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放肆

不得不說，雲易嵐的臉皮是如此之厚，完全超出了莫離的想象。

送玄火鑑的嗎？

莫離玩味一笑，道：“好讓雲谷主得知，因這玄火鑑，前幾日貴谷上官長老，領著無數弟子將燕山封鎖，險些要了我的性命，此來，特地尋雲谷主討個公道。”

“還有此事？！”

雲易嵐臉色大變，道：“上官師弟稟報我的，分明是說那燕山之中，有妖魔肆虐，我這才答應他帶人前去降妖除魔，莫師侄，以你我兩家的交情，這其中定然是一場誤會！”

他倒是推得乾淨，故作不知，一場誤會，便將自己和焚香谷上上下下都摘了出來，而提及兩家交情，便是在暗示莫離，兩派素來交好，不可因此事撕破了臉。

然而莫離上門正是來討個公道的，又豈會因他三言兩語作罷？

他道：“雲谷主說的輕巧，當然貴谷上官策長老朝我下辣手時，可是給了我兩種死法選擇，只可惜，最終哪一種我都沒選。”

“上官師弟怎敢如此！”

雲易嵐眉頭一皺，道：“回頭我定重重嚴懲他，保準讓莫師侄滿意，不過此事當是一場誤會，好在莫師侄你安然無恙，還能站在我跟前，不像我那可憐的洵兒，卻是……卻是被廢了道行……”

說到最後一句，雲易嵐聲音都有些發顫，還長長嘆了一大口氣。

至此，他的立場，他的心思已然盡數表露無疑。

李洵被廢了道行，莫離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分明是焚香谷吃了個大虧，此事便從此揭過，他不追究了，青雲門也莫提，權當是一個誤會。

“至於說玄火鑑，道玄真人派莫師侄前來歸還，我焚香谷上下俱都銘記青雲門大恩！”雲易嵐一臉感激的道。

不得不說這位焚香谷主是一位天生的政治家，面厚心黑，演技一流，明明是自家的錯事，現如今弄的像青雲門對不起他一般。

他大度的揭過了青雲門廢掉他愛徒道行一事，並且極力感激青雲門送還玄火鑑，同時給出了一個口頭感謝，很顯然，事情如此發展，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兩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從此，青雲門和焚香谷還是那個相交甚篤的局面，青雲門沒損失，焚香谷也沒損失，堪稱是皆大歡喜了。

只可惜，這是他希望看的場面，卻不是青雲門需要看到的場面。

對於當今世上的修煉者而言，對於正道絕大多數勢力而言，從來都是他們需要青雲門，需要誅仙劍，而非青雲門有求於他們！

站在道玄真人的立場，他本意是讓莫離前去救出九尾天狐，送還玄火鑑，誰知道好心卻被對方所欺，焚香谷非但想要拿回寶物，還想將青雲門好不容易收入的先天道體斬殺，他若是忍了這口氣，又算什麼正道第一人？！

是以莫離只輕輕一笑，當著眾人的面，將玄火鑑收入了懷裡。

這一舉動，頓時讓整個焚香谷的高層臉色變黑了起來。

什麼意思，拿出玄火鑑又收起來，耍他們嗎？！

雲易嵐皺眉道：“莫師侄，如此是何意？”

“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讓諸位看一看，我此來到底所為何事。”

莫離雲澹風輕的道：“貴谷上官策長老，看見我手持如此寶物，便夥同貴派的賈笠兩人意欲殺我奪寶，只是莫某僥倖，有師門賜下寶物護身，這才逃出生天，至於說李洵師兄的道行被廢，掌門真人說了，是利息罷了。”

利息！

堂堂焚香谷谷主嫡傳弟子，竟然成了一份利息！

此言一出，便是以雲易嵐的城府，臉色也不禁有幾分陰沉。

對面坐著的人無非大竹峰一脈的弟子，論地位，難道有他焚香谷谷主嫡傳尊貴嗎？

而對面之人毫髮未傷，自家徒兒道行被廢，眼下還不知道該如何醫治，這等代價還算不夠，竟然只算是利息！

雲易嵐輕輕吸了口氣，壓下胸中的怒意，他情知此時絕非發怒的時刻，卻是仍保持和煦笑意道：“敢問莫師侄，道玄真人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這就，說來話長了。”

