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野店

九尾天狐作為絕世大妖，自然有她的驕傲。

雖然是不敵焚香谷，可也絕不願落於下風，這焚香谷外遭逢的一句復仇話語，便是她的心意。

你焚香谷雖然勢大，今日我立下誓言不再尋踏足焚香谷一步，可你的人也別在野外遇上我！

雲易嵐臉色冰冷如鐵，熟悉他的人都明白，這位谷主實已然是憤怒到了極致。

他深深看了一人一妖一眼，只說了兩個字：“走吧。”

莫離看的清楚，對方衣袖中有輕微的顫抖，或許，那是竭力壓制的怒意吧。

他笑了一笑，衝著一眾焚香谷之人拱了拱手，道：“那雲谷主，弟子便先告辭了，青雲門內，我等著谷主大駕光臨！”

賈笠的人頭還要雲易嵐親自送上青雲門，他還要到道玄真人那裡親自解釋一番。

雲易嵐冷哼一聲，身子側了過去，分明是不想再看見莫離一眼！

莫離搖頭一笑，大步朝著玄火壇外而去，走到雲易嵐身側之際，卻是小聲道：“還有一事忘記告訴雲谷主，貴谷上官策長老伏殺弟子的那次，弟子正是奉道玄師伯的命令，前往貴谷歸還玄火鑑。”

說罷，他也不管雲易嵐什麼表情，快步離開了此處。

碧瑤和九尾天狐隨即跟上，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玄火壇內。

眾人有些驚疑的看向雲易嵐，此時出於禮節，總該要派人送對方一送。

不過他們看見雲易嵐時，不由得紛紛睜大了雙眸，只見得這位焚香谷谷主，此刻怒目圓睜，眸子中俱是血絲，分明是被氣得七竅生煙！

“豎子！豎子！”

雲易嵐大喝兩聲，豁然一掌拍在了玄火壇內的地板上，狂暴的靈力奔湧而出！

嗡嗡！

玄火壇內的禁制立時便被觸發，一道道赤紅色禁制升騰而起，將那恐怖靈力盡數攔下。

雲易嵐又連拍數掌，一身強橫靈力在禁制之中縱橫肆虐，將那赤紅色的光幕打的翁鳴不止！

半晌，他方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卻是再不復方才威嚴的焚香谷谷主模樣，只有一臉的狼狽和氣憤。

殺人誅心！

想到那小子前腳才殺的上官策，後腳便說的那句話，饒是雲易嵐明知對方在氣自己，仍是忍不住怒氣上湧！

他們殺莫離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奪玄火鑑，這才是關係到宗門崛起的關鍵，若非如此，當初他也不會同意上官策帶人封鎖那一座燕山！

可是，對方分明是前來送玄火鑑的！

想到莫離講述得到玄火鑑的過程，以雲易嵐的心機哪裡還猜不出來，對方一定是要以玄火鑑為交換，救出那九尾天狐！

可是，他們妄圖殺人奪寶，如今非但門中二號人物身死，九尾天狐被放了出來，連玄火鑑也是功虧一簣，當真是自作聰明！

“谷主息怒！”

眾焚香谷高層紛紛拱手大喝。

雲易嵐看了他們一眼，道：“無事，你們都退下吧。”

這些焚香谷高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各自退去。

然而那呂順長老卻是留在了最後，待看見眾人走完了，他快步上前，道：“谷主，那小子和那妖魔只怕走不了多遠，要不要咱們派人……”

他比了個抹喉嚨的手勢。

雲易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覺得，該派誰取他們二人性命?”

“這……”

呂順一臉茫然，他雖是長老，道行卻並不算高明，派出何等陣容追殺那二人，一時間倒還真把他問懵了。

“那莫離小小年紀，連上官師弟都不是他的對手，九尾天狐更是絕世大妖，我一人對付亦沒有全然的把握，想要伏殺他二人，只怕咱們焚香谷力量必然要動用大半！”

雲易嵐毫不留情的罵道：“你這蠢貨，這般大的動靜，難道能瞞得過青雲門嗎？”

