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栩聽完,拿過盧舟的行程本翻看,阿維他們幾人也牽著馬回來了。

盧栩看看盧舟的每天從睜眼到睡前,以刻為單位,塞得滿滿當當的行程安排。

再看看在院子裡聊天認人的阿維幾人,又看看跟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把自己都累瘦了的寶貝弟弟……

盧栩怒從心頭起,一拍桌子,衝去院子裡逮著阿維他們罵他們不夠義氣。

怎麼能只讓他們家盧舟累呢?!

都去幹活兒!

所有蠻人官差的住宿、吃飯問題交給他們了。

屋子不夠就去搭帳篷,誰有什麼問題全找阿維。

阿維一臉懵逼,他不是縣衙的官差啊!

他不是他們縣衙的人啊!

他一個蠻語講師,為什麼要做這個?!

盧栩又安排熊昆一會兒去找衛二,一起將新來的蠻人官差們重新編隊,每隊派一兩個大岐的官差,負責教他們大岐語,還有官差的職責。

不用執勤,沒什麼事的,全去幫夥夫做飯,然後燒水,排隊洗澡,洗漱完全體換上制服,再統計個子過大或過小的,拿制服去找繡娘趕緊給改改……

盧舟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每天要做什麼,頭一天晚上就已經計劃好了,而且安排時,還會安排到每個人具體做什麼。

全縣衙官差們習慣了盧舟那貼心、文靜、細緻的安排,突然換了風格,吵鬧得簡直不適應。

滿縣衙這個喊那個嚷的,在衙門口學算數的百姓們都忍不住樂:“真熱鬧啊!盧大人回來了。”“哎!大盧大人回來了。”

盧栩跑出去霍霍一堆人幹活兒,又叫上盧舟和顏君齊,讓盧舟帶他去庫房看睿王給他弄來的戰果。

盧栩:“各鎮都發好糧食了?”

盧舟:“嗯。”

盧栩又問正在飛速看貨單的顏君齊:“夠吃麼?夠吃麼?”

顏君齊飛快大致算了一遍,“夠。”

盧栩一樂,馬上開倉放糧,大手一揮及時行樂:“告訴廚房,晚上做包子吃火鍋!我要吃大包子!!大號的肉包子!!”

省吃儉用快兩個月的縣衙瞬間沸騰了。

眾人嗷一嗓子喊起來:“大人我想吃麵!火鍋煮麵吧!”

盧栩:“行!”

“大人能煮點兒米嗎?”

盧栩:“煮!”

“大人我想吃饅頭!放一半白麵那種!”

盧栩:“蒸!”

一群人腳下生風跑去將伙伕逮來,得到了許諾又一群人推著伙伕去開倉,“趕緊的!多舀點兒,大人都答應了,別小氣!”

新來的蠻人官差們聽得一臉懵逼,包子是什麼,饅頭是什麼,米是什麼?

火鍋和麵條倒是知道,他們在路上偶爾也吃的。

還有人跑來詢問能不能吃餃子,炸餃子。

盧栩全沒意見。

倆伙伕要爆炸了:“大人你還是走吧!包什麼餃子?這麼多人吃,累死我們倆嗎?”

盧栩:“是不是傻,誰要吃你讓誰包啊!”

伙伕一怔,馬上嘿嘿樂起來:“還是大人你聰明!”

盧栩:“幫我們包點兒!”

伙伕:“放心吧!”

少了誰也不能少了東家的!

縣衙慣例,盧栩開倉,超出他們縣衙伙食標準的,可都是他私人貼補大家的。

他不在家時,誰也不好意思找盧舟要吃的,盧栩回來那就不一樣了,多坑一塊肉就多吃一口肉,多坑一粒米就多吃一口米。

他們縣尉大人在吃上,可是超級大方的。

盧栩也很滿意,水那麼冰,洗菜那麼涼,切肉揉麵那麼累……

可偏偏有一群人上趕著給他做好吃的,他歇著等著吃就好了,這就是當大人的自在呀!