莫離看向殿外，恍忽間，似乎又見到了黑石洞中那個以自身性命為代價，硬要他收下玄火鑑的身影。

他道：“這玄火鑑，乃是之前莫某遊歷天下時，偶然從一名狐族妖魔身上所得，彼時，他已然身負重傷，時日無多，要將這玄火鑑託付於我……”

殿內一眾焚香谷高人，聽著他的話，都是不禁喧鬧了起來，那最開始引著莫離進來的呂順長老忍不住喝道：“那妖魔，是不是六尾妖狐！”

“哦，看來呂長老與他是舊相識。”莫離說道。

“何止是舊相識，我險些被他一爪抓死！”

呂順冷哼一聲，卻是拔開了自身衣物，其人上半胸膛處，赫然有一處極為猙獰的爪痕，距離心臟不過三兩寸的距離，光是看，便可以想象到當初的傷勢是如何的恐怖！

他道：“當年這妖狐被上官師兄九寒凝冰刺打傷，想不到撐了三百年都沒死，倒是有幾分能耐，莫師侄，你說他在何處，老夫這便去尋他報三百年前的大仇！”

何止是他一人，在場不少長老都目露兇光，顯見當初那一場狐族入侵焚香谷的大戰，焚香谷怕是死傷不少。

“師弟，稍安勿躁，請莫師侄講完。”雲易嵐沉聲說道。

呂順忙低聲應是。

莫離繼續道：“他將玄火鑑贈我的代價，便是讓我救出他母親九尾天狐，我本是不欲插手這檔子事，只奈何彼時身處險境，若不答應，必有性命之憂，是以才應承了下來。所以……”

“所以道玄真人的意思，是要我焚香谷放了那九尾天狐不成？”雲易嵐笑道。

“不錯，這正是道玄師伯的意思。”莫離肯定道。

“好！”

雲易嵐一口應了下來，卻是沒有半分的猶豫。

“不可！”

“谷主三思！”

“萬萬不可放走了那妖魔！”

……

然而他話一出口，焚香谷內一眾高人都是紛紛出言勸阻，山河殿內，一時間沸沸揚揚，吵嚷異常。

在場的焚香谷高層，多數都是經歷過三百年前那一場狐妖入侵事件的，卻是親眼見識過九尾天狐的恐怖之處。

彼時，那妖魔一身詭異妖力，連雲易嵐出面都不是對手，若非其餘狐族道行淺薄，加上焚香谷動用底蘊大陣，這才僥倖將其拿下。

這三百年間，上官策須臾不敢離開玄火壇，雲易嵐閉關追求突破玉陽境，便是因著這一隻九尾天狐的緣故了！

若是就這般輕易放過那妖魔，那可真是縱虎歸山，遺禍無窮，不知道會給焚香谷帶來怎樣的禍患！

“閉嘴！”

雲易嵐冷喝一聲，那白髮疲倦的老人，這一刻恍如換了個人模樣，渾身上下散發出無盡威嚴，目光所至，山河殿內任意一處，立時便安靜無比。

他澹澹的道：“怎麼，莫非我這谷主還命令不動爾等，亦或是，爾等誰想做這個谷主不成？”

“我等不敢！”

所有人嚇得齊聲高喝，紛紛彎腰行禮。

見得這一幕，雲易嵐才滿意的輕哼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而那股威嚴感，隨之消失不見，又恢復了那種鄰家老人的模樣。

他道：“既然如此，那便這樣說定了，道玄真人既然說話了，那咱們便放了九尾天狐，莫師侄，這樣可還滿意？”

“雲谷主乾綱獨斷，快人快語，弟子佩服。”莫離拱手笑道。

“既如此，那玄火鑑……”雲易嵐做了個伸手討要的模樣。

六尾妖狐，九尾天狐一流，根本沒有放在雲易嵐眼中，縱然她們妖力強橫，可真要敢尋上焚香谷報復，既然焚香谷能鎮壓她們一次，那自然就能鎮壓第二次！

重要的是玄火鑑，只要擁有此寶，便可倚之參透南疆巫族上古傳說中的至高力量天火，據傳此火擁有焚盡八荒六合，毀滅世界一切的恐怖威能！

只有擁有了天火的力量，焚香谷，才有可能壓過青雲門一頭，成為當世第一的正道大派！

“什麼玄火鑑？”莫離故作‘疑惑’狀。

“莫師侄莫要開玩笑了，那玄火鑑乃是我焚香谷鎮谷至寶，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雲易嵐壓著怒火，笑道：“既然我答應了道玄真人會放了九尾天狐，這玄火鑑總該物歸原主了吧？”

