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剛到基層局任職的緣故,人生地不熟,對新的工作環境還需要個熟悉適應的過程。

那段時間,高燕經常給梁海星打電話,了卻了好多煩惱,但梁海星似乎感覺這樣下去不好,雖是昔日熟悉的同事,對高燕的心情很理解,但畢竟高燕是位女性,也很漂亮,且目前單身的處境又較特殊,自己是有家室的人,高燕經常與自己電話裡聊天,影響工作不說,一旦被他人發現,傳揚出去,影響不好。梁海星好幾次想提醒高燕,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梁海星理解高燕,高燕是位理智的女性,更清楚高燕已把自己當成了知己,就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不周而傷害高燕那滿是傷痕脆弱的心靈。

不知為什麼,陡然失去了聯絡。好長時間,高燕不再給梁海星打電話,偶爾打電話,也只是工作上的事,三言兩語便掛了。不知高燕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梁海星心裡很是不安。後來,漸漸傳出了一些有關高燕的資訊。梁海星聽說高燕與局裡正職關係不和。在一次黨組會上,因事先沒有溝通好,在審議過程中,高燕與正職的意見產生嚴重分歧,互不相讓,後來竟大吵了起來。

也許對方無意間提及了高燕的過去,觸及到了高燕的傷心處,瞬間燃爆。高燕不依不饒,認為局正職在侮辱自己,就將此事告到了當地紀檢部門。紀檢部門立即進行了核查,但對方卻矢口否認,聲稱是在提醒高燕發言時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情緒化。其他班子成員也只是說雙方當時言語交鋒很激烈,至於具體內容和細節,當時就沒有聽清,時間稍長,更是淡忘了。沒有足夠的證據,當地紀檢部門只能對局正職進行了提醒,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後來,此事傳到了梁海星的耳朵。雖然梁海星不瞭解事情真相,但憑對高燕的瞭解,梁海星覺得,如果能在黨組會議這麼嚴肅的場合吵起來,事情絕非像那位正職輕描淡寫的那麼簡單,高燕不會如此衝動,也不符合邏輯:高燕剛到新的地方任職,還沒有形成自己的利益團體,即使對正職的處事風格不滿意,平時為人謙和的高燕不至於因為工作上的事,與一手公開翻臉。或是因二人間早已有了隔閡,相互有了成見,黨組會上吵架是那破裂關係的引子。令梁海星擔心與不安的是,一旦矛盾公開,徹底翻臉,將在班子內部和幹部間造成極壞的影響,對雙方今後的工作不利。高燕今後的工作處境,令梁海星著實擔心。畢竟那局正職在當地任職多年,人脈關係極廣,而且又身處要職,很容易將高燕孤立起來。

剛到當地任職時,高燕滿滿的信心。曾對梁海星講,當地的工作環境不錯,尤其是正職對她很關心,認為高燕是廳黨組派下來渡金的,不假時日,很快會提拔重用。工作上,那正職對高燕很器重,即使高燕的意見有所不周,正職都覺得那是因為高燕還沒完全瞭解地方情況,經常為高燕辯解,而且正職將局裡的重點工作交高燕分管,曾公開表達重點培養高燕的意願。

有了廳機關工作的光環,加上正職盡心栽培,局裡幹部都在私下議論,不出幾年,快到點的正職將會轉任RD或政協工作,高燕將會坐到正職的位置上。那時的高燕儼然成了局裡的準正職,班子成員尤其是排名靠後的局領導對高燕格外高看一眼,局裡的幹部對高燕更是言聽計從,高燕似乎再次感受到了命運的惠顧,似乎又回到無憂的青春時代,心情極佳。

每次通話,梁海星都能強烈的感受到高燕對新的工作崗位鍾愛,還有重新喚回的工作熱情。然而,沒想到後來卻發生了這樣的事,令梁海星百思不得其解。梁海星幾次想主動與高燕打電話瞭解一下真實原因,擔心會觸及高燕受傷的心靈,只好作罷。

密集的鞭炮聲,還有濃濃的硫磺味,終於迎來了春節。按照市委規定,梁海星需要在馬山局春節帶班。雖然局裡領導覺得梁海星家在外地,尤其是陸美霜建議,鑑於平時梁海星經常在局裡加班,週末有時也不能回家,春節值班就由當地的局領導分擔,梁海星可以安心回家過春節了。梁海星很感謝班子成員的善意,更理解陸美霜的心意。梁海星很清楚,作為中國的傳統節日,無論家裡遠近,除夕之夜都是團聚的日子,任何人都希望與家人過一個團圓的除夕之夜,享受天倫之樂,沒有人從心裡願在冰冷的辦公室帶班,而這沒有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自己作為正職應該也必須除夕帶班。

