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九尾

莫離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暗暗打起了警惕。

九尾天狐絕不是易於之輩，便是以他如今的道行，手持神兵，也未必會是對方的對手。

狐妖成九尾者，必要千年以上的道行，而這一隻天狐，或許，擁有的還不只一千年的道行！

“上官策死了。”莫離語氣平靜的說道。

“你說什麼？！”

黑暗中傳來女子陡然尖銳的多的聲音，可以聽出，那聲音裡頗有驚色和難以置信！

她道：“你再說一遍！”

莫離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看著前方，靜靜的看著。

那女子的聲音也沒有再響起，這個漆黑的囚籠內，一下子就陷入到了異樣的寧靜。

約莫十數息的功夫，那女子陡然放聲大笑起來，道：“真死了，看來他是真死了！好呀，上官策，你這老東西也有今日！”

那一陣陣歡快的大笑聲中，莫離周圍附近的堅冰同時藍光都亮了起來。

隱隱綽綽之間，可以看見前方有一道巨大的身影，如妖魔一般巨大的影子，舞動在這個空間之中，而那個身影的背後，正是彷佛如夢魔般飛舞著九條陰影。

“九尾天狐！”

莫離神色凝重道：“我找了你許久了。”

隨著莫離聲音落下，那笑聲一下子消失不見。

“你找我？！”

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柔媚和疑惑，隨著那道道幽藍光華折射，莫離看清楚那道巨大身影的真實面目。

那是一隻白狐，巨大的白狐！

莫離這一生中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巨大白狐的真身。

他放眼望去，這白狐竟比他高了一倍，足有兩人來高。而即使是在這幽光之下，那一身純白的皮毛依然如此美麗，平滑的絨毛如中原最好的絲綢般柔順。

這是一隻讓人一眼就覺得美麗的動物，只是它身軀如此巨大，不自覺的，竟也感覺有些可怖。她一雙黑色深邃的眼眸，此刻充滿了迷茫之色，就那般死死盯著莫離。

莫離能夠感受的到，對方那龐大身軀內蘊含的強橫妖力，那是比上官策還要強大的力量！

隨著她的注視，壓迫力迎面而來，讓整個黑暗空間的氣氛都為之凝固，便猶如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泥沼一樣！

“你不是焚香谷的弟子！”

白狐盯著莫離，疑惑道：“你一身氣息，中正平和，凝而不散，與焚香谷一脈格格不入，當是玄門修士，他們怎麼會放你進入這焚香谷重地？”

玄火壇是焚香谷禁地，當年供奉著玄火鑑，更是內藏八兇玄火法陣的秘密！

休說外派修士，便是自家谷中弟子，若非得了雲易嵐和上官策兩人允許，誰也不許擅闖！

“因為我是青雲門的弟子。”莫離說道。

白狐一雙眸子陡然童孔劇縮，她死死的盯著面前這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人，喃喃道：“青雲弟子，難怪，難怪了……”

人的名，樹的影！

青雲門千載傳承，豈是等閒？

能讓焚香谷網開一面，放進來的外派弟子，除了青雲門，還能有哪個門派？

“一千多年前，我曾見過你家青葉祖師。”

九尾天狐滿是緬懷的口氣道：“當年，他便是名垂天下，一劍壓服正魔兩道，將一個小小的青雲門培育成正道第一大派，端的是威風凜凜，一時無二，那會兒，我還是一隻不起眼的小狐妖，整日在狐岐山修行，只是偶然見過他對付強敵時的英姿……”

莫離澹澹一笑，道：“前輩的意思是，你與我青雲門並無交集，我出現在此地所為何事，對嗎？”

“你倒是聰明。”

白狐白了莫離一眼，道：“不過我更想知道的是，上官策死了是什麼情況，這老鬼三百年來，可是折騰的姑奶奶不輕鬆！”

提到上官策，白狐明顯咬牙切齒起來。

也是，這三百年鎮壓玄火壇，上官策看守這九尾天狐，難道還能給她好果子吃嗎？！

“他的死，和前輩脫不了干係。”

莫離自懷中取出玄火鑑來，道：“不知前輩可曾認得這一樣東西？”

