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長嘯

“千年天山雪蓮！”

莫離看著眼前一小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眸子裡閃過幾分笑意。

廢了這麼大功夫，總算是功成了。

衡山派那位莫大先生，果真是一位信人，說是三天，便是三天，就將剩下的藥材都搜尋到送了過來。

那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色澤清亮，有幾分晶瑩剔透之感。

淡淡的清香自其上散發出來，讓人聞之不禁通體清涼，心神寧靜，連體內的真氣運轉都快了數分。

莫離再也按捺不住，端起藥碗, 一飲而盡。

湯藥入喉, 非但沒有半分苦澀，反而是甘甜清冽, 極是可口。

入腹之後，一股冰涼藥力當即朝著身體四肢百骸散發，藥力之中，滿是勃勃生機，莫離臉色一變，慌忙盤膝坐下，擺出了個五心向天的姿態。

他一身精純的先天純陽無極真氣朝著那藥力包裹而去，沿著各大經脈不斷運轉，那千年天山雪蓮融匯了諸多珍藥寶材的藥力，一點一滴被煉化。

這個過程中, 可以看見莫離周身肌膚逐漸變的冰涼了起來，一縷縷寒意自他身體朝著四周散發，方圓半丈之內，有冰晶凝結，雪花飄落。

天地靈氣，源源不斷的朝著他身體內湧入, 那些藥力, 有一部分也融入到了他的身體當中, 融入到了他周身穴竅之內。

可以看見，那些受創的穴竅，在連綿不絕的天山雪蓮藥力作用下，創口變的清清涼涼，正在往癒合的方向發展，只是這個過程很慢很慢。

……

“便是那裡嗎？”

一處五層高的酒樓內，靠近窗戶的位置，數道身影遙遙眺望，居高臨下，將周圍的院子民居一覽無餘。

“就是那裡，青衣樓的訊息絕不會有假，掌門，咱們真的要動手嗎？”

一名身材瘦瘦高高，面容深沉、眼神陰鶩的中年男子說道，他渾身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煞氣，腰間懸著一柄闊劍，正是嵩山派副掌門湯英鶚。

他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皂角黃杉，好似鐵塔一般豎立的男子, 此人看向遠處莫離所居住的小院，目光冰冷，其內俱是殺氣。

“怎麼，你怕了？”

左冷禪負手而立，聲音冰冷。

“不，只是，他才擊敗的西門吹雪，那是當世最高明的劍客之一，是不是，再謹慎一些？”湯英鶚小心翼翼的道。

他雖然是副掌門，然而眼前這位左掌門，實是一位說一不二的絕世豪雄，嵩山派便是在其人手中勵精圖治，壯大到五嶽盟主地位的。

所謂的太保、副掌門，在其人面前，也並沒有太大的話語權。

“西門吹雪？此次咱們嵩山派精銳力量傾巢而出，休說一個西門吹雪，便是他和葉孤城聯手，也是必死無疑！”

左冷禪目光不善的看了他一眼，道：“傳令下去，讓眾弟子養精蓄銳，今夜子時行動！”

湯英鶚渾身一顫，不敢再多說什麼，應了一聲，慌忙便下去傳令。

“莫離，莫離！”

左冷禪站在窗前，看著那座小院，心頭殺意如同野草般瘋長！

嵩山派在他手中，兢兢業業發展了幾十年，好不容易等到華山派衰落，一躍而成五嶽劍派的盟主，眼看著便要吞併其餘四大劍派，成為並肩乃至超過少林武當的大勢力，卻沒想到，只是一個區區的金盆洗手大會，便死了五位太保，整整五位太保，還有數十位嵩山派精銳弟子！

一想到這裡，左冷禪便心如刀絞。

一流高手不是大白菜，而對於門派忠心耿耿的一流高手，更是難得，哪一位不是自幼上山，歷經數十載培養，花費了無數資源？

便是左冷禪頗有手段，還暗中收服了不少邪道高手，然而十三太保這種自己人，一共也就那麼一十三位！

這是嵩山派不能承受的損失，而莫離敢這樣做，也是分明不把嵩山派放在眼裡！

他必須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否則，嵩山派永遠都抬不起頭來，更不必提超越武當少林了！