除夕之夜,局裡都放假了,整個辦公樓只剩下了梁海星一個人,靜的有些可怕。在這萬家團聚享受著美味佳餚的時刻,梁海星餓了就泡了點泡麵充飢。好在還有電視相伴。

終於度過了難耐的四十八小時。按照規定,結束帶班的梁海星可以回省城團聚了。然而,清晨,當梁海星睜開雙眼拉開辦公室窗簾的時候,不由的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上天似乎故意在和梁海星作對,昨天夜裡竟然偷偷的下了一場大雪。窗外銀裝素裹,大地被厚厚的冰雪覆蓋。梁海星一打電話聯絡,高速公路封路,長途汽車停運。梁海星嘆了口氣,沒辦法只好待在辦公室,靜待蒼天惠顧,冰雪早點融化,回家與妻兒團聚。

孤獨的期盼中,梁海星的手機響了,是妻子打來的。妻子知道梁海星迴家,叮囑梁海星如果天不好,先不要急著回家了,安全最重要。接到妻子的電話,雖然有了些許的安慰,但梁海星期盼回家團聚的心情仍很迫切。望著窗外茫茫銀色世界,梁海星心裡不免有些惆悵。在這萬家團聚的時刻,自己卻在享受孤獨,此時的梁海星多麼希望能有人陪伴自己,喝茶聊天。

見窗外世界短時間內難以見晴,冰雪難以融化,想起好長時間沒有練習書法,手都有些生疏,就鋪開紙張,提筆寫字,以打發時光。

沉浸於書法練習,似乎時間過得快了些,一上午的時光很快被梁海星消磨掉了。梁海星伸了伸腰,不由的來到窗前,兩眼望向窗外。

窗外世界如同施了魔法,清晨的冰雪,逐漸融化,如果繼續下去,明天就可以回家與妻兒團聚了,然後再回家看望一下父母。想到這,梁海星心裡極為歡愉,哼著小曲,繼續去泡泡麵。

練了一上午的書法,有些累了,梁海星吃過泡麵後,就想躺下休息。睡意朦朧間,梁海星手機響了,梁海星有些不解,以為是妻兒打來的,有事或是關心自己,就急切的接通了手機。然而,令梁海星斷然沒有想到的是,手機裡傳來高燕的聲音,梁海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這兩天光想著回家的事了,忘了給同樣孤獨的高燕拜年了。頓時,梁海星清醒了許多,先向高燕致以春節祝福。然而,高燕似乎並不在意梁海星那充滿歉意遲到的祝福,用略有悲愴的語氣道:“你能為我作出點犧牲嗎?”

梁海星不瞭解高燕此時的心思,也就茫然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得高燕似有心事,就笑了笑,道:“有事就直接說事不好嗎?幹嘛這麼悲壯?”高燕似乎沒有聽清梁海星在說什麼,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馬山。”梁海星感到高燕有事找自己,就道:“有事嗎?”高燕道:“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梁海星以為高燕心情不好,但一時又弄不清原因,也就不知該如何安慰,稍思忖後道:“我的意思是你沒陪父母過年啊?”高燕道:“我告訴我父母,同你一樣,在局裡值班。”梁海星不知該說什麼,就沒有回答,而高燕則道:“你現在在馬山幹什麼呢?”高燕的聲音有些急切。梁海星便道:“大雪天,我能幹什麼,沒事正躺在床上休息呢。”高燕似乎沒有理會梁海星,而是道:“我現在在馬山。”

“什麼,你在馬山?”梁海星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掀開窗簾向窗外望去:上天不知使了什麼魔法,外面的雪竟然化了。

耳聞梁梁海星沒有動靜,高燕又道:“我在馬山市委一招,你能過來陪陪我嗎?”高燕似乎擔心梁海星不知一招在哪裡,就又補充道:“就是我們前些年幫扶時住過的地方。”忽然間,梁海星似乎聽懂了高燕的心思,沒有多想便答應了下來。高燕又道:“我已把車開到了你辦公樓西邊不遠的地方,你穿好衣服下樓好嗎?”

梁海星生怕高燕等急了,換好衣服,急忙走出了房間。剛要鎖門,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回到宿舍找來墨鏡帶上。鎖好門後,梁海星幾乎跑著下了樓。

見梁海星急忙走來,高燕下車,滿是微笑的目光望向梁海星。梁海星將眼前的高燕看的真切:高燕頭戴紅色呢子盆帽,脖纏粉紅色絲巾,白色翻領裘皮大衣下,穿著紅色羊絨套裙,似乎與那剛剛下過的白雪相映生輝,煞是迷人。

見梁海星來到車前,高燕微微一笑,道:“上車吧。”高燕說著順手為梁海星開啟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