還有一句話雲易嵐沒有說。

縱然是此等情況下，也難保那一人一妖不會殺透重圍，除非他們提前佈置好陣法埋伏，否則極難留下對方。

道行差距不大的情況下，擊敗容易，擊殺卻是極難。

“還不滾出去！”雲易嵐喝罵道。

呂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羞愧著低下頭，灰熘熘的便跑了出去。

……

焚香谷外，九尾天狐駐足空中，望著那巍峨恢弘的赤紅色景色，心中感慨萬千。

三百年了，三百年，她終於嗅到了外邊的空氣，看見了陽光。

那是自由的味道。

“前輩得脫大難，實在是可喜可賀。”

莫離道：“還不知前輩名姓？”

“我……？”

九尾天狐搖了搖毛茸茸的腦袋，道：“我等在爾等眼中的妖魔，哪有什麼名字，在你們正道中人眼裡，怕不是都叫我等妖孽。”

見她不願意說，莫離也識趣的沒往下提，雖然，他極力想給這九尾狐起一個小白的名字，不過這體格，或許是大白？

“接下來前輩的打算是？”

莫離問道：“若是想要前往黑石洞，那你我正好順路。”

“小六……”

提及黑石洞，九尾天狐眼前便掠過了一道六尾飄揚的狐狸身影，那是她的孩子。

一想到他被上官策的九寒凝冰刺寒毒折磨數百年，九尾天狐便是一陣陣心痛。

或許，當年不該聽那人的話，前往焚香谷。

她心中後悔不已，雙眸中更是隱隱有淚光閃爍，固然她得以逃脫大難，然而，她的族人，卻都已然死在了焚香谷手裡。

“去看看他吧。”

九尾天狐語氣深沉的道：“不去看看他，又怎麼能對症下藥，尋找靈藥醫治？”

莫離沒有說話，雖然他知道，那六尾魔狐必死無疑，上官策雖然死在他手裡，然而其人的道行毫無疑問，實是正道難得的頂尖高人，那九寒凝冰刺，更是勝過不少九天神兵，那等寒毒，在體內肆虐三百年，誰又能抗的住？！

六尾之所以還活著，不過是靠著強橫道行苦苦支撐罷了，寒毒早已然和他融為一體，根本驅除不得，待到他撐不住的時刻，便是身死之際。

然而，眼前的大妖乃是他的至親，縱然是沒有機會，她亦會拼死創造出一線。

這世上之所以有奇蹟，便是有人以大毅力大勇氣，方才能抵達旁人覺得不可能抵達的地方。

修煉如是，救人亦如是。

“那便出發吧。”

莫離掐動法訣，背後神兵陡然出鞘，劍身放大，懸在空中。

九尾天狐看了韶華劍一眼，讚道：“好神兵。”

話落，她身上一陣白色光華閃過，卻是從兩人高的巨大白狐，變成一隻不過尺許長的小白狐狸，輕輕一躍，便跳上了劍刃，懶洋洋的趴在上面打起了哈欠。

“哇，好可愛……”

碧瑤少女心性，哪裡抵擋的了這種東西，當下雙眼綻放出興奮的光華，上前抱了起來。

九尾天狐咯咯一笑，也沒有說什麼，圈了個舒服的姿勢，自顧自的休息了起來。

她有些累了。

任誰被關了三百年，這一日間經歷大起大落，出來後能不心累的。

至於說縮小身子，那兩人高的巨大狐狸在世間行走，難道會很方便？

莫離暗道這狐族不愧是出了名的極聰慧甚至狡猾的妖魔，倒是洞明世事，不必他提醒。

焚香谷距離青雲門路途遙遠，中間歇腳的話，以九尾天狐的本尊模樣，難免會引起騷動甚至麻煩，雖然莫離不害怕這些麻煩，卻也不必無端惹事生非。

他笑了一笑，身影上了飛劍，載著碧瑤和那隻變小了的九尾天狐，一路直奔青雲方向而去。

此行任務順利完成，莫離道心也是圓融無礙，渾身上下一片輕鬆，甚至是，他覺得那逐漸到達的修煉瓶頸，也有突破的跡象。

這一回，回山閉關，或許便能破入太清境界吧？

也不知道，師父會趕在自己前面還是後面……

這般想著想著，便是小半日的光景過去，天色也漸漸漆黑了起來。

“咱們歇一歇吧？”

莫離說道。

碧瑤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便是說話，對面那個可惡的青雲弟子也未必會理她，他總是說，俘虜便要有俘虜的覺悟。