莫離，必須死！

左冷禪心中殺意沸騰，然而便在此時，異變陡生！

只見得不遠處的小院內，陡然一聲清嘯傳來，聲音朗潤渾厚，帶著歡快喜悅之意，迴盪天際，遍傳十里，自有一股高深內力蘊含其內！

聽在尋常人耳朵中，只是有人無聊長嘯，然而對於那些有內力在身，而且內力越高明的高手而言，卻是渾身內力，都被這一道嘯聲蘊含的莫名力量所勾動，氣血翻滾，隱隱有些不受控制，走火入魔的情形！

這是！

左冷禪一瞪眼眸，慌忙盤膝坐下，暗自默運內功心法，清心定神，意圖壓制住體內真氣亂竄！

然而饒是他嵩山派內功自有高明獨到之處，依舊是難以盡數剋制住那真氣遊走，隨著時間流逝，真氣暴動越來越激烈，終於，他再也壓制不住，悶哼一聲，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吐出，落在地板上，當即凝結成冰晶！

此時，那長嘯之聲終是停頓了下來，左冷禪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哪還有半分五嶽盟主的模樣？！

歇了約莫十餘息功夫，外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見得湯英鶚一下子推開門，帶著幾名嵩山派太保便闖了進來，道：“師兄，那嘯聲傷了……”

一個了字剛剛出口，他的話卻戛然而止，看著躺在地上的左冷禪，面上滿是驚駭之色。

左師兄也受傷了？！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彼此眼神裡都是難以置信。

在他們眼中，左冷禪直如天神一般，不但將嵩山派武功練到了前人不曾至的境界，更是推陳出新，自大嵩陽手這一門至高至陽的武學中，演化出了另一門更可怕的絕技寒冰真氣。

自出道以來，便是面對前任魔教教主任我行，都不曾落敗！

可是如今，如今竟然也傷在了那一道嘯聲下！

左冷禪強忍身上的疼痛，臉色難看的望向走進來的嵩山派眾人，卻見得以湯英鶚為首的一眾太保，各個嘴角帶著血跡，分明都被那嘯聲所傷。

他心中憤怒無比，卻是更加驚駭，那人內力竟然如此高深，只憑借一番嘯聲，便將他們整個嵩山派的高手都打傷了？！

“師兄，你……你沒事吧？”湯英鶚關切的道。

一眾太保也是眼巴巴的看著左冷禪，這位是嵩山派真正的擎天之柱，他若倒了，整個嵩山派的天便塌了！

“無妨……”

左冷禪虛弱的擺了擺手，發出了兩聲輕咳，任誰都能瞧出來他受傷不輕。

“眾弟子什麼情況？”

“弟子們或多或少都受了點輕微之傷，沒有大礙，只是我和眾師兄弟還有師兄你，內傷都不淺，怕是要將養一段時日了。”

湯英鶚想起方才那嘯聲中蘊含的詭異力量，不禁有些驚懼的道：“掌門，難道是他發現咱們了，咱們快撤吧！”

其餘幾名太保都是紛紛點頭。

倒不是說他們怕死，而是方才那一道長嘯中展露的力量太過駭人，隔著老遠，便將他們嵩山派舉派上下盡數震傷，倘若再持續盞茶功夫，非得讓他們走火入魔，七竅流血而死不可！

“慌什麼，我還沒死呢！”

左冷禪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他若是發現我等前來尋仇，豈會停下，非得將你我活生生震死當場不可，你我既然好生站在這裡，說明他根本沒有發現。”

眾太保能將武功修煉到如今的境界，自然都不是笨人，只是方才被那嘯聲所震懾，一時亂了方寸罷了。

此時被左冷禪點破，眾人細細一思考，面上驚懼之色頓時去了大半，只是眼神裡仍是有幾分畏懼。

“師兄說的不錯，以他的殺心，若是發現咱們，豈會留手？！”

湯英鶚點了點頭，又道：“那咱們今晚還照常行動？”