把人都安排出去,盧栩也嘩啦嘩啦看賬單,看睿王和管事給他寫的信。

盧栩一目三行地先掃向京城的生意賺了多少錢,他弄回去的西北特產賺了多少錢,還有他換那條腰帶賣了多少錢,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大。

盧栩:“嘿嘿,嘿嘿嘿,舟舟,去叫廚房多烤一隻羊!有的是人請客,還是京城的勳貴老爺們有錢啊!”

盧舟失笑,提醒道:“哥哥,買糧的銀子裡,還有盧文和盧軒從家裡寄來的三千兩。”

盧栩一怔,顏君齊聞言也怔了,他們倆連忙又將信攤開,從頭到尾掃一遍。

中間一段,睿王果然提了他們走後老家給他們寄了東西來,他們已經不在京城,官驛只好送到吏部,吏部要安排給他們轉送到定北縣來。

正好他去吏部辦事,聽說其中有三千兩銀子,便替盧栩拿去採購物資了。

知道有家書,盧栩將其他的信件往箱子裡一塞:“信呢信呢?!盧文他們寄來的信呢?!”

愛賺多少賺多少,有家書誰還看賬單!

第321章家書

盧舟跑去將他已經看過一遍的信拿來給盧栩和顏君齊。

他們兩家沒秘密,一大包信,都混裝在一個大盒子裡,裡裡外外裹著防水的油紙,外面還縫著保護箱子的布套。

盧栩一開啟,先看到盧銳那又大又有力的字,三張紙,沒一點兒套路全是感情。

他們家盧小銳連個寫信該有的格式都沒,開頭就是驚歎體,“哥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那些話本和遊記可太好看了!我讀得廢寢忘食,晚上點燈讀還被阿孃揍了,為什麼舟舟哥哥和君齊哥哥點燈讀書就不被阿孃揍呢……”

盧栩沒忍住,噗一聲笑出來,邊看邊哈哈直樂。

在盧銳信上一句一句“我好想你呀哥哥”“我想和哥哥一起玩”“哥哥什麼時候回家”“阿孃姐姐也想哥哥銳銳最想哥哥”中,盧栩眼眶發熱。

雖然他當兒子一樣養的寶貝弟弟最後一句特別扎心——“哥哥,我快忘記你長什麼樣了,他們都說我們眼睛很像,真的嗎,我在河邊看了,你的眼睛也這麼好看嗎”——盧栩還是沒忍住啪嗒啪嗒掉眼淚。

臘月就溫柔多了,他們家小臘月字型已經脫了幾分稚嫩,開始有些風格了。

臘月的字就像她本人一樣,軟軟柔柔,但又有韌性,整齊端正,透著可愛。

信的內容、語氣更是可愛得不得了。

她先問候了三個哥哥,祝賀君齊哥哥考上傳臚,還弄清了傳臚是什麼意思,無比崇拜地誇厲害。

又詢問他們在京城是不是很辛苦,聽說京城很冷,問他們冬天有沒有人照顧。

臘月還逐一彙報了爺爺奶奶身體好不好,阿孃,叔叔嬸嬸,姑姑姑父,還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的情況,要他們不用擔心,詢問他們今年過年是否會回家過年,她和寒露、小夏研究了新的菜,還做了好多臘肉,等著哥哥回家吃……

可是已經過完年了,盧栩吃不上妹妹們做的臘肉了。

阿孃的信是臘月代筆的,囑咐他們要吃飽飯,注意天氣,多穿衣,雨雪要帶傘,出門在外不要太節省,不要和人爭執鬥氣等等。

信中說她有一次做夢,夢到他們被欺負,氣得半夜在夢裡和人打架,氣醒了就怎麼也睡不著,又看不著他們,著急地滿院子轉,第二天跑去墳地,找他爹狠狠抱怨一通,要他爹在天之靈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她囑咐盧栩要照顧好君齊和盧舟,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凡事他們三個要多商量……

還和他悄悄八卦,二叔這一年總往北境跑,先前還了大狗,今年又抱回來兩隻小狗,小狗脖子上掛的鈴鐺好看,但像是女孩子家會喜歡的東西,她懷疑二叔好像看上了個蠻人姑娘。

還有什麼盧銳越大越不聽話,老是追著小狗玩,她怕狗咬他,又怕他把小狗玩兒死,氣得不行,一揍他,盧銳就滿縣城往別人家跑,還學會上樹了,多高的樹都敢爬,她把盧銳塞進書院,盧銳還翻牆逃學,先生隔三差五就到鋪子裡告狀,她管不了了,將來等盧栩回去要幫她好好揍盧小銳……