白狐幽幽目光，看向了玄火鑑，望著那玉環中間古老的火焰圖騰，她的眸子如同被點燃了一般，充斥著火氣！

“玄火鑑！”

一聲尖銳長嘯，九尾天狐聲音瞬間高亢，夾雜著無數痛苦、驚訝、悲傷、絕望，和一絲蒼涼。

“為什麼，為什麼玄火鑑竟然會在你的身上？小六呢？小六呢……”

她尖聲長嘯，彷佛失去了理智。

這一剎那間，莫離身周寒氣大盛，無數堅冰倏忽間騰空而起，對方身上的妖力波動極是明顯，便如同一座活火山一般，隨時都要噴發而出！

九尾天狐記得分明，這一件玄火鑑寶物，當初乃是她拼著受雲易嵐一擊方才奪了下來，扔給了自家愛子，讓他帶著先走的！

而如今，玄火鑑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可是來的那道身影，卻是正道第一大派青雲門的弟子！

結果如何，還用說嘛？

“我要你為他償命！”

九尾天狐一聲厲嘯，瞬間無數漂浮在半空的冰塊如被神秘力量號令一般，全部以疾如閃電般的速度呼嘯衝來。

恐怖的妖力充斥著整個空間，在憤怒和仇恨之下，這位道行超過千年歲月的九尾狐妖，已然對莫離存了必殺之心！

莫離神色一冷，抬手凌空虛點，頓時，青色光華綻放之間，一道充斥著莫名道韻的八卦太極圖浮現在他跟前！

一時之間，只見滿天藍光閃爍，堅冰如雨，無數道藍色堅冰如同下了冰雹一樣，爭先恐後的朝著那八卦太極圖砸了過去！

砰砰砰砰……

碰撞之聲不絕於耳，然而在滿天冰雨之中，那一道小小的八卦太極圖厚重如山嶽，任憑層層冰雨砸落，都絲毫不能動搖半分，只是其上不時有代表著靈力波動的澹青色漣漪閃爍而起。

白狐見狀，尖嘯之聲陡然停下！

她渾身美麗的白毛無風自動，前爪一揮，渾身氣勢再盛，妖力奔湧之間，看去正要施展某種奇異法術。

不料就在此刻，忽地一道暗紅光芒從它身後騰起，幾乎就在同時，白狐狐軀一震，如被重擊一般，眼神一亂，片刻間妖力盡數消散，身子竟是委頓地倒了下去！

漫天的冰雨，在沒了對方的妖力支撐後，當即紛紛墜落。

莫離見狀，身影一晃，便已然到了那白狐之前。

望著眼前這個道行高深莫測的年輕青雲弟子的面龐，白狐陡然揚天厲喝道：“焚香谷！”

她恨啊！

若非焚香谷以禁制限制了她妖力的發揮，以她的道行，如何可能就這般敗了？！

焚香谷雲易嵐、上官策等人，與她有誅滅同族血仇，眼下連她都要死在此人手下，你讓她對焚香谷如何能不咬牙切齒。

莫離看著那九尾白狐，卻是注意到了紅光的來源。

一條如常人手臂一般粗大的暗紅色鐵鏈，鎖在了白狐腰間，此刻望去，鐵鏈之中紅光隱隱泛起，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一股詭異法力。

剛才白狐正激鬥之中突然失力，顯然是這條禁制發揮了效果。說來也不奇怪，若非有這等厲害禁制，以傳說中九尾天狐的絕世妖力，焚香谷怎能輕易將其鎮壓？

他伸出了一隻手。

白狐閉上了眼睛，毛茸茸的臉上呈現出擬人化的情感，那是解脫，是如釋重負。

或許，死在這裡，陪著狐岐山的那些族人一同逝去，便不會有這麼累了吧？

可惜，當初不該被他迷惑，一時衝動，闖入焚香谷，否則哪裡會整個狐族都死傷殆盡。

九尾天狐想到了南疆一處大山中的那道肆意張狂的身影，心中滿是後悔，然而她等了許久，想象中的痛楚卻是沒有襲來，只有一陣溫暖的感覺從頭頂上傳來，竟然有幾分舒適？

大妖睜開雙眸，望著眼前的青雲弟子，只見這個年輕人沒有動用法力殺她的念頭，反而是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額頭，一臉的好奇和喜歡。

