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谷主

焚香谷內，忽有悠揚的鐘鼎之聲響起，接連響了五下，卻是谷內迎接貴賓的禮節。

沒過片刻，谷內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只見得一隊焚香谷的弟子快步走來，領頭的卻是名身材枯瘦的老者。

這些人到了谷口，分做兩派，朝著莫離拱了拱手，那老者上前親熱的道：“閣下就是青雲門的使者，老朽呂順，見過小友了。”

“呂師叔，這位莫離莫師弟，乃是大竹峰田首座座下七弟子，深得田首座已與道玄真人器重。”

李洵為二人介紹道：“莫師弟，呂順長老在我焚香谷中執掌迎賓殿。”

“至於這位……”

他看向碧瑤，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此人是魔教妖女，按理說該當場斬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進焚香谷。

只是，她畢竟是莫離擒拿下的俘虜，又涉及到四大派閥之一的鬼王宗，身份極是尊貴，等閒也不能處置。

“我叫碧瑤，我爹爹是鬼王宗的宗主！”

不待李洵說完，碧瑤已然驕傲的昂著頭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還用挑釁的目光看了莫離一眼。

她這一路上雖然沒有被虐待，然而諸般把戲都被莫離識破，著實令人氣惱的很。

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等將她拿捏的死死的人物，此刻有機會，豈會不給莫離出難題？

果不其然，她一自承身份，那焚香谷出來迎接的眾人臉色隨之大變！

尤其是呂順，雙眸之中是遮掩不住的殺意。

正魔兩道之間，向來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三大正派，哪一家死在魔教中的前輩少了？

鬼王宗身為四大派閥之一，可以說是無數正道人士咬牙切齒想要剷除的勢力。

此刻，鬼王宗宗主之女竟然現身在他們眼前，你讓他們如何能忍住？

不過呂順畢竟是焚香谷長老，他也知曉此次青雲門上門來絕非簡單之事，否則谷中也不會這般鄭重對待，是以他壓抑著胸中的殺意，問道：“莫小友，你這是何意？難不成青雲門和鬼王宗，有什麼勾連不成？”

“哈哈！”

莫離笑了一笑，道：“呂長老卻是誤會了，這小丫頭不過是我路途上隨手擒來的俘虜，此番帶來焚香谷，不過是因為順路罷了，待得回返青雲門，正要交給門中長輩處置。”

“隨手擒來的？”

呂順目光狐疑的看向了李洵。

李洵卻是下意識的想起了數日前朱雀的攔截，那位堂堂鬼王宗聖使，數百年前便名動天下的人物，卻是抵不住莫離一式蒼龍劍訣，只一招擊敗對方，那種輕鬆寫意的模樣，說是隨手擒來，似乎並不為過。

這位焚香谷英才苦笑一聲，點頭道：“卻是路上道左相逢，隨手擒來。”

“看來卻是我誤會了，我跟小友賠罪了。”

這位呂順長老姿態卻是極低，笑呵呵的衝著莫離便鞠了一躬，半分沒有因為莫離是晚輩而小看了，難怪焚香谷會派他來迎賓。

莫離心中暗暗讚歎，焚香谷身為天下三大正派魁首之一，果真非同凡響，門中英傑，並不僅僅只侷限於上官策、雲易嵐。

“前輩哪裡的話，小誤會罷了，何必如此客氣？”莫離態度溫和，一副渾然沒放在心裡的樣子。

這下子倒是讓呂順心中長長鬆了一口氣，之前數日，谷主都是對他耳提面命，言道此次青雲門來人上門便是為了找麻煩的，要他處處小心對待，可是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至少眼前這喚作莫離的年輕弟子，還是很好相處的，看來青雲門也不太想撕破臉面啊！

想到那位平日裡速來眼高於頂的上官師兄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他心中不禁暗笑，青雲門罷了，哪有那般好怕的，兩派數百年交情，什麼事情不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這般想著，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態，道：“小友請進，谷主已然在內裡等候多時了。”

