,以整頓街容為名對沿街商戶進行例行勒索……
說例行是因為他們經常這樣幹。
畢竟這座城市裡面軍戶他們管不著,五臺山那幫也不敢管,匠戶同樣也都是工部所屬。
真正適合他們下手的只有商人。
正好現在的京城,商業可以說極度發達,尤其是聚寶門內這條三山街原本就是商業街,現在更是商戶密佈,甚至為了方便運輸,還修了底下石頭上面混凝土的新式道路,商業繁榮當然免不了街容混亂。南城兵馬司絕大多數外快都是從這條街道上撈,街容,防火,防盜等等,總之名目繁多,商戶們早就快要忍無可忍了。
這次一個商戶因為罰款又漲了一倍……
國丈壽辰,手下的人自然要準備壽禮,這錢肯定是要從商戶身上盤剝的。
罰款加倍也是常規操作。
但這次這個商戶不知道誰給了勇氣,狗膽包天拒絕繳納,而且還聲稱要去敲登聞鼓,被激怒的南城兵馬司副指揮,立刻下令抓回去讓他清醒清醒,這個商戶抱著大誥反抗,用大誥打了指揮。後者氣急敗壞下令圍毆,但商戶帶著夥計們奮力抵抗,然後周圍商戶同仇敵愾,雙方在三山街混戰,戰鬥中副指揮被人拿裝在銅盒裡的大誥給開了瓢。
捕盜營的巡捕立刻趕去抓人,最終數十人被抓,但緊接著三山街商戶全部罷市。
然後去敲登聞鼓了。
而且很快大半個京城都加入了罷市,畢竟這種事情其他四城兵馬司,也一樣是經常乾的。
一時間京城群情忷忷,甚至還有人圍堵兵馬司的。
“這種事情……”
楊豐頗有些為難的說道。
然後還看了看國丈,後者倒是老老實實低著頭。
“其實關鍵還是規矩沒立起來,這幾年京城發展太快,但規矩還是舊的,跟不上了,難免有些貪官汙吏從中漁利。
也不能怪他們,畢竟本身就是沒有規矩,他們巧立名目也沒有約束。
同樣商戶們因為沒有規矩約束,自然也免不了不知進退,所以關鍵就是得把規矩立起來。
但五城兵馬司是官,官不能害民是原則,在沒有規矩的情況下,官不能巧立名目害民,我們可以說民也不對,但官府沒有這方面的法律,法無禁止即可為是個原則,所以錯還在五城兵馬司。但在此之後,可以由朝廷專門出法規,比如不能胡亂搭建,比如不能亂扔垃圾等等,有違反的可以罰多少,但罰沒不能入五城兵馬司。
五城兵馬司可以開票。
但交錢得去銀行,這樣罰沒就入戶部,而且罰沒本來就要入戶部,若商戶逾期不交,那就可以抓進大牢了。”
楊豐說道。
五城兵馬司現在對國丈忠心,就是因為罰款除了孝敬國丈,剩下基本上都私自分了,這種罰款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定的,與戶部無關。
但現在只能開罰單,沒有收錢的權力。
那還罰個屁啊!
當然,還是能私自撈錢的。
但這個私自撈錢,就屬於貪贓枉法了。
巡城御史……
終於輪到我登場了。
“那被抓的人?”
