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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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廂皆有意,林凝素便不用擔心孟桓干擾阮清的心思,只管盯著這人的動作,不在二人定親時動手腳便好。
她一開始還沾沾自喜,覺著自己能歇幾天,不用在孟桓去找阮清的時候也巴巴地湊上去,沒話找話聊,累得很。
直到,孟桓某一日自她身前經過,這人的玄色衣袍的腰間,綴著一條月白色的絛帶。
當日在什全城,阮清同她一樣,共買了兩條絛帶。一條在給林硯包紮傷口時順勢贈予了他。另一條林凝素也沒注意到,這才沒過幾天,就跑到了孟桓身上。
孟桓這人….不用這般見縫插針吧!存心讓她趕熱鬧不成。
“太子殿下。”林凝素快步上前,叫住了孟桓。
“何事?”孟桓見是林凝素,挑眉笑道,“小丫頭,這幾天倒是沒見著你膩在清清身旁。”
清清是你能叫的嗎?林凝素攥緊了拳頭,壓下心中的怒火。
不能衝動,不能衝動,現在還鬥不過孟桓。
“我正準備去尋她呢。”林凝素本想問問有關這絛帶的事,但此時的她的確沒立場問。
日後,她定不會讓孟桓接近阮清。
事實上接下來的幾日,前線戰事吃緊,孟桓又根本沒空來攪擾阮清。
在首戰大捷之後,黃眉軍內部原本四分五裂的割據忽然意識到事態不妙,自發地合作來對抗孟國的畿輔軍。
原本對方兵力四散,孟國還有能力與之抗衡,而現在,只能用節節敗退來形容。
最近的一次戰役,黃眉軍甚至兵臨城下,林相連將她和阮清送回長鄴的功夫都沒有。
畿輔軍固守了好幾日,糧草和輜重都要消耗殆盡。若是退,只怕連幷州府長鄴亦守不住。
這不僅丟了孟國和老皇帝的臉面,只怕連遠在西北的阮柱國的軍隊士氣都會受之影響。
林凝素剛給父親送去了藥膳,他已經兩日沒吃沒喝,就差一夜白頭了。老皇帝身邊信任的人不多,父親算一個。與對阮柱國那種半是防備半是仰仗不同,林業笙是陪老皇帝戎馬半生過來的,故而不同。
要不然林硯也不會擱在林家撫養。
此次的幷州戰役乃是重中之重,皇帝才會交給林相。
眼看著就要打個敗仗回去,林相能不愁嗎。
路過兵營的時候,林凝素遠遠地瞧著,士兵們大多面呈菜色,支撐不了幾日了。
“姑娘,我們快回去吧,別在此處了…”雲鸞瞥見外面密密麻麻的黃眉軍,只覺心下發怵。她聽說窮山惡水裡出來的軍隊,那是會吃人的。
“雲鸞,如今是我們來幷州的第幾日了。”
“回姑娘,已經接近兩月了…”
“快兩個月了…”林凝素不顧雲鸞的阻攔,直接來到軍中信使寮。
她來到的時候,信使寮的兩三個頭頭正在划拳取樂,已經醉得天地不知了。
外頭計程車兵吃糠咽菜,這幾個為首的卻喝酒吃肉,無所事事。
這樣的軍隊,怎麼和外頭那些虎狼之師打?
那三人見了兩個穿紅戴綠的姑娘進來,醉得還以為自己是在上都的花樓,起身便要攬過林凝素的肩。
寒光一閃,刃膚相接,血腥味在營長中瀰漫開來。
見了血,這三人才從醉生夢死中清醒過來,使勁眨了眨眼睛,才瞧清楚來人是林家的大姑娘。
林凝素冷眼打量著三人,緩緩收回自己的防身短刃,並沒有對自己出手作任何解釋,亦沒有責難三人疏於公務。
“我問你們,有無西部戰況的訊息傳來?”
“這….”其中一個人連忙起身答道,“大姑娘,未曾有訊息傳來。”
“上都城也沒有訊息過來….”
