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情刀

霸刀！

江蔡渾身一震，面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這個名字，在當今的江湖中，固然是不起眼，許多年輕人只怕是根本沒有聽過！

然而，作為六扇門的老捕快，江蔡可以說是聽著這個名頭成長的！

那是二十年前了, 彼時，沒有所謂的四大宗師的說法，但卻有和如今的四大宗師一般，一同響徹武林，光耀天下的幾個名字。

鐵膽神侯朱無視，不敗頑童古三通，春夢了無痕的無痕公子，還有, 便是眼前的霸刀了。

彼時其人一柄長刀, 縱橫江湖無敵手，絕情斬下，不曾有兩刀之敵，號稱天下第一刀，是當時風頭最盛、武功最高的頂尖高手之一！

只是隨著他創立絕情山莊後，便少有在江湖中行走，而多年前傳言他被絕情山莊中的一名弟子擊敗，從此心灰意冷，退出江湖，便徹底自武林中銷聲匿跡了。

想不到，他竟然出現在了此地，而且刀法，一如既往的恐怖！

望著倒在地上被分屍的兩名一流高手, 江蔡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霸刀啊，二十年前便是天下最絕頂的高手，足以與鐵膽神侯並稱的人物, 小莫捕頭能敵的過嗎？

“你既然認得我，卻還放棄了這般好的機會，我不知該說你是君子好呢，還是該說你愚蠢好？”

霸刀搖了搖頭，很是不屑的道：“兵刃本就是用來殺人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放棄了什麼，待會你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雖然剛才便是這年輕人出手，霸刀也有十足的把握將其擋下來，不過莫離不出手，反而是讓霸刀很失望。

生死危機面前，哪裡還要講什麼公平，拼死握住那一線生機，才是正理！

“我方才說過，你的刀，還不值得我這般做。”

莫離再次重複這句話，他的臉上，仍舊帶著淡淡的笑意，笑意之中, 滿是從容和鎮定。

這是在知道對方是霸刀, 還見識過他刀法後的鎮定，毫無疑問，他對於自己的武功，有著極強的自信。

霸刀不喜歡這種自信。

那對於他來說，是一種侮辱，是對於他刀法的輕蔑！

所以他笑了，笑的很冷很冷，笑的臉上都是殺機！

上一次，有人這麼對他是什麼時候？

哦，是他，歸海百鍊的兒子，歸海一刀，這是一個刀法奇才，他覺得他已然得到了絕情斬的真傳，所以看不起自己。

只是他哪裡知道，自己是故意敗給他的，若非如此，如何能躲開天下人的視線，隱居在這姑蘇城中，好生磨礪刀法？！

想起那個在太湖邊上，以一己之力，擊殺百餘名正魔兩派高手的偉岸身影，霸刀身上便情不自禁的湧出了一份戰意。

鐵膽神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讓你瞧瞧我這些年的修煉的刀法了，而這一切，便先從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開始吧。

“我希望，你接下我這一刀之後，還有自信說出這番話。”

