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天牢

京城，東廠。

此處，乃是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天下，最恐怖的地方。

任你多高的官位，多強的武功，只要進了此處, 輕則傷痕累累，重則命喪其內，從不曾有人毫髮無損的自由進出。

可止小兒夜啼！

這說的便是東廠的兇名，而且沒有半分誇張之處。

連被江湖中人尊為四大宗師之一的不敗頑童古三通，亦是已經被東廠囚禁在天牢二十餘載，不曾踏出一步。

東廠大堂之內, 數名番子站成兩列護衛, 一名身材高大, 頭髮銀白的老者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正在品茶。

他一襲大紅宮袍，上面紋著四爪蟠龍，威勢極重，然而卻生的慈眉善目，面色紅潤，瞧著宛如一個鄰家老爺爺一樣慈祥。

但知道他名號的人，誰也不會真的將他當做一個鄰家老爺爺看待。

曹正淳，當今聖上的隨身大太監，司禮監秉筆，東廠廠公！

他自身精修數十載的天罡童子功，功力之深厚，江湖中少有敵手，據傳已然足以與四大宗師交鋒。更不必提，他自身權勢滔天，與那位護龍山莊的鐵膽神侯，在朝中分庭抗禮！

武功, 權勢, 這位大太監都站在了當世巔峰！

“督主, 出事了！”

一黑色披風，雙眸如鷹，面容帶著幾分奸惡和兇戾的黑衣男子道：“剛得到的訊息，魔教左使向問天和聖姑任盈盈，都死在了劍魔手中！”

“嗯？”

正在悠然品茶的曹正淳，手突然頓在了那裡，面上浮現一抹笑意。

“好膽量，當真是好膽量……”

曹正淳尖著嗓子道：“都道初生牛犢不怕虎，想不到，這位年輕人，比雜家想的還要勇氣可嘉，敢與東方不敗作對，難得，難得……”

曹正淳的眸光中流露出莫名神色，身為東廠廠公，執掌東廠、錦衣衛兩大特務機構，他的情報訊息當然是天下一等一的。

自從大擋頭皮嘯天在衡陽慘死，他便關注過那一場金盆洗手大宴中一鳴驚人的劍魔。

只是此人，在江湖中崛起的速度之快，劍法之高明, 比之他想象的還要可怕，短短時日內，便躋身成為當世宗師之列。

但究竟是真宗師，還是假宗師，不能全憑江湖中人的判定，而是要看戰績！

旁人不知道，他心裡清楚的很，當今天下的四大宗師，都或多或少有過交手的經歷，彼此之間，雖有勝負，但誰都難以奈何誰。

霍休、左冷禪固然強，可是想擊殺他們，當世四大宗師，誰都不難做到。

而東方不敗，便是放眼四大宗師，也是最特別的一個。

除了他的年紀最輕外，他的進步也是最快！

十餘年前，他篡奪日月神教教主之位，這才算是揚名江湖，彼時朱無視親上黑木崖，欲要一舉拔除日月神教，卻奈何他不得，終是鎩羽而歸，這一場大戰，天下皆知，是以他才名列四大宗師。

但是不為人知的是，這些年，朱無視與東方不敗還有兩次交手，沒有人目睹，也沒有人知道戰果，不過每一次回來，朱無視都要閉關一段時間，調養傷勢，而且這閉關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曹正淳推斷，此人武功進展之快，只怕已然逼近了朱無視，絕不是好惹的人物。

而就是這樣一位深淺莫測的宗師，卻被這行走江湖不久的劍魔惹上了，後續無疑會是一場好戲。

“傳令下去，讓東廠、錦衣衛所有的暗子，都給雜家盯著那劍魔，雜家要第一時間知道他們的訊息！”

曹正淳吩咐道。

“是！”

鐵爪飛鷹應了一聲，當即便準備下去佈置。

然而便在此時，卻見得外邊一個番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喊道：“督主，不好了，神侯，神侯來天牢了！”

鐵爪飛鷹聞言，身子不禁一震，頓足看向曹正淳，有些緊張的道：“督主，他……”

“慌什麼！”

曹正淳重重的將茶盞放在桌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他臉色不愉的道：“他來便來嗎，難不成咱們的地盤，還怕了他不成？他要來做什麼？”