太后說道。
“除了打死人那個,其他放了就行,五城兵馬司罰款是沒有依據,大誥裡面又不是沒有針對這種侵害商人利益的處罰,商戶做的的確不妥,但沒有法律就是可以,他們是維護自己權利。至於反抗中失手打死副指揮,這個最多也就是過失傷人,依照鬥毆誤傷人絞刑,但持大誥者減等,杖一百,流三千里。”
楊豐說道。
然後……
可以收贖。
鬥毆誤傷人是絞刑,但持有大誥減等。
這個制度一直到嘉靖時候,依然得到執行,嘉靖時候還有不少犯罪後,因為家裡有大誥減等的例子。
而減等到杖一百,流三千里後,依律就可以交錢免罪。
所以最終這個商戶最多掏點錢,而那個被打死的副指揮家,同樣也最多收點錢而已,收贖的錢是賠償受害者的。
五城兵馬司指揮副指揮不是衛指揮使,副指揮就是個七品官。
“如此最好。”
太后說道。
她哪知道那麼多事,再說楊豐安排的完全合理合法,其實本身這種事情交給小公主處理的,但外面是敲登聞鼓的,而且五城兵馬司是她爹的下屬,所以才找她做主。她也知道她爹貪贓枉法,這種身份哪有不貪贓枉法的,這次可以說激起公憤,半個京城都加入罷市,她的處境本來就不穩,全靠京城軍民跟著楊豐和小公主的支援,可不能得罪京城軍民。
“這個案子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趕緊制定相關法律。”
楊豐說道。
“那就有勞姑母了。”
太后趕緊對她姑媽說道。
國丈依然沉默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豐和小公主緊接著離開。
“現在就怕應天府會故意從中作梗,就是不準收贖,以此來報復咱們。”
小公主說道。
收贖是需要地方官員審理時候確定的,並不是說符合標準就行,事實上不符合標準卻判收贖,或者符合標準卻故意不判收贖都是常規操作。
而朝廷文官自然不會配合他們。
“錯,他們會很配合的判收贖,然後以此挑起國丈對我們的仇恨,畢竟他的顏面掃地。”
楊豐笑著說道。
“顏面掃地?沒讓他人頭落地就不錯了。”
小公主冷笑道。
當然,事實也的確就像楊豐所說,第二天應天府就判了,以鬥毆誤傷人命判絞刑,但因為有大誥減等,然後准許收贖,當天下午那個商戶的家人就把錢交到應天府,所以當天人家就在沿街商戶鑼鼓鞭炮的歡迎中,彷彿英雄般回到了自己的商號。
緊接著五城兵馬司全都萎了。
甚至幾個指揮恐慌之下,開始給那些商戶歸還罰款了。
但也在同一天,以最快速度制定出的工商業管理條例,也以聖旨方式昭告天下了。
不僅僅是京城,所有城市工商業的管理,都必須依照這個條例。
這個很容易解決的。
這年頭又不需要考慮是否便民,是否引發輿論反對,只要制定了,那民間就必須遵守,最多以後發現有不合理的地方,再逐漸修改,但至少在它修改前無論怎樣都必須遵守,哪怕它有不便民的地方。這個實際上就是專門針對城市工商業的法律。尤其是商業規範,本來就很有必要,就像楊豐說的,京城經濟發展太快了,原有的法律已經跟不上了。
必須有新的。
當然,在朝廷官員們看來,這其實就是把國丈撈錢的最大一塊,直接給他剝奪了。
誰讓他多嘴,跑去說什麼官員跑光了?
這就是多嘴的代價。
但是……
這是喜事啊!
這就意味著國丈和楊豐成了敵人。
雖然大家也都明白,至少目前來看國丈根本沒有對抗楊豐的能力,但只要他和楊豐敵對就可以。
能力可以慢慢培養,誰也沒指望現在就能解決楊豐。
所以很快國丈的壽辰就群賢畢至了,不僅僅是京城的文武官員,甚至幾個告老的官員,在外的勳貴將領,甚至幾個藩王,都或送禮或親自祝壽,總之就像天啟時候東林黨對張皇后她爹一樣,把國丈捧的飄飄然,彷彿自己女兒真的就是大明之主。
當然,對他們這種過家家的行為,楊大使直接忽略了,再說他也沒空搭理這些人。
畢竟他得重建朝廷。
不僅僅是重建朝廷,他還得重建整個統治體系。
目前的大明,已經接近於政令不出應天府了,發到各地要求逮捕那些罪犯的命令,絕大多數都石沉大海,也就是應天府周圍幾個縣抓了,再向外別說的江西湖廣這些省,就是蘇州那邊地方官都沒抓。事實上蘇州知府收到命令後,立刻就辭職跑路,至於地方駐軍雖然開始抓了,但人家早就得到訊息跑路,其他各地也差不多。地方官員不抓,衛所得到命令去抓,人家就提前跑了,說到底衛所數量有限,也不可能及時完成抓捕任務。