霸刀淡漠的道。

一股屍山血海的殺戮氣息陡然朝著莫離壓迫而來，比之方才那股氣勢，強了何止一倍！

然而面前的年輕人，絲毫無動於衷，彷彿這種足以讓人發瘋的恐怖殺意，對他而言，不過是春風拂面！

霸刀一步邁出，血紅刀光再次出現，相比方才那一刀，這一道氣勢更強，刀意更足！

虛空之中，風雷呼嘯，血色刀光所過之處，地上便出現了一道不斷延長的幽深刀痕。

霸道、強橫、絕情！

這一刀斬出，霸刀整個人便如同神魔，刀意加持之下，這一方天地任其主宰，霸絕天下的氣息充斥著小院的每一個角落，近乎要將江蔡擠爆！

這是不可一世的一刀，亦是真正的絕情斬！

歸海一刀的絕情斬，雖然夠鋒利，夠冰冷，殺意夠足，但卻絲毫絕沒有這種主宰一切的霸道氣息！

如果說歸海一刀的絕情斬便如同勾魂使者，那霸刀的絕情斬，就是枉死城裡的閻羅王，閻王要你三更死，豈敢留人到五更？！

霸刀，霸刀，當真不愧是昔年足以和鐵膽神侯等人並稱的絕世高手！

只這一刀的刀意，便已然是絕頂高手裡的巔峰了。

莫離的眸光裡閃過幾分欣賞之色，他的手掌也搭在了劍柄上，就在刀光臨身，殺氣縱橫之際，他出劍了。

子午劍直直一刺，一如方才的樸實無華，速度緩慢無比，甚至是江蔡都足以看見那劍刃上的斑駁色澤，這樣一劍，能擋住這一記絕情斬嗎？！

霸刀絕不會有這個想法。

只因為那柄劍，那柄看似平平無奇的長劍，只那麼輕輕一刺，卻重如山嶽，劍勢磅礴，他覺得自己面對的已然不是一柄劍，而是一座山，一座巍峨高聳的大山！

彷彿是這片天地都凝聚在那劍鋒之上，他周身殺意被這股劍勢俱是壓的潰散，饒是劍光未到身前，他已然近乎要窒息。

這一劍，這一劍中蘊含的劍意，已然足以成為他的勁敵！

不過便是山又如何，長刀指出，所向披靡，便是一座大山，也要硬生生的劈開！

霸刀眸中閃過一縷懾人的精芒，他厲聲大喝，那一道絕情斬與頃刻之間，氣勢更壯三分，恐怖刀光，宛如一道血色瀑布，朝著那一柄劍上便撞了過去！

當！

一刀一劍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清脆巨響，火星四濺，罡風震爆！

整個小院之內的土石陡然密密麻麻的龜裂開來，好似積蓄多時的火山猛然爆發，炸裂的地面土石好似洪流一般沖天而起，直抵雲霄！

噼裡啪啦的碎石，好似強弓密集攢射，呼嘯著向四面八方衝擊。

四處院牆和房屋，一時間不知道被打出多少個窟窿，一座好好的小院，此刻已然搖搖欲墜！

霸刀只覺對方劍上一股巨力席捲如同螺旋般自手中長刀傳自身體，他數十年積蓄的深厚內力都有些抵擋不住，五臟六腑受到劇烈震動！

好強橫的力道！

他心中驚駭，悶哼一聲，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每一步退後，地上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足印，直到他撞在了一堵院牆之上，只聽得轟隆一聲，那一面院牆直接被其人撞的轟然倒塌，其人這才頓住身影，將那股龐大力道卸掉。

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身上翻滾的氣血，霸刀目露驚駭之色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此人手持長劍，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方才的碰撞，竟然對他絲毫影響也沒有！

此人，好高深的內力！

霸刀心中忌憚無比，第一次，他正視起來眼前這個對手。

如此年紀，竟然擁有如此內力，只有一種可能！

“好劍法，好劍法，難怪，在獨孤一鶴死後，他還有膽量派你來。”

霸刀一臉凝重道：“想不到，連一刀都不曾學到的吸功大法，朱無視竟然傳給了你！”

除了吸功大法，霸刀委實是想不到，這個年紀的人如何能擁有這般強橫內力。

“吸功大法？”

莫離嘴角不禁多了一絲微笑，這種邪道武功先天不足，豈會被他看在眼裡？

不過他也沒有解釋，而是道：“你隱居了這麼些年，難道還只會這一招絕情斬，倘若如此，那神侯讓我來尋你，也沒多少意義。”

這一式絕情斬，雖足以稱雄武林，對付獨孤一鶴、金九齡這等絕頂高手綽綽有餘，可是倘若換成是西門吹雪這等劍意抵達先天之下極巔的高手，那勝負不過是在伯仲之間，更不必提已然超脫尋常江湖高手的四大宗師了。

“年輕人，你倒是好大的口氣。”

霸刀盯著莫離，寒聲道：“你有資格見識我的刀法，不過，希望你不要後悔。”

他二十年前便靠絕情斬被尊為天下第一高手，這二十年來，又豈會沒有進步？

那一刀，是他預備用來對付鐵膽神侯的一刀，不過今日，只怕要提前現世了。

“你的刀，還不足以讓我後悔。”莫離淡然笑道。

望著這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臉上的笑意，霸刀只覺得一股怒氣衝上心頭，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是這個表情，就是這個口氣。