和盧銳形成慘烈對比的,就是臘月多麼懂事可愛,在縣城多麼受歡迎。

但是八成是因為臘月害羞,這部分寫得很簡略,寫著寫著,臘月還自己補了批註,“阿孃瞎說”。

盧栩看得直樂。

阿孃還在信中和盧栩商量,村裡如今條件好了,里正想修繕祠堂,每家攤錢還是不夠,她想以盧吉和盧栩的名義,多捐一些,但有些拿不定主意……

家中大大小小瑣碎的事,她們母女倆寫了十多張。

信中還提到她、奶奶、嬸嬸她們去給他們求了平安符,都在包袱裡。

爺爺、奶奶的信,是盧軒代筆的,全是叮囑他們自己要注意健康,財不外露,不要和人起爭執,囑咐他們三人要團結,不要鬧矛盾,詢問他們往回寄了那麼多書和東西,還有沒有錢花,還叮囑盧舟到了京城見到許多讀書人,多交朋友,但不要和別人攀比,他們都是家裡最有出息的好孫孫種種。

相比之下,顏母和文貞寫給顏君齊的家書,就含蓄很多,文貞寫他最近讀了什麼書,有什麼感想,不懂的地方翻看從前哥哥的舊書和批註,豁然開朗,對哥哥的崇拜,簡直撲面而來。

文貞還說,他以哥哥為驕傲,縣學的先生經常誇讚哥哥,每次聽到,他都鼓起勁兒好好學,不能丟了哥哥的顏面……

還有家中生意如何,母親如何等等。

他還代母親寫了書信,兩篇無一字提到想他,卻通篇都是想他。

到了盧文他們,畫風就突然務實起來,盧文、盧軒都是寫生意,觀陽的生意如何,觀陽聯盟的生意如何,興許是怕書信路上會被人瞧見,他們都沒寫具體的銀錢資料。

但只從他們寫的拓展了幾倍,又遠去了哪裡,盧栩大概也能有個概念。

讓他意外的是,盧文竟然好像自省一般,感嘆了一大頁做生意多難,從前他想得太簡單,大哥不在後,他才懂了經營不易等等。

不過最後他還是很豪氣地讓盧栩放心,有他盧小文在,家中一切無須擔心,他會替兄弟們守好家的。

盧軒的書信則更加意氣風發,他又將商路向南、向東拓展了不少,還和羅家幾個兄弟想著過兩年去海邊看看。

他還調侃了他爹脾氣越來越孩子氣,不放心他跑太遠,想跟著,他心疼他爹風裡來雨裡去的辛苦,勸他爹回去陪陪他阿孃,幫他娘照顧年幼的弟弟,他爹回家找奶奶和他娘告狀,說他翅膀硬了嫌棄親爹……

他爹抱怨了幾句他不如二哥,叫寒露聽見了,出賣給他娘,他娘把他爹趕去山上看雞舍了,說他爹這個當老子的都比不了盧輝,憑啥讓兒子比。

另外,家中的大事,就是盧輝定親了。

定的是三嬸孃家那個鎮上的姑娘,姑娘初看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耐看,脾氣也好,上次來家裡做客,對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也好,看得出來很喜歡小孩。

但最讓三嬸滿意的,是姑娘不覺得盧輝不如家中兄弟能闖能拼,誇盧輝顧家孝順,又細心又能幹。

盧軒暗戳戳附上從奶奶那兒聽來,奶奶從媒人那兒聽來的,人家姑娘怎麼誇盧輝長得好看,吐槽他二哥那麼不開竅一個榆木疙瘩,去人家姑娘家裡幹農活,還能和她聊上好半天,逢年過節就往姑娘家送禮……

還說有一次那家姑娘和家人來飲馬鎮走親戚,倆人在鎮上遇見了,隔著半條街就開始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