等爹爹回頭來了，一定也把你抓去當俘虜！

這是之前時常回蕩在碧瑤心中的想法，然而現在，從焚香谷出來後，碧瑤的想法就變了。

她非但不期待她父親鬼王來救她，反而是充滿了擔心。

鬼王宗固然是四大派閥，鬼王更是宗主，道行深厚，神秘莫測，然而，堂堂焚香谷，享譽世間八百年的正道魁首，在這青雲弟子手下都吃了大虧。

雲易嵐，上官策，那個不是威震一方的正道巨擎，比之自家爹爹，甚至是猶有過之，最終，卻都敗在了這小子手底下，更有甚者，那上官策直接死無全屍！

想到眼前這年輕弟子展露的恐怖道行，饒是碧瑤眼力非凡，見識廣博，也不禁嚇得心驚肉跳。

自家爹爹來了，到底是救人，還是送命，那是誰也說不好的事。

可恨，正道怎麼會出現如此人物？！

她心中碎碎唸的功夫，耳邊傳來了一道女子慵懶柔媚的聲音道：“去用點東西，趁夜趕路吧。”

是九尾天狐的聲音，她急著見那六尾魔狐，自然不想停歇。

然而，無論妖魔還是修道之士，在吃飯這一塊，與尋常人無異。

“好，便請前輩稍待。”

莫離將劍光降低，靈力匯聚與雙目之上，仔細在地上搜尋。

往前飛了不久，昏沉的暮色中，他便看見了一個野店在大路之上，當下尋了個林子降下劍光，幾人朝著那店家便趕了過去。

店主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鬢角微白，神色和藹，見得莫離兩人一狐，笑眯眯的上前道：“客官，可要用些什麼？”

“一壺好茶，做幾個你拿手的好菜，再來一份米飯。”莫離開口點道。

“是，客官這邊坐。”

店家指了指其中一張桌子，又用肩上搭著的抹布上前認認真真的擦拭，極是熱情客氣。

莫離和碧瑤分別落座，那店家卻是瞥了碧瑤幾眼，忍不住道：“公子，這位小姐是你的妹子麼，當真是好生漂亮。”

任是再漂亮的女子也禁不住人誇。

碧瑤驕傲的揚起螓首，瓊鼻之中發出一道輕哼，清麗的玉顏上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她到底是小女孩的性子，還沒學會遮掩自己的情緒。

莫離笑了一笑，道：“她是我一個朋友家的孩子，不過是受人之託，帶著她走一段路罷了。”

“原是這般，公子倒是一位好友人。”

店家讚了一聲，隨後端了一壺茶來，道：“諸位慢用，飯菜稍待，一會兒便會上來。”

過了約莫盞茶的功夫，那店家將飯菜盡數端了上來，卻是仍不時打量向碧瑤，瞧著似乎極為這女子美麗的容顏所吸引一樣。

待得他下去後，那九尾天狐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店家的背影，道：“小子，你可能會遇見麻煩了。”

“什麼麻煩，黑店嗎？亦或是想要拐賣少女？”

莫離澹澹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那他可得來試試，我這柄劍是否鋒利了。”

這種年月，雖然大體上太平無事，然而路上總是少不得一些毛賊作惡。

之前來焚香谷的路上，莫離帶著碧瑤兩人，便經歷過了數次，只是他們如何能對付的了一名道行深厚的青雲修士？

莫離拿起了快子便開始用飯，這店家是不是黑店權且不論，做下的幾道菜，可能是食材新鮮的緣故，味道倒是頗為可口。

他連連點頭，就著米飯吃著極香。

碧瑤亦是。

兩人今日入焚香谷，局勢緊張，心情跌宕起伏之下，難免消耗體力，腹中飢餓。

九尾天狐許多年不曾吃這種人間煙火，往日都是被焚香谷之人送些劣質的伙食應付，此刻嚐起來，兩隻漆黑的眸子卻是泛出了異樣的光彩。

就在兩人一狐狸飯用到一半的時刻，這野店之外，有腳步聲傳來。

“店家，上些好酒好菜吧。”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莫離定睛看去，見得說話之人，是一名模樣俊朗的白面書生，他一襲儒衫，手持摺扇，右手中指上還戴著一枚極是惹眼的青色戒指。

而在這白面書生旁邊，還站著一道人影，似乎是其友人。

碧瑤看著這兩人進來，小嘴微張，顯然極是吃驚，連伸手夾菜的快子都僵在了半空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