他一直都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

以為靠著吸功大法獲得一身深厚內力，加上一些劍道天賦便可無敵天下了嗎？！

今日，你一定會後悔的！

霸刀渾身殺意沸騰，他的一雙眼睛陡然變的明亮而鋒利起來，宛如一柄神刀，一柄剛剛鑄就，無堅不摧的神刀！

他猛然一步踏出，整個小院顫了三顫，這一刻，他的身體裡似有霹靂雷音炸開，原本瘦弱的身材，一瞬間變的膨脹高大了起來，那鋼鐵般堅硬，虯然如龍的肌肉將衣服撐起，每一條肌肉都散發出強橫的力量。更有龐然氣勢滾蕩而出，強悍到了極點！

“小子，看刀！”

一聲雷霆霹靂般的怒喝中，霸刀已一刀斬出！

這一刀，已然與先前的絕情斬截然不同，一刀斬出，渾然天成，沒有無情的刀勢，沒有沸騰的殺意，有的，只是溫溫柔柔，醞釀著生機的一刀。

沒有造成任何異動，瞧起來，霸刀的兇悍模樣彷彿是虛張聲勢，然而又怎麼可能是虛張聲勢？！

莫離帶著讚歎之色的看著這一刀，老牌高手，不愧是老牌高手，二十年磨刀，竟然讓他走出了另外一條路！

乾坤輪轉，陰極生陽！

這一刀中，卻是自那絕情斬中超脫而出，極致的殺意，極致的霸道，最終孕育出了無垠生機，毀滅和殺戮的盡頭，卻是希望和新生！

長刀之上，帶著一縷細微的刀光，幾乎微不可查！

卻像是初升太陽的第一縷陽光，溫暖明亮，生機勃勃！

雖並不強烈，雖很短暫，卻給人一種驚豔到了極點的感覺，神乎其技。

霸刀畢生所學，二十載錘鍊，一身精氣神毫無保留的盡數灌注入內，終是造就了這一刀。

倘若說絕情斬乃是無情的魔刀，那這一刀便是有情之刀，看似尋尋常常，卻是刀意和力量的完美收斂，不洩露一絲一毫！

這一刀，已然邁入了先天的範疇！

這是莫離在這方世界，遇見的第一個摸到了先天境界門檻的當世高手，哪怕，他只是刀意突破了這個層次，可已然是極為了不起。

這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找到自己的道路？

至少，如西門吹雪一流的劍客，看似劍道抵達絕巔，然而若是沒有莫離點播，終其一生，也未必能跨入這個境界，便是點播了，他能不能悟到，亦是在兩可之間。

霸刀，不愧是昔年足以與朱無視並稱的絕世高手！

這樣的高手，已然有資格見識他真正的劍法了。

莫離體內真氣運轉，手中長劍直直一刺，剎那之間，風雲變色！

這天地中，皓皓明月，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漫天星辰，更是被遮掩了光芒，只因為有一道劍光亮了起來！

這是一道已然不足以用言語形容的凌厲劍光，浩蕩劍意，沖霄而起，彷彿要將蒼穹刺穿！

劍光凝練，劍意勃發，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柄劍，再無他物！

那種浩大的劍意，內裡是斬滅一切的自信，是無堅不摧的信念，劍意所至，橫江，斷海，崩山，裂地！

這是這方世界，從來都不曾出現過的至高劍意，是獨屬於莫離的先天劍意！

一劍之下，無物不斬！

霸刀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刀，他這一生，何曾見過如此驚豔，如此凌厲的一劍！

這已然不像是人間的劍法了！

他那充滿勃勃生機的溫柔一刀，不過與劍光剛剛碰撞，便盡數土崩瓦解，其上蘊含畢生功力，輕而易舉的便被那劍光劈碎。

而那劍光，已然到了他跟前。

他頓時泛起一種汗毛直立的感覺，全身發寒。

在霸刀眼中，那劍光無限擴大，充塞了整個視野，令他不由生出無比渺小的感覺，彷彿隨時都可能被這劍光吞沒湮滅。

然而便在此時，劍光陡然一收，重新凝聚成了一柄黑紅斑駁的長劍，停留在了他眉心三寸之前。

‘哇’的一聲，霸刀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錚！

莫離收劍入鞘，淡然笑道：“看來，你的刀法，果真不足以讓莫某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