谷主？

莫離和李洵神色齊齊一動，他們都知曉雲易嵐閉關的訊息，想不到竟然會出關了！

也是，出了這等大事，便是雲易嵐再大的心也得出關。

整個焚香谷，除了焚香谷谷主外，誰又能面對青雲門的此次責問？

“那咱們快進去吧。”莫離說道。

當下一群人先後朝著焚香谷內而去。

碧瑤還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進入到正道大派的內部駐地中，眼前的一切都是頗為新奇，尤其是焚香谷地處南疆，建築風格非但恢弘，更是有絲絲縷縷南疆之地的粗獷味道，相比地處洞穴的狐岐山鬼王宗駐地，卻是不知道要勝過多少。

小姑娘不停嘖嘖稱奇，雙目貪婪的看著一切，眾人卻是各懷心事，也無人管她。

而隨著莫離進入谷內，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了起來：

“青雲門大竹峰高足莫離，前來拜會……”

聲音遍傳谷內，卻是通知內裡的人貴客已然入谷。

行不多時，一座通體赤紅，滿是威嚴的大殿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赫然是焚香谷的主殿山河殿！

此刻，焚香谷自谷主雲易嵐以下，各殿殿主齊聚殿外，另有多位長老也站在後面，全都在山河殿門口迎著，正是在等候莫離。

焚香谷如此重禮，便是天音寺普泓上人，青雲門道玄真人來此，也是不過如此。

如今卻只為了迎接區區一名青雲後輩，可謂是禮節極重！

莫離等人來到殿前，那呂順還不待說話，李洵卻是紅了眼眶，朝著正中央站立的一名老者便飛奔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極是委屈的道：“師父！”

那老者瞧著年歲頗大，鬚髮皆白，面上皺紋橫生，眉宇之間滿是疲憊，絲毫不像一位得道高人，反而更像一名心力交瘁的平凡老人。

他便是雲易嵐？

望著對方這等模樣，莫離心中有幾分難以置信，這當真是原著裡那個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梟雄人物？

此刻，只見得雲易嵐望著跪伏在地的李洵，面上流露出欣慰之色，上前攙扶起自家愛徒，語氣溫柔的道：“洵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受委屈了。”

聞言，李洵眸中不禁淚水匯聚，他想起這段時間的遭遇，被莫離擒拿下倒也罷了，誰知道帶到青雲山上，竟然……竟然……

咬了咬牙，李洵聲音顫抖的道：“師父，弟子……弟子被青雲門的人廢了一身道行。”

此言一出，李洵明顯能夠感覺到，攙扶著自己的那兩隻手臂明顯僵硬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迎候的一眾殿主長老，都是齊齊色變，看向莫離的眼神變的不善起來。

呂順驚聲道：“李師侄，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李洵是何等人物？！

那是焚香谷谷主的嫡傳，雲易嵐最喜愛的弟子，天資道行，都是焚香谷下一代中最出色的人物。

甚至是，雲易嵐將自己的那一柄玉陽仙尺都交給了他，雖未親口明說，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義，這是未來焚香谷谷主的繼承人，是下一位焚香谷谷主！

而眼下，竟然被青雲門廢了道行，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也幸虧是雲易嵐做了數百年的焚香谷谷主，威望深重，非常人可以比擬，否則，在場一個個焚香谷高人，只怕早已然按捺不住，動手為自家谷中弟子報仇了！

“我……我被青雲門廢去了道行。”李洵低著頭一臉羞愧的道。

再次得到肯定，在場焚香谷高人臉色更是難看，連焚香谷谷主雲易嵐亦是雙眉緊皺。

他死死看著莫離，道：“敢問莫師侄，貴派何人廢去我弟子道行的？！”

面對一眾焚香谷高人吃人一樣的目光，碧瑤都嚇得縮在了莫離身後瑟瑟發抖，卻見得莫離神色平和，唇角帶笑道：“不才正是區區在下。”

“好，好，好！”

雲易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寒聲道：“還請莫師侄給一個說法，否則，便是我能忍得，我谷中弟子卻也未必能忍得！”

話音落下，他身後那些焚香谷高人各個散發出自身氣勢，朝著莫離便鋪天蓋地的壓了過去！

這麼多人的氣勢疊加在一起，換了當今修道界任何一名年輕弟子在此，下場定然是被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然而莫離卻是渾然如未覺，只是笑眯眯的道：“不知道雲谷主想要什麼說法，我青雲門掌門道玄真人下的法旨，不知道雲谷主滿不滿意？”

