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閉關

大竹峰與通天峰距離並不遠。

來時兩人不過花了二三十息的功夫，可是回去，卻是足足耗費了一炷香的時光。

張小凡沒有學過御劍飛行。

連法訣都是莫離現場傳授，可以想見對方的水準。

若非莫離離著近些，三番兩次施以援手，只怕這位剛剛獲得九天神兵的青雲天驕，便要活生生的從高空中摔下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那卻是不免會名揚整個青雲門了。

落至守靜堂前，張小凡臉色都被嚇得一片煞白，到底是第一次單獨御劍，膽子還未曾練出來，出入青冥的逍遙感覺不曾有體會，一路之上都在擔驚受怕。

莫離見他模樣，不禁笑道：“小師弟，做這高來高去的劍仙滋味如何？”

“不飛了，不飛了……”

張小凡心有餘季，連連擺手，道：“再也不飛了。”

被人帶著御劍和自己飛感受截然不同。

跟著莫離的飛劍，有對方的靈力護著，張小凡心裡俱是安穩，然而自己御劍，張小凡一路擔驚受怕，時不時害怕翻車跌落下去，那種恐懼不足以用言語盡數表達。

莫離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一笑，道：“回頭多加練習便好了，咱們去見過師孃吧。”

張小凡只覺得對方掌中一股溫暖精純的靈力湧入體內，頓時，身體內的種種不適都被壓了下來，心境平復許多。

他暗暗感嘆莫離的道行之深厚，卻是直起了身子，兩人一起前往守靜堂內走去。

此刻，眾人都各自回去修行，堂內靜悄悄的，只有一名中年美婦坐在椅子上假寐，正是蘇茹。

她聽得腳步聲，一雙美眸望向進來的兩人，待看到張小凡手中提著一柄連鞘長劍，不禁眸光一亮，道：“老八，道玄師兄贈了你哪一柄神兵？”

“是青靈仙劍。”

張小凡老老實實的答道：“掌門師伯說，這是師祖的神兵。”

“好小子，竟然是青靈仙劍！”

蘇茹玉容之上，掛上一絲驚喜之色，她道：“這要是讓你師父知道了，還不知怎麼高興。”

青靈仙劍，乃是鄭通的佩劍，曾經在正魔大戰中大出風頭過，如今時光流轉，重又回到大竹峰弟子身上，蘇茹已然可以想見田不易出關後的心情了。

“我等亦是沒想到，道玄師伯會拿出師祖的神兵贈與小師弟。”

莫離笑道：“這也算是咱們大竹峰傳承不絕了。”

“傳承不絕，不錯不錯。”

蘇茹腦海中回憶起了當年，彼時的田不易，也是如張小凡一般，看起來呆頭呆腦的，脾氣還倔強的很。

“你要好好珍惜這一柄神兵，千萬不可辱沒了它。”蘇茹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被道玄真人叮囑一番，又被蘇茹叮囑一番，張小凡只覺得自己手中這柄仙劍責任重大。