相比玄火鑑，一切都是小事。

休說一個弟子，便是再大的事，雲易嵐也能忍！

“雲谷主怕是會錯了意。”

莫離含笑看著他道：“我只是在講述如何獲得玄火鑑的經歷，又什麼時候說過，要將玄火鑑還給焚香谷了？”

雲易嵐臉色驟變。

整個大殿內，隨之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氣氛中。

莫名的壓力，鋪天蓋地的朝著莫離壓去，可以看見，雲易嵐方才言笑晏晏的模樣，此刻盡數化作了鐵青！

“莫師侄，你可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是焚香谷谷主？”

雲易嵐眸光銳利盯著莫離道：“你是在戲弄我嗎？”

這一刻，莫離只覺得面對的再不是那個和藹老者，對方彷佛化作了一隻盯上了獵物的大鷹，迎面而來的，俱是森森煞氣！

焚香谷谷主，天下三大正道領袖之一，千年大派的執掌者，不容輕辱！

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此，思及焚香谷的威名，只怕都要戰慄，尤其是，還身處山河殿這等焚香谷腹地，被無數焚香谷高人包圍！

然而，此刻坐在那裡的，卻是莫離。

他非但自身道行，足以傲視在場任何一名焚香谷弟子，背後更站著一個千年傳承，青雲門，向來不弱於人！

是以，在這種目光注視下，莫離卻是神色平靜一如往昔，面帶笑意道：“雲谷主，我此番來，是奉道玄師伯的命令，來貴谷討一個公道的。”

“貴派上官策和賈笠二人，意圖殺我，道玄師伯的命令是，釋放九尾天狐後，雲谷主親手處置了這兩個罪魁禍首。”

“卻是從未曾說讓我歸還玄火鑑！”

莫離好端端的前來贈送寶物，卻被焚香谷伏殺，他便是再好的脾氣，也不會再想著歸還玄火鑑！

你都要殺我，我還要歸還玄火鑑，那豈不是賤？！

這東西是他從六尾妖狐那得來的，又不是從焚香谷搶來的，還是情分，不還是本分。

況且，歸根結底，這一件神器，乃是數千年前那位傳奇大祭司玲瓏的東西，焚香谷祖師偶然得到而已，卻是該歸巫族所有。

非但不還玄火鑑，還要處置了上官策和賈笠！

在場焚香谷的人，看著莫離的臉上充滿了不善之色，這裡是焚香谷，可不是青雲門，你一個後生晚輩來此，豈敢如此大言不慚？！

雲易嵐竭力壓抑住怒氣，強作平靜問道：“怎麼個處置法？！”

“奉掌門師伯令，需雲谷主你斬殺上官策和賈笠二人後，親自將人頭送往我青雲門中。”莫離澹澹的說道，然而語氣裡分明滿是殺氣。

雲易嵐雙眼微眯，表面平靜，然而藏在袖籠裡的手掌早已是氣的顫抖不已！

他道：“我若是不從呢？”

“那也沒什麼，掌門師伯說了，他自會登門來取二人的人頭，不過嗎……”

莫離頓了一頓，看著焚香谷所有人義憤填膺的臉色，笑道：“從此以後，若是再有劫難，你們焚香谷的人，不許再踏足青雲門一步。”

“小子狂妄！”

“你這是在辱我焚香谷！”

“谷主，殺了他！”

……

焚香谷眾人再也忍受不住，一個個開始叫囂起來，模樣猙獰，劍拔弩張，甚至是，可以感受到一股股強橫的靈力波動隨時要爆發！

焚香谷再怎麼說，也是三大正道領袖之一，門中弟子自有那份八百年傳承的驕傲，哪裡容得下莫離如此侮辱？！

休！

忽然之間，一道赤紅光華破空而來，直奔莫離而去，卻是一名焚香谷長老實在忍受不住，悍然出手！

莫離靜靜撫摸著桌上的茶盞，眼皮都不帶抬一下，視那攻擊恍若未覺！

須臾之間，赤紅光華殺至莫離跟前，勁風撲面，直吹的他衣衫獵獵作響！

“放肆！”

一聲厲喝間，只見得一隻枯瘦大手驟然探出，一把將那道赤紅光華捏在掌心，靈力爆發之間，已然將那光華盡數驅散，露出原本的模樣來，卻是一柄暗紅色的長刀。

出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雲易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