這三人到現在還是懵的,這信使寮不論到何時都是個閒職,如今大軍被困,生死未卜,他們想趁著死前樂一樂,卻突然殺出來個林大姑娘。
林凝素見這三人的萎靡姿態,自知他們的心思,冷厲道:“要死,也得爬回上都城再死。西部和上都都沒來信,你們便不會傳訊回去嗎?”
“你們三個,親自將信鴿餵了去,不可假他人之手。”
離開信使寮後,林凝素便心中沉重。按道理說,這個時間點,許融該是大勝西戎而歸,順道替父親料理了幷州的黃眉軍。
怎麼還不來呢,莫不是因為她跟來了幷州,造成了影響,導致許融在路上被什麼耽擱住了。畢竟前世,孟桓甚至並沒有機會在半途中引來黃眉軍,可這一世卻有。
再不來,大軍便真得埋在幷州了。
她才回房中沒休息片刻,便見到父親身邊的小侍慌忙地推門而入,他眼中含憂,說道:“大姑娘,不好了,林大公子帶軍突圍遭了暗算,此刻性命垂危…您快去瞧瞧。”
林凝素愣了一瞬,想起上次來報林硯受傷時,她以為是這次危及性命的重傷。
結果上次只是擦破了手臂,那這次…
上一世,林硯的傷得重,加上寒毒復發,軍中無人可對症下藥,整整拖了三日。是許融在滄州境內救下了被流兵所截的阮清帶到了幷州,林硯才被救治過來。
但也因誤了救治時辰,而落下心疾。
“你,去尋阮姑娘來,就說林大公子受傷,請她過去,動作要快。”
雖然聽聞林硯重傷,她心中卻是安慰多過於擔憂。林硯受了重傷的三日後,大概就是許融來幷州支援的日子。
若是因為她的重生,讓這麼多人丟了性命,她的罪過便大了。
小侍從離開後,她並沒有去看林硯,而是選擇在自己房中躲清淨。
一是她笨手笨腳,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大忙…二是,不知道阮清提前去醫治,還會不會讓林硯落下心疾。
心疾,顧名思義。發作時心如刀絞,因著病根兒是寒毒,發作地極其有規律。每月望日,朔日便會在夜間復發一次,即使當時林硯已權傾天下,也尋不到可治這心疾的郎中來。
這對林凝素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好回憶。
月望,月朔,那都是孟國祖上規定,皇帝必須入長秋宮與皇后共觀月圓月滅的日子。
林硯的心疾,是因為寒毒。寒毒又是林相逼迫林硯飲下的,同樣的逼迫,還有作為皇后被迎進皇宮的林凝素。
這人九歲之前的痛苦,林凝素不瞭解。但九歲之後所有的痛苦和困擾,大抵都和林家有關。
自然,也有破壞他姻緣的林凝素。
恰逢這兩日,心疾難忍的林硯卻還要面對她,無疑是怨上加怨。
偏偏她又不是個會照顧人的,見林硯難受,也只能瞪眼乾看著。
登基之後的林硯,撕開之前的君子偽裝,凡事也不忍著。他自己難受,也不會讓林凝素好過…
林凝素思及此,再羞於回憶一分一毫,乾脆抱著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許是近些日子憂思過度,她竟然就這樣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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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昏暗房內。
林硯內府劇痛,緩緩睜眼。他感受到溫涼的白帕貼在額間,不由輕彎唇角。
除了掉眼淚,也就只會這個了。
這個小草包妹妹,不待在他身邊,去哪能讓人放心得下。
他扭過頭,剛想喚一句“凝素”,卻見一抹藕白的身影在除錯藥汁。
“林大公子,你醒了,可有好些?”阮清問道。
林硯沒說話,只覺寒意穿透骨髓狠狠扎進心肺,鮮血自唇角滲出。
暗惡的嗔念伴隨著疼痛肆意滋生,又被生生埋在心底。
“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