他再次鄭重的點了點頭，卻是暗暗下了決心，必然要好生修行，讓這一柄神兵名揚天下。

夜色已深，蘇茹也沒留兩人多言，只是多叮囑了對方兩句，隨即便讓兩人回去休息。

莫離卻是當面稟報了蘇茹自己要閉關的訊息，蘇茹自無不允。

她情知這個弟子的天資和道行，已然遠遠在她之上，自不會插嘴什麼。

回到自己屋子內，莫離收拾了一番，連夜便去了太極洞。

這裡是天然的洞穴，經過大竹峰歷代先祖挖掘完善，佈下了諸多禁制和陣法，聚攏靈氣，清心定神，極是有益於修行。

內裡佔地面積很廣，大竹峰上下通常練功都是在此處。

莫離尋了一處位於深處的靜室，設下禁制，隨後便盤膝而坐，調理心神，準備將狀態調整到巔峰後再行破關。

這一閉眼便是一日一夜的功夫。

待得莫離睜開雙眸，這靜室之內，卻是有兩道青色光華迸射而出，雄渾的氣勢，直壓得那禁制嗡嗡輕鳴起來。

是時候了！

莫離心頭升起一陣明悟，體內渾厚靈力開始按照太極玄清道上記載的破境之法開始執行起來。

只見得那精純無比的青雲靈力，沿著莫離體內的那一枚由精純靈力構成的虛丹不斷繞著圈子。

很快，那雄厚的靈力就在那虛丹外圍，形成了一個大繭，將虛丹全部囊括在內。

隨後，便如同呼吸一般，那大繭之內，如同人類的心臟，一下，又接著一下的跳動起來。

砰砰……砰砰……

每一次跳動之間，那青色靈力織就的大繭光華便暗澹一分。

隱隱約約間，那大繭之內似乎是有生命在孕育。

這種跳動很緩慢，然而卻又極是堅定。

莫離能夠感受到，那繭內的靈力波動逐漸在壯大。

這是太清境蛻變的正常徵兆。

莫要看這簡簡單單的一層大繭，若是道行不夠，靈力根本凝結不出來，而若是凝結的太過於薄弱，則根本不夠裡面的虛丹吸納蛻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這種孕育的狀態下，也不知過了多久，莫離明顯感覺到丹田之中的大繭逐漸薄弱下去，靈力暗澹無光，可是不夠，還不夠。

那最中心的地方，分明還沒徹底孕育出來，依舊在源源不斷的吸納靈力。

莫離平心靜氣，施展法訣，體內諸多穴竅盡數開啟，天地靈氣瘋狂湧入身體之內，很快都被煉化成了靈力，源源不斷的注入到了那大繭之中。

這個過程，又持續了許久許久，然而莫離依舊是耐心的等待著。

修道之人，總要有幾分耐心，蛻變是需要一點一點積累的。

變化是倏忽而至的。

突然之間，那內裡在不斷跳動的東西，驟然速度加快了起來，與之相對應的，則是那種吸納靈力的速度亦隨之大增！

那薄薄的一層大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被吸納，只怕撐不住兩三個呼吸間，便會被徹底吞噬乾淨！

沒有任何猶豫，莫離自懷中取出一瓶早便準備好的補氣丹吞服了下去。

靈丹下肚，藥力湧起，隨著莫離分心煉化，一股股遠比靠吸納靈氣龐大的多的精純靈力源源不斷的朝著那繭內補充而去。

就在藥力被消耗殆盡，莫離正待再次服用之際，那一股吞噬靈力的波動忽然間停了下來。

那一層薄薄的光繭一下子破碎開來，露出了內裡最真實的模樣。

那已然不是一顆由液態靈力凝聚的虛丹，而是一枚大如雞子，圓熘熘綻放金色毫光的金丹！

金丹恍如活物，一縮一漲之間似在呼吸，無盡靈氣，隨著它的動作吞吐不定。

然而莫離並未大意，太清境界，凝聚金丹，本是應有之意，否則，歷代青雲高人怎麼得享悠長壽元？

正所謂，一顆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太清境，壽八百有餘，從此再非凡俗之人！

只可惜，如此悠長的壽元，並不是人人能夠得享，一如青雲門歷代祖師，多數都因為動用誅仙劍，被戾氣操縱誤入邪道而亡。

便是驚才豔豔如青葉祖師，活到七百餘歲，便塵歸塵土歸土。

更別提，莫離此刻金丹還未曾真正的凝聚！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

莫離口中低聲誦唸道門八大神咒，這些咒語在這個時刻卻是呈現出莫名的韻律來，一絲絲玄奧道韻自他周身浮現。

他手中連連掐動法訣，那一顆金丹之上，卻是莫名的開始以一種特殊的韻律顫動起來。

這種顫動下，莫離渾身上下充滿了巨大的痛苦，便彷彿，他的血肉靈魂要被撕裂了一般。

然而他沒有停下，依舊是不斷的誦唸神咒，掐動法訣。

靈力奔湧之間，那一枚剛剛成型的金丹，在那種顫動之下，驟然裂開了一個豁口！

莫離只覺得彷彿有人朝自己胸口捅了一刀一樣，巨大的痛苦讓人近乎要抽搐呻吟起來，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強忍著那巨大的痛苦，他依舊堅持念著法訣，可以看到，金丹仍然維持著顫動，很快，又一道豁口出現在了上面，疼痛感近乎要將莫離淹沒！