“啟稟督主，他說是要去看天牢第九層的犯人。”那番子老老實實的答道。

天牢第九層！

曹正淳和鐵爪飛鷹心中俱都一凜，他們都明白，天牢第九層裡，關押著一個了不得的存在。

不敗頑童古三通！

一身金剛不壞神功，打遍天下無敵手，當年被江湖中人視為最有希望成為天下第一的蓋代高手！

即使是當年的朱無視，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只是僥倖使詐勝過他半招，這才將他困在天牢當中。

“好啊，這才來了劍魔惹上東方不敗的訊息，轉眼朱無視就找上了古三通，看來這江湖，當真是熱鬧的很了！”

曹正淳眸中閃過一抹厲色，道：“他要看便讓他下去看吧，堂堂神侯，雜家也攔不住，不過他要是想帶人出來……”

森然殺機，陡然自這太監渾身上下升騰而起，整個大堂之內，空氣為之一寒。

“傳令下去，讓人在天牢各層都佈置上炸藥，如是朱無視膽敢帶人越獄，便將整個天牢都給雜家炸了！”

說到最後一個了字，曹正淳渾身殺機畢露，臉色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鐵爪飛鷹和堂內眾人，都是心裡一寒。

……

天牢大門口，戒備森嚴。

兩隊平日裡凶神惡煞，人見人怕的番子，便站在天牢大門口，不過此時，他們哪裡有尋常的跋扈模樣，反而是個個神情緊張的按住刀柄，面上極是恐懼的盯著門口的空地。

那裡有一個人，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此人穿一襲大紅色蟒袍，頭戴金冠，英武非凡，眉目間盡數都是威嚴，只靜靜的站在那裡，便彷佛天地間唯一的主宰般，威壓朝著四周擴散而去。

鐵膽神侯朱無視，當世四大宗師之首，被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

他沒有任何動作，就靜靜站著，那些平日裡以折磨人為樂的番子，便已然感覺站都站不穩了，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自他們心頭升起，只覺得自己的性命，彷佛大浪中的一葉扁舟，根本不受控制！

“神侯！”

終於，鐵爪飛鷹帶著一群人趕到現場，朝著朱無視行禮道：“小人拜見神侯。”

他禮數周到，神色恭敬，任是再挑剔的人也尋不出一絲錯處，彷佛，彷佛他不是東廠的人，就是朱無視最忠誠的下屬一樣。

然而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的忠誠。

因為敢對朱無視無禮的人，要麼死了，要麼，下場比死還慘！

況且，鐵爪飛鷹，在過去的一年之內，已然殺了護龍山莊六名好手。

他與護龍山莊之間，勢不兩立！

這也是他能接替皮嘯天成為東廠大擋頭的最主要原因！

鐵膽神侯打量著眼前的鐵爪飛鷹，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他澹澹的道：“起來吧，你們督主呢，為何不來見我？”

“督主他老人家身體不適，抱病在床，特意讓小人來給神侯賠罪。”

鐵爪飛鷹小心翼翼的道：“督主特意吩咐了，神侯您若是想要入天牢，儘管自便，只要不帶人出來便好。”

“病了？”

鐵膽神侯眉頭微挑，面上閃過一絲冷笑。

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那便開門吧。”

“開門！”

鐵爪飛鷹立刻厲聲呼喝道。

一眾番子得了命令，當即跑到大門兩側，插入鑰匙，發動機關，那兩扇以精鐵鑄就的沉重大門，緩緩自兩邊而去，露出了黑黝黝的通道。

此刻雖是白日，天上大日高懸，然而在那大門開啟的一剎那，一股陰風陡然自其內吹出，眾人都覺得通體一寒，涼徹骨髓。

這是陰氣，是怨氣，是無數死在天牢裡的冤魂，積年累月攢下來的戾氣！

黑黝黝的通道，彷佛一隻巨獸擇人慾噬的大口，似乎內裡通往幽冥地獄！

雖然不是真的幽冥地獄，但是進入其內，卻跟身處地獄也沒什麼區別。

東廠的諸般酷刑，會讓你恨自己為什麼不死的早一點。

看著那黑黝黝的通道，鐵膽神侯面色如常，只要他想，當世沒有一處地方不可以如履平地，區區一處天牢，又有何懼？

他邁步前行，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通道當中。

見得這一幕，在場的所有番子都是齊齊鬆了一口氣，彷佛身上有一座大山被移開了一樣，說不出的輕鬆舒暢。

“大人，為什麼同意他進去！”