甚至像江西,湖廣這些省的衛所,也一樣不真心去抓。
最終小公主名單上的數千人,到現在完成抓捕的才幾百,絕大多數都已經失蹤。
事實上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基本上喪失。
這也是必然的結果,楊豐再強終究不能一人敵天下,他在京城儘可能的發號施令,但在京城以外得官員給他執行。
人家就不執行。
或者拖。
或者陽奉陰違。
或者給他故意搞壞,有地方官故意藉著抓捕,敲詐勒索胡亂牽連,故意激發民憤,讓原本只是抓逆案的犯人,變成禍害地方的惡行,讓地方百姓開始敵視朝廷,甚至還有故意散播謠言,說楊豐要篡位,所以藉機清洗忠臣,然後操縱民意讓老百姓反楊。
各種手段都有。
玩這個他們可都是高手。
而那些在抓捕名單的,實際上多半都在南逃,逃往建文朝廷控制區。
反正兩廣安南都算地廣人稀,尤其是廣西,這些南逃都是闔族南逃,作為嚮往光明的忠臣義士,他們當然得到建文朝的妥善安置,總之真的頗有幾分衣冠南渡的味道。至少以士紳的標準看,楊豐這個偽朝廷,已經有了幾分風雨飄搖樹倒猢猻散的味道,朝廷政令也就是應天府周圍能得到執行,過了鎮江就開始陽奉陰違了。
楊豐需要做的不僅僅是重建朝廷,還得重建地方控制權。
所以……
“官很難做嗎?
這個問題關鍵得看屁股在哪邊。
如果真正是為百姓,那這個官並不難做,不貪贓枉法,不擾民,對老百姓有利的就去做,對老百姓有害的就不去做,就這麼簡單。但如果是為了自己升官發財,那就麻煩了,得日思夜想如何斂財,得跟地方豪紳勾結巧立名目,得竭盡所能榨乾百姓的每一滴血汗。
還得巴結上司,鑽營前途,提心吊膽生怕被抓住,畢竟在太祖高皇帝手中被抓住是要剝皮實草的。
可以說天天勾心鬥角,就是沒有一刻是為百姓著想。
所以我對你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十六個字,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斯門。”
楊大使對著他們的第一批大學生說道。
這是他和朱允熥合夥搞了七年的結果,這些學生從啟蒙識字之後,就被從各地衛所的官學挑選出來,然後在五臺山學習,實際上他們去年就已經畢業,畢竟這個時代需要教給他們的知識也不用太多。也就是缺少老師,所以只能由楊豐或者那些聰明進步快的學生教課,所以教學速度有限,但五六年時間也已經足夠了。
然後在五臺山工業園,各地銀行,商號,甚至礦山工地實習一年多,再重新匯聚到京城。
總共五百多人。
不算多。
但好在這個教育體系已經完成,並且執行良好。
所以現在第二批實習的,也已經開始,明年秋天就會有一千多畢業生。
這本來就是朱允熥計劃中用新科舉塞進官場,然後替換那些儒生官員的,只不過他死的太早沒等到而已。
現在歸楊豐了。
“下個月恩科就開始,你們都會得到舉人身份,然後參加科舉,這場科舉只限於應天府,完全按照先帝的五科取士,除了文科以外,其他各科試題都是我出的,所以我會給你們答案。”
楊豐說道。
那些學生們一片笑聲。
“不要笑,為了照顧你們之外也報這些科的,試題都是最簡單的,估計你們小學時候多數都會了,所以沒必要為此操心,還不如直接給你們答案,到時候別全都滿分就行。你們這些全都會被錄取,順帶錄取些別的,但你們必須牢記我的話,如果你們也變成貪贓枉法的,那麼我是真會學太祖,至於這些天,你們主要工作是跟我那些義女多親近,喜歡哪個就去追,等考完全都帶走。
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們上學期間,其實早就有情投意合的了。”
楊豐笑著說道。
這些人可是得牢牢抓在手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