她頓時大怒！

“你在做什麼？！”九尾天狐聲音冰冷，藏著一股不明的意味。

“你的毛髮，看起來與尋常的小動物不一般，摸起來的觸感也很舒服。”莫離又蹭了兩下，覺得極是有趣。

情不自禁的，九尾天狐面上流露出了享受舒服的表情，然而很快她便醒轉過來，冷聲道：“拿開！”

狐妖每生一尾，非但道行有所精進，便是肉身也會產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九尾天狐一生經過八次脫胎換骨，身上的毛髮柔密非常，吸收天地靈氣的效率不知勝過尋常妖魔多少，自然與尋常的動物不同了。

莫離搖頭一笑，收回手掌，道：“焚香谷秘法果真是玄妙非常，連你這等大妖，也要被這一根區區鎖鏈困住，也不知他們有什麼好擔心你出去的。”

九尾天狐剛欲反駁解釋這鎖鏈的厲害，忽然間，雙眸一瞪，喝道：“你……你說什麼？我出去？！”

出去，離開這玄火壇的囚禁，是被關在這裡第一個一百年時，九尾天狐發了瘋都想做的事情。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那種期望逐漸變成了絕望。

狐族在進攻焚香谷之時被殺的近乎族滅，誰又能救她出去？

在這以後的兩百年間，她連這個念頭都不曾升起，只是每日打坐修行，應付來自上官策的折磨，然而現在，三百年後的今天，竟然有一個年輕人告訴她要放她出去？！

“不錯，放你出去。”

莫離嘴角含笑，拔出長劍，輕輕一斬！

嗡！

那一柄九天神兵發出一陣清越劍鳴，隨著劍光落下，一道赤紅劍芒帶著一股絕世劍意直直斬落！

當！

一道極是清脆的金鐵撞擊之聲，隨後，在白狐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束縛住她數百年的赤陽鎖鏈，轟然炸裂開來，碎片朝著四面八方便激射而去！

轟！

沒有了那鎖鏈壓制，九尾天狐渾身妖力頓時四散而出，那種恐怖的力量，饒是莫離，也不禁被衝的退了數步！

“自由，我自由了！”

九尾天狐陡然揚天長嘯，整個空間內都是她欣喜難耐的笑聲迴盪！

約莫持續了十餘息的功夫，那笑聲方才停歇，莫離定睛看去，只見得那九尾天狐的雙眸中，分明垂下了兩行清淚，將臉頰上的絨毛盡數打溼。

“為什麼，為什麼要放了我？”

九尾天狐驀然看向莫離，一股龐大的壓迫力撲面而來，相比方才，沒了禁制壓迫的九尾天狐，展現出來的妖力波動強橫了不知多少！

“我說是因為我看焚香谷不順眼你相信嗎？”莫離笑眯眯的道。

面對那洶湧澎湃的妖力波動，他便如同清風拂面，絲毫沒有展露出半分異樣。

看著這個一臉溫和笑意的青雲弟子，九尾天狐一腦門子的問號，按理說青雲門和焚香谷同為正道魁首，彼此同氣連枝，情誼厚重，對方能得焚香谷允許進入這玄火壇重地便可足以顯露兩派的友誼。

只是，以焚香谷對她的態度，對方怎麼可能不殺她，而是放了她？

“算了，你走吧。”

九尾天狐道：“你殺了小六，又救了我，咱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了，你離開這裡，從此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誰告訴你，小六死了？”

莫離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大妖，道：“若我說，我便是你家小六派來救你的呢？”

“這怎麼可能？！”

九尾天狐再次震驚了，她的孩子，一隻狐妖，竟然請了正道第一大派的弟子前來救她？！

這遠比任何一隻妖魔出現在她勉強都令她吃驚！

“我也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

莫離摸索著掌中的玄火鑑，感受著其上的觸感，嘴角帶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可是，在黑石洞中，他硬要將此物給我，當做交換，讓我承諾救你出來。”

“而彼時，我若不答應，他便要以此玄火鑑引動黑石洞的岩漿火海，與我同歸於盡……”

“所以你被迫答應他了！”

九尾天狐吃驚的道：“而且，你還真的來救我了？！”

“青雲弟子，自然一諾千金。”莫離澹澹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