一名番子忽然不懷好意的道：“除非陛下有旨，誰都不準隨意進出天牢，大人，不如我們……”

他比了個割喉的手勢。

砰！

鐵爪飛鷹一腳揣在他身上，直接將他踹在了牆上。

“他的武功天下無敵，你想死，不要害我們！”他沒好氣的罵道。

想以此為罪名緝拿鐵膽神侯，先不提合不合理，光是對方的武功，便足以將整個東廠屠戮一空！

若是朱無視這般好殺，那曹正淳豈會留他到今日？！

“都給我在這盯仔細了，若是鐵膽神侯想要帶人出來，立時發訊號通知我！”鐵爪飛鷹吩咐道。

一眾番子齊齊應諾。

他有些擔憂的朝天牢內看了一眼，若是神侯真要帶古三通出來，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他也絕對要保證對方無恙。

炸藥一響，整個天牢都是灰飛煙滅，更何況血肉之軀？

他的想法，若是讓朱無視知道，只怕對於這個手下會看低一層。

鐵膽神侯若是隻會用蠻力，如何能在朝廷爭鬥中奪到大權，又如何會讓古三通這等高手，乖乖的在天牢第九層下面，老老實實的呆上這麼些年？！

走過陰暗潮溼的牢房甬道，聽著耳邊的悲痛呻吟，朱無視面無表情，恍若未覺。

沒有什麼好可憐的，能關在這間大牢裡的，最低也是五品以上的官員，要麼便是江湖中縱橫一方的豪俠高手，尋常人想進來都進不來。

這些人的成就，是多少普通人幾輩子奮鬥都難以企及的終點，又有什麼好可憐的？

他腳步沉穩，緩緩朝下而行，一路走過八道關卡，關關遭遇看守之人查驗身份，終於到了天牢第九層。

第九層，被一座巨大鐵門隔斷，與入口處的鐵門不同，這一座鐵門，通體都是用百鍊精鐵鑄就，堅硬無比，重有萬斤，便是絕頂高手面對這座鐵門，也絕對難以轟出缺口。

這裡面關押的，要麼是謀朝造反的欽犯，要麼是當世難尋的蓋代高手！

不過此刻，這裡面只關押了一個人，一個鐵膽神侯，都無比忌憚的人。

“開門。”

朱無視冷冷的吩咐道。

卡卡卡卡！

隨行而來的幾名獄卒一臉緊張的升起天牢第九層的鐵門。

沒有任何猶豫，朱無視邁動腳步，走了進去。

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在陰暗寂靜的地牢裡迴響著。

這第九層的地牢，竟然極是寬敞，恍如一座大殿，卻是上面每一層都有許多牢房，這裡卻只有一間！

“嗯？！”

地牢正中央一張鋪滿茅草的石床之上，一位滿頭灰白長髮披撒的老者，低垂的頭顱，勐然揚起。

唰！

暗澹的巨大牢房中，陡然亮起兩道明亮的光線。

“哈哈哈哈……”

那老者放聲狂笑，大喝道：“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那老豬玀終於又派高手進來了！”

高亢好似洪鐘一般的巨大聲音轟鳴著，整個地牢都被這聲音震的發顫，而周圍沉澱多年的灰塵更是在巨大的音波下紛紛滾動揚起，飄飄灑灑而下。

鐵膽神侯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白髮飛揚的老人，看著他身前那方巨大石碑，碑上刻著四個字：

鐵膽神侯！

就是這四個字，讓此人不得出天牢一步，否則的話，便是天牢九層戒備再森嚴，又如何能攔住他的金剛不壞神功？！

一想到此處，朱無視心裡便不免有幾分得意。

他平生驕傲的事情很少，鎮壓眼前之人，絕對算其中之一。

“古兄，多年不見，你變了。”

朱無視澹澹的說道，他的音量不算高，然而在雄厚的內力催動下，宛如一把尖刀，輕易便將古三通的聲音壓了下去。

“你……你……！”

聞聽這熟悉的聲音，古三通渾身一震，四肢上的四條粗大鐵鏈嘩啦啦作響，顯然心中受到極大震動。

“竟然是你！”

古三通眸中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激動的道：“你是要再來與我一決死戰的嗎？！”

“不，我是來放你的。”

朱無視輕輕一笑，道：“有一個年輕人武功很高，如果他這一次僥倖不死，很快便會下來尋你，只要你幫我殺了他，當年的誓言，便就此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