但他依舊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施展法訣。

太清境界，亦有高下之分，難道在青雲門現世之前，當世之修士便沒有能夠達到這個境界的修士嗎？

答桉顯然是否定的。

只是青雲門之所以能是天下第一大派，除了那一柄誅仙劍外，還有便是這堪稱當世最精妙的修煉法訣太極玄清道！

此一門法訣，每個境界都勝於同境界的修士許多，這太清境界也不例外。

金丹一成，是謂太清，然而金丹之中，亦有高下之分。

太極玄清道的法門裡，便記載了一種獨特的凝練金丹的法門，九竅太極金丹！

這一份法門，唯有在金丹剛剛凝就之時方能發揮作用。

乃是以獨特的手段，在剛剛誕生的金丹之上，撕出一道又一道豁口，隨後以青雲符篆將其凝練為金丹口竅。

九竅金丹，勾連天地，遠比尋常金丹吸納靈力的速度快的多，積蓄的靈力也更為雄厚，甚至是，那更上一層樓的道境也更加容易突破。

然而，撕裂金丹的痛楚，同時作用於神魂和肉身之上，又有幾人能夠承受的了？

更不必說，剛剛凝練的金丹脆弱無比，稍有不慎，便會落得個金丹崩碎，身死道消的局面！

非得是堅毅非凡，道基深厚的天之驕子，方才能凝練出九竅太極金丹。

在這一方難得長生的誅仙世界裡，能修煉到太清境界，便已然是無比困難，屬於那些天才中的天才方能邁入的境界，而想要更上一層樓，基本屬於痴心妄想。

想要能人之所不能，想要超越青葉祖師，到那更高的風景去看一看，這種痛苦，莫離必然要忍受。

好在，他確實是個心性過人之輩。

前兩個世界的種種經歷，此刻盡數化作了他求道路上的資糧，枯坐荒山三年的拷問，三年的內疚，讓他的一顆心早已然堅如鐵石。

是以，任憑那金丹被撕開，肉身和靈魂近乎都要撕裂的巨大痛苦宛如潮水般湧來，他依舊能保持靈臺清明，按部就班的唸咒施法。

那一顆金丹上的豁口越來越多，光華也越來越暗澹，甚至是，隱隱有不穩定的趨勢，將要崩散開來！

然而終究沒有崩碎。

九道豁口出現的剎那，最後一次痛苦襲來之際，莫離卻是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情。

九竅太極金丹，到了此刻，便可以說是成了一大半了！

最怕的，便是道基不夠深厚，在撕裂金丹的過程中，導致金丹崩碎！

可他修行雖快，卻是因為天賦絕倫，實際上並沒有藉助丹藥之力強行破境，而是一步一個腳印，一個境界一個境界修煉上來的。

太極玄清道本就是當世最玄奧的道決，而後面幾年更是有那玄火鑑的無盡純陽之氣，不斷提煉精純體內靈力，是以他的道基實是紮實無比，否則，又豈能承受的住幾次撕裂金丹的代價？

不過莫離依舊沒有放鬆警惕，行百里者半九十，這後面錘鍊丹竅，銘刻道紋的繁瑣活計，那是一絲一毫也不能馬虎大意。

人有九竅，乃為天地萬物靈長，吞吐靈氣，求仙問道，勝過其餘諸族不知凡幾。

而丹有九竅，則如人一般，可勾連天地，暗含大道至理，吞吐靈力冠絕其餘金丹之屬，更是能夠孕育自身的一點真靈，於未來的道途卻是極為有利。

隨著時間的一點一滴流逝，那一枚光熘熘的金丹之上，九道裂縫，此刻已然成了九個小口，宛如人的眼耳口鼻一般分佈在各處，每一處口竅上，都銘刻著諸多玄奧道紋，或是助益吸納靈氣，或是助益清心定神，或是助益降服外魔，或是助益精純靈力，諸般種種，不一而足。

莫離卻沒停下，依舊是在錘鍊金丹，一道又一道玄奧非常的道紋符篆出現在金丹各個部位之上，那原本因為被撕裂出數個豁口而暗澹無比的金丹，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變的光華溫潤閃亮起來。

而這一晃，便是兩月的時光過去。

……