青雲門道玄真人！

眾人聞言俱是驚駭，這位，可是天下公認的正道領袖，某種意義上，亦是天下第一人！

尤其是雲易嵐，這位焚香谷谷主為何一直閉關，要突破那焚香谷從來無人突破的玉陽之境，除了他自視甚高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感受到了來自道玄真人的壓力！

對方雖是晚輩，然而道行手段城府，便是放眼千年的青雲門歷代掌教，亦是其中的佼佼者！

“道玄真人？”

雲易嵐原本的冰冷臉色，陡然轉化為笑意，他道：“原是道玄真人的法旨，倒是我唐突了，此事想來卻是我這小徒兒做的有許多不對，這才讓道玄真人如此懲戒。”

“師父，我……”

李洵正欲解釋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他完全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然而云易嵐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對莫離道：“莫師侄，煩請進殿一敘！”

他眉眼帶笑，模樣隨和，一副慈祥長輩的模樣，若是換個不瞭解情況的人來，說不準還真讓他給矇騙了。

然而莫離心中清楚的很，此人心機深沉，卻又道行高深，閉關以百年計，卻因為此事出關，實非等閒之輩！

只是原著裡他出關之後，突破玉陽之境，模樣由老至年輕，顯然是壽元大增，如今卻是一副蒼老無比，心力交瘁的模樣，也不知是否突破。

眾人隨即進入了山河殿中，分別落座，又有弟子奉上香茶靈果。

雲易嵐笑道：“青雲門乃天下正道巨擎，此番道玄真人派了莫師侄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來，實是讓我焚香谷上上下下蓬蓽生輝，敢問莫師侄，道玄真人遣你來，是有何要事，難道是魔教又蠢蠢欲動了？”

他拿眼不停看向站立在莫離身側的少女，分明是已然知曉了碧瑤的身份。

“我此來焚香谷所為何事，雲谷主果真不知？”莫離意有所指的道。

雲易嵐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我是昨日晚間出的關，得到門中弟子傳訊，便來迎接莫師侄了，對於師侄的來意，還當真不太清楚。”

莫離又是一笑，他哪裡不知道，對方是故作不知呢？

事涉玄火鑑，上官策不可能不稟報給雲易嵐，若無他首肯，上官策也絕對調動不了那般多的焚香谷弟子！

甚至是，上官策痛下殺手，未必就沒有云易嵐的點頭在內。

只是有些事，可以做，卻是不能拿在臺面上來說的，否則，便會凝成大禍。

不過，如今莫離奉道玄真人之命，正是前來上門找茬，又豈會給雲易嵐留面子？

他自懷中掏出了一樣事物。

那是瞧著不過半個手掌大小，呈圓形狀的一個碧綠顏色玉環，青翠欲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而在玉環中間處，鑲著的是一片小小的似鏡非鏡、赤紅顏色的薄片，中間更凋刻著一個形狀古拙的火焰圖騰。在玉環兩邊，還各有一道紅色絲穗，系在環上。

望見這個東西，整個山河殿內，一瞬間便盡數安靜了下來！

玄火鑑！

焚香谷丟失了數百年的玄火鑑！

一眾殿主長老，神色震驚的看著莫離掌中的玄火鑑，雖然他們已經提早得知內情，不過親眼見到這焚香谷失傳數百年的至寶，仍然是激動無比。

雲易嵐亦然。

玄火鑑對於焚香谷的意義，一如誅仙劍對於青雲門，甚至猶有勝之。

它不但是一件寶物，更是關乎到焚香谷的至高傳承，那是焚香谷祖師為何立派在這南疆之地的原因！

只有透過此物，他們才有機會真正掌握巫族傳說之中，擁有滅世之威的天火，那是，足以讓他們焚香谷一舉壓過青雲門的無上力量！

雲易嵐忽然笑了。

安靜的大殿內，一時間迴盪的只有他一人的笑聲。

他道：“原來道玄真人是令莫師侄送回我焚香谷的玄火鑑的，如此，我焚香谷上下，便謝過真人，謝過師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