左冷禪皺了皺眉，他哪裡不知道湯英鶚的小心思，不過倒也怪不得他，這位劍魔莫離，武功實在高明的緊，未曾謀面，便將他們嵩山派上下盡數打傷。

而且，幾位師弟都被嚇破了膽，自己也傷勢不輕，倘若執意要照原計劃硬碰硬的出手，只怕要舉派覆沒在這小小的衡山城了！

想到這，左冷禪閉上了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他道：“聽那嘯聲中似有歡喜之意，只怕是這劍魔武道之上又有進展，如今咱們都有傷在身，輕舉妄動，怕不是他的對手，湯師弟，便煩請你替我走一趟青衣樓吧。”

“青衣樓，師兄您這是想借他們的手……”

湯英鶚瞪大了眼睛，面上俱是驚異。

須知，青衣樓乃是殺手組織，嵩山派卻是名門正派，兩者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是，他們一貫不大看得起這些下九流的勾當。

“不是借他們的手，而是彼此聯合，以這劍魔的武功，便是我傷勢好了，也未必能取他性命。”

左冷禪目光陰沉的看向莫離的小院，道：“好在，想取人性命，除了明刀明槍之外，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手段，而青衣樓，對這些手段的瞭解，當世怕是少有人能及。”

……

莫離當然不知道，無意之間的一聲長嘯，竟然逼退了嵩山派一眾前來取他性命的高手。

他很開心。

任誰傷勢好轉，武功進步，心裡面都會開心的。

千年天山雪蓮，不愧是皇宮中的珍品，比之那一株千年雪參，藥力來的更強大。

在莫離三天三夜的煉化下，非但將他的龍象般若功推至十二層，先天純陽真氣也增益不少外，更是讓他周身穴竅的傷勢進一步修復，補充的生命力在當前流逝的情況下，起碼能撐住十年的消耗！

從三年，到十年，這當然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但最令莫離驚喜的不是這個，而是他觸控到了進一步的門檻。

張三丰的留下的記載中明確說過，先天之上的境界，便是能夠做到氣與神合，道家有三花聚頂之說，這三花，便是精氣神。

精，指的是人體自身的氣力，氣，則是真氣內力，至於神，則是虛無縹緲的精神。

然而對於江湖高手來說，精神並不是不可捉摸的存在，他們領悟的劍意、刀意，便是精神意志的體現。

氣與神合，便是精神意志和真氣徹底結合在一起，到了這個地步，真氣便如同自身手足，便是放出體外，依舊是如臂揮指，靈活無比，完全可以如同傳說中的劍仙一樣，凌空御劍，取人性命。

張三丰將這個境界命名為大宗師之境，寓意集武道大成之境，登峰造極，進無可進。

莫離當然做不到徹底的氣與神合，只是以前他是摸不著路徑，如今卻是有了一點苗頭。

千年天山雪蓮的作用，不僅僅是在肉體上，更是在精神上，莫離能夠感受到，自身的精神意志更加的強大，和真氣，隱隱約約有了那麼一絲親近的感覺，不再是涇渭分明。

雖然只是一絲，卻是讓莫離看見了曙光。

無非是水磨功夫而已，反正他還年輕，而且那一門女媧觀想法，非但能夠提升資質，更是能增長精神力，只要認真修行，跨過先天境界，成就大宗師，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情。

所以莫離當然開心了，一株千年天山雪蓮，非但能延壽，增長功力，更是讓他尋到前路，這一筆買賣無疑做的值。

說起來也是情理當中的事，畢竟是一株在天山之巔吸納了千年日月精華的靈藥，便是在仙道世界，也堪稱寶物了，更何況是武道世界？

不過這雪蓮藥力極是龐大，莫離雖然不眠不休煉化了三天，也只粗粗煉化了一大半，還有些許融入身體之中經脈穴竅之中沉澱了起來。

若是尋常江湖高手必然浪費了這部分藥力，只能等著天長日久，它們慢慢的或消散或慢慢融入筋骨中，不過莫離乃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周身穴竅已然與天地連通，對於真氣掌控細緻入微，任何一個穴竅都難逃他的控制，當然眼睜睜的看著這部分藥力逸散。

只是需要花費些時間，估摸著得兩個月，才能將它們全都轉化為自身生機。

“正好這些時日，好生研究一下大宗師